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358章 独自流浪

圣洛玛教堂里，纯洁的白色狮球菊与热烈的红艳玫瑰花环绕，索菲亚.博伊德和埃利欧特.杜尔塞在伊摩修士的见证下与众人挚盼的注目中诵读了他们的结合宣誓。二人于撒下彩带，旗帜飘舞的城垛高台上并肩而立朝数万百姓挥手致意。

扎克亚斯国王最后向民众宣布，他的女儿索菲亚.泰格朗斯.博伊德公主正式成为王位继承人，拜索王国的新王储。

作为王储的呼声与喝彩并没有之前作为新娘时那样热烈，而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即便安东尼遇害直到离开，索菲亚都没有对王储这个身份存在过一丝期待，更是从未有过统治这座王国的野心与兴趣，但当她深入市井民间切身了解到女性的处境时，她恨不得即刻为王，她要帮助在她治下的每一个女人，她要改变规则，打破规则，创立规则。

宴会从中午进行到了深夜，她向西瑞妮再三确认，杰森.温伯尼和阿奇.墨斯昆汀并未出席，她已不是往日那个任性娇纵的少女，所以她最先想到，她的两位好友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直到夜里，阿奇才将杰森的尸首带回温伯尼庄园，所有人都焦急等待了一整天，结果只是等来一具冷弱的尸体。

厨娘和女仆们嚎啕大哭，珍妮甚至无力站稳瘫坐在地上，奥斯兰蹲在一旁将她抱在怀中，脸上除了难以置信只剩泪水。

悲痛清楚地挂在盖文脸上，他从阿奇怀中一把夺过杰森，端详着那张已无生气的脸庞，鲜血在他脸上凝固干涸，与他的红发融合难分。

某一瞬间，盖文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最初的那个小小婴儿，睁着水光波动的大眼睛，咬着手指在他怀抱中咿咿呀呀，而如今他的孩子，脑袋与双手无力地垂向地面，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盖文老了，即便杰森并不重，他也还是瘫跪在了地上。他抬头看向阿奇，可并不是为了要他解释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怎么回事？”奥斯兰问，“他杀了那个魔鬼么？还是那个魔鬼杀了他？”

阿奇只是低头望着偎在盖文怀中的杰森，无神的眼瞳充斥着水雾，每个人都在哭，可是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魔鬼在哪儿？”奥斯兰厉声质问，阿奇这才发觉有人对他说话，他斜眼看着奥斯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声音沙哑到几乎让人没法听清。

“你不知道？你从哪里找到的他？你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吗？”奥斯兰接连提问，阿奇无法回答他任何问题。他从口袋中掏出杰森的留言纸片交给奥斯兰，接着便转身要步入黑烟中。

“你去哪儿？”奥斯兰问，“他都死了，你还要去哪儿？去找那魔鬼吗？之前你都没能找到，现在也不能，找到也没用。”

阿奇停住脚步，奥斯兰狠盯着他的背影，阿奇沉默一阵却没对他做出回应，抬脚迈入黑烟消失了。

他回到潘地曼尼南，虽心中充满怨怒却还是向撒旦大人求助，向他询问杰森.温伯尼的灵魂是否流落到他的手中，撒旦摇头否认。

阿奇又去了虚无之湖，杰森如此特别，死神或许会感兴趣，但死神表示他不认为杰森.温伯尼的灵魂正在地狱中。

“天堂？对，他那么好，应该去天堂，你能帮我打听到吗？你认识那个天使。”阿奇问。

“你怎么会觉得他能去天堂？他做过错事，对任何神都毫无虔诚，他没有资格前往天堂。”死神回道。

“再说一句。”阿奇的眼神冷到极致，死神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无异于在阿奇心头捅刀。

“我只是想说，他不是个完美的善人，他不在天堂或是地狱。”

“那他的灵魂该去哪里？”

“家。”

阿奇极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死了，我抱着他的尸体一整天。我想让他复活，我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我必须冷静，我不得不冷静，我得找到他。”他红着愤然的双眼看向死神说:“我死的时候他无法像我一样找撒旦，找你，找遍地狱，他只能等待，独自等待。现在，我知道他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接他，你必须帮我找到他……”

“不然呢？”死神察觉到阿奇打算对他发出威胁。

阿奇向前一步瞪着发出血光的红瞳说:“不然我会让你们的地狱天塌地陷，我有泯灭之火，我不怕永刑火湖，试着阻止我吧，如果能在灰烬中找到他，我会给你们一片灰烬。”

死神的瞵视没能让阿奇减弱一丝气势，痛失所爱让他无所畏惧，死神并不希望他亲自提拔的惩罚骑士变成他最棘手的麻烦。

“他不在地狱，也不会来地狱，我只知道这些。”死神语调平缓地说。

血光在阿奇眼中渐渐淡去，空泛的蓝瞳无比消沉，死神的回答让他陷入绝望，他只想找到杰森.温伯尼，他担心杰森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你应该回家。”

