血火之冠[西幻] 第389章 夜魔与停灵台

阿奇喊兰多进屋，兰多怪他打扰了自己，吓跑了马上响应召唤的莉莉丝，还声称自己聪慧过人，利用‘死亡’激她现身，却被阿奇打断而功亏一篑。

阿奇给他使眼色，朝他作出嘘声的无言明示，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跟着阿奇进屋，对自己马上要见到的，紧张又惶恐。

看到她的那一刻，兰多咬住下唇屏息。黑色头纱环绕着她散开，乌黑微卷的浓密青丝流泻至腰下，她的肌肤如白瓷一般光滑亮洁，浅淡的雾蓝色瞳孔中囤积着道不尽的悲怆。

“我求了好久你都不肯来。”兰多真想痛痛快快地抱怨一场，可这会儿莉莉丝有重大用处，傲慢莽撞的血族亲王暗暗警告自己谨言慎行。

“我们有约定，”莉莉丝开口，语调寡淡，“不可残杀我的孩子，尤其是克雷尔，他承诺会保护他。”

“那你必须找他算账，他关了一个，杀了一个。”兰多说罢看向阿奇，最了解撒旦的是他，这会儿正是该他煽风点火的时候。

“你的儿子……我与他短暂接触过，事实上，只有一面之缘。”阿奇提及‘死亡’时，莉莉丝明显睁大了眼睛，偏着头专注地倾听。

“他被关在炼狱，末日宫殿的地下囚牢，这样说对一个母亲有些残酷……他过得非常凄惨，瘦骨嶙峋，全身是伤，与落魄乞丐和沟渠鼠辈无异，而且……”阿奇拧着眉头，欲言又止，莉莉丝向他挪步，他便继续说:“他绝望无助，渴求自由，身困囹圄几乎将他逼疯，他看上去，并不正常。”

莉莉丝抬手撑起黑纱，眼角淌下墨汁般的两行泪水。

“他的狠毒可真让人心寒，子嗣、部众、契约，一切对他而言都无意义。你面前这位，数次为他出生入死，可他呢？他冷酷地夺去了他的挚爱。”兰多继续拱火。

他仰头望天，又低头捂脸，拭去眼底并不存在的泪水，把眼睛揉到泛红后，他望着床上的杰森难过地撇着嘴说:“他也是我的挚爱。莉莉丝，请你一定帮助我们。”

“我的儿子，他必须释放我的儿子。”

“对……对对，当然，你儿子，他是首要。所以我们得合作，我是说，你跟他合作，你无法进入地狱，他会把那老东西引出来，一对二，我们很有胜算不是吗？”兰多对自己的计划展现出极大的热切，他还用手肘偷偷撞了阿奇，提示他为自己帮腔。

“他不会轻易离开地狱，尤其是在夜晚。”阿奇说道，兰多僵硬地转头瞪着他，这回答可谓适得其反。

“但你有办法把他弄出来对吧？你不是已经大闹过一场，他绝不可能放过你呀。”兰多挑挑眉说。

阿奇没有回复，一把将他推开，他听够了兰多的花言巧语。“你毁灭他，我会救出你的儿子。”他直接对莉莉丝说。

莉莉丝那张精致如人偶般的脸上挂着黑色泪痕，她靠近阿奇，仰头端详了一番，“你能将他引入我的黑夜中吗？”她问。

“不能，”阿奇摇头，“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他颇有把握地说。

“神的孩子不可触及黑暗之门，祂会知晓。”

“我知道，”阿奇带着游刃有余的神情说:“那扇门会为你打开，夫人。”

莉莉丝眼中的迷雾突然消散了。

行动开始之前，莉莉丝为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因伊迪安的安眠美梦骗局，兰多格外厌恶山中洞穴，但此时此刻，他正立于深黑山脉的中心，且还得在这里待上一阵。阿奇把照看杰森尸身的任务交给了他。

巨大山洞中置放着一座椭圆形的黑石停灵台，台面刻着人身蛇尾的美貌女人，任何躺在那上面的人，都如依偎在她的怀抱中。

在莉莉丝的眼神示意下，阿奇将杰森放在了停灵台上，这时奇迹发生，苍白肿胀的尸体恢复生机，有了血色，干燥的嘴唇泛红湿润，无论如何，这也不像一个死去的人。

阿奇不自觉地伸手触碰，依旧没有温度，依旧没有呼吸，才燃起的希望立刻冷却，还是一具蒙着假象的尸体而已。

“我的力量会让他的躯体保持鲜活，直到有朝一日，灵魂回归肉.身。”莉莉丝说。

阿奇和兰多同时亮起眼睛，“你知道他能回来，是不是？”兰多急问。

莉莉丝凑近停灵台，指尖轻抚上杰森的眉心，“他被困住了，困在幻象里，困在冥界的漩涡中，他得足够强大才能辨别，艰难的选择，痛苦的选择，选对方可逃脱。”莉莉丝神情疲倦，胸口剧烈起伏。

她的手缩进黑纱下，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是那个叫厄里斯的古神在搞鬼！”兰多说:“祂为何这么做？像以前一样把他救活不好吗？”

莉莉丝转头看向他，显然被他的话所震撼，“那些旧神，因失去了凡人的崇信，神力终将零落殆尽，于是祂们想出别的法子，维护神格，免于陨落。”

“你连这些都知道？你了解祂吗？”阿奇问。

“我了解祂们，祂们的强大皆来自于凡人，祂们从亿万份虔诚信奉和坚定崇拜中汲取荣耀，为自己镀上永恒的光辉，一旦那些信徒的信仰动摇，将祂们遗忘，祂们便如脆弱的花朵枯萎凋谢，直至化为尘埃和泡影。”莉莉丝说完这些，阴郁爬上她的眉梢，“那个我们都知道的，现今最崇高的神，祂实在太受欢迎，数不清的旧神因他丧失信众。你们提起的这位诅咒之神也正受祂影响，任何把戏都是负隅顽抗，总会消逝，不复存在，祂的名字和故事，最终都会沉入大地。”

阿奇将莉莉丝所言一一消化，而她的最后一句，阿奇本能地相信，古神陨落之时，最特别的厄里斯之子必定会出一份力。

杰森.温伯尼每天早晨都要在院子里站上一会儿，面向他们的木屋，他很确定那木屋越来越歪。

乔斯芙一手挎着衣篓，一手夹着木盆出了门，“我要去河边洗衣服，宝贝，拿上你的小渔网。”她微笑着说。

渔网？哪里有渔网？杰森先是疑惑，目光和脚步同时转向木屋旁的低矮稻草棚，几根老旧的麻绳和生锈的铁链旁边正挂着一张白色渔网。

如同母亲哼唱的歌谣，这类在无形中植入到他思想里的习惯让他感到无比怪异，仿佛有人在他耳朵里插了根管子，不断吹风，使劲吹风，最终使他头脑混沌。

乔斯芙在小河浅水处捶洗衣服时，他卷起裤腿，撸起衣袖，拎着渔网走进水里。熟练的捕鱼手艺也是吹来的风，他懂得如何下网、撒饵、赶鱼、收网，就好像这套动作他已经做过几百次。

一兜巴掌大的青鱼在渔网中恐慌地游动，他把它们提出水面，看着它们绝望挣扎，无由来的感同身受压迫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正如那些可怜的小鱼，被困在透明却结实的网中。

他突然松手，渔网落入水中，鱼儿纷纷逃走，凌乱的波纹很快消失，他的心情却没能平静下来。

他几乎是如履平地般狂奔到了河岸上，站在母亲的面前。乔斯芙的额头溢出汗珠，洗衣服很辛苦，又或是临近中午，日头太晒，总之，晶莹的汗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血色湿发贴在头皮上，让她看起来好美。

“我的捕鱼高手今天运气不好哟，从你七岁以后，可都没有一次下了河还空手而归呢。”乔斯芙宠爱地打趣道。

那阵风，又来了。一次次完美的捕鱼，满载而归的场景，莫名其妙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想再养一只小狗。”他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乔斯芙放下手中的湿衣服坐直身体，随后点了点头，“好啊，我会告诉你父亲，让他从城中给你寻一只来。”

“叫什么名字好呢？还叫亨利吗？那样每次喊它时我都会想起曾经失去的小狗，有点悲伤，可我的确怀念着它。”

“怀念是件美好的事，不要为此悲伤，小亨利给过你的快乐必定要比难过多，当你想起它时，我坚信更多时候你是幸福的。”乔斯芙牵过儿子的小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杰森蹲下身来，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抓紧，“能成为你的孩子真是天大的幸运，”他说:“你是个完美的母亲，完美到让人不敢相信，可是呢……”他的微笑在一瞬间凝固，脸上浮起惋惜的苦笑，“没有亨利，没有小狗，都是我刚才编的。”

乔斯芙的笑容仍旧自然，“你不记得了吗？小亨利，黑白花色的短毛狗，你们总是睡在一起啊。”待她说完，零散的记忆出现在杰森脑中，好奇妙的风，硬生生往人耳朵里灌。

“唔～是哦，有时候我们会把它拴在院里的李子树上，对了妈妈，我们那棵李子树哪去了？”

乔斯芙皱皱鼻子笑道:“那棵树挡着阳光妨碍蔬菜生长，我让你父亲砍掉了。”

杰森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乔斯芙把拧成团的衣物捡到衣篓中，挎着木盆也起了身。

“洗好了，我们回家吧。”

“你打算把衣服晾在哪里？没有了李子树，顺便说……应该是两棵。”稚嫩的语声格外冰冷，乔斯芙的套路他已彻底摸清，而她一而再地出错。

强加给他的记忆，他自己蹦出来的记忆，她会把那些记忆通通刻进他的思维中，他无力拒绝。

“我真希望你是我的母亲乔斯芙.布勒。”

“我就是你的母亲，宝贝，你怎么了？”乔斯芙放下衣篓和木盆，弯身捧起他的脸，笑盈盈地看了一会儿后把他抱进了怀中。

“利用渴望母爱这一点来操控我，无耻、卑劣、令人唾弃，但很聪明。”杰森淡漠地说。

“宝贝……”

“我不是你的宝贝，我父母已故，我也一样。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一个未知的领域，能把我困在这里的，只有你……厄里斯。”他后退一步，乔斯芙脸上的笑容总算淡去。

临近过年工作繁忙，尽量保持日更，实在写不完会挂请假条，今天晚了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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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夜魔与停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