“他不在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死神问，阿奇一脸茫然地抬头，死神大人竟在微笑。“他不是打赌了吗？万一他赢了呢？”

阿奇面露惊讶，他急切地问:“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死神带着他惯有的那副慈祥老者的坦然神情，双手拄着镰刀拐杖往黑湖中戳了戳说:“回家吧，待在他身边，以免来不及。”

果然已经来不及，阿奇回到温伯尼庄园时，杰森的尸体不见了，准确的说，是杰森不见了。盖文告诉阿奇，他的披风一直挂在杰森的衣橱旁，丽维因法杖摆在壁炉上的木架中，但它们都随他一同消失了。

“这是个好消息，他复活了！”盖文激动地砸了砸拳头，珍妮喜极而泣，抓着奥斯兰的手又哭又笑。

他们把他安置在他自己的卧房中，忙碌着要给他洗净身上的血污，换身干净衣服。盖文和珍妮回到房间时，黑色床幔不知何时被谁放下，而当他们掀开床幔，床榻已空。

“他吸收了两本强大的魔书，或许那里有复活之术。”奥斯兰提出。

“可是，死人怎么复活自己？”吉米问，盖文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话不中听，但却说动了他。

“是他复活，还是那魔鬼将他掳走……”盖文突然起疑。

“不，是他，他带走了我的披风，不是么？”阿奇失魂落魄地低喃道，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心起来。杰森为什么要离开呢？没有任何留言，为什么？他要去哪儿？

暮霭下的国王大道上，杰森.温伯尼披着漆黑披风，拄着丽维因法杖走在大路中心。死亡真是件耗费体力的事，他的肚子不断咕咕作响。

他驻足远望，身后是黑点大小的温伯尼庄园，距他已有千米之遥，转过头来的蜿蜒大路直通菲尔比，那个越是黑夜越是繁荣的城镇。

杰森低头琢磨起来，丽维因法杖似是在对他低语，他摇摇头说:“不，不能去有人迹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行。我们，沿着以诺河走吧，只好这样了。”

说罢，他径自转向路旁的草地，朝着辽阔无边的茫茫旷野和烟云弥漫的似火晚霞走去。

阿奇回到惊骇山庄向所有人道别，他要去寻找杰森.温伯尼，无论他去了哪里，阿奇誓要将他寻回。他无法想象那小家伙孤身一人在并不熟悉且险恶万分的乱世中流浪，尤其是他男巫的身份，一旦暴露便会成为过街老鼠。

“少爷，耶鲁大人下午来过。”克肯说。

阿奇哪有心思管他手下那些琐碎闲事，“让我父亲处理。”他不耐烦地说，临出发前他要脱下那身赴宴礼服换上日常的衣服——另一套黑衣。

“不是的，他来是向你禀报，杰森少爷昨天去找过他，跟他买毒药。”

阿奇整理衣领的手呆在胸前，猛然转身瞪着克肯问:“什么毒药？”

“叫‘幽魂之泪’，他说他问了杰森少爷对谁使用，杰森少爷告诉他用在敌人身上，他就没有多想，但他强调他没收钱，只是觉得有必要知会你一声。”克肯看出少爷脸色阴沉，交代完便赶紧溜了。

阿奇实在想不出杰森与‘无名者’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涉及毒药，加上那张留言，阿奇猜想，杰森是以自己的死亡胁迫‘无名者’停止么？这样做的确有他的道理，如果他死去，‘无名者’的邪恶游戏便无法继续。

可是‘无名者’的去向仍旧是谜，他是生是死，杰森又为何可以死而复生，阿奇无从得知，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开所有谜团。找到他，阿奇心里只有这一件事。

齐整衣装后他直接去了丧钟的古堡，他那里法器无数，兴许能有自己用得上的。

“没有这种法器。”维尔.韦斯直接否认，“他想叫你找到自然会现身，躲着你你就别去烦人家了。”他说罢转向窗户，一脸坏笑。

阿奇被他这话呛得不知所措，“可他是我……算了，帮不上忙还要指指点点。”说罢他便打算离开。

“等等，小子。”维尔.韦斯喊住阿奇，他踱步到放置各种法器的陈旧橱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来到阿奇面前时手中举着块掌心大小的铜色指南针。“他叫什么来着？”

“杰森.温伯尼。”阿奇狐疑地看着维尔.韦斯，刚才还说没有，现在又拿这小物器出来。他意识到丧钟大人纯粹是故意戏逗他。

维尔.韦斯将指南针按在双手间，放在嘴边默默念叨了几句，两掌之间晃过一道金光，快速做完这些后他抬眼说:“这玩意没法告诉你他确切的位置，但是能给你指引出他的方向，你拿去看着用吧，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器对你有用了。”

说罢，维尔.韦斯将指南针丢给阿奇，阿奇抬手接住，嘴角泛起笑意，“谢谢。”他轻轻地说。

“我见过那个男巫，他挺强的，应该不会有事，你别太担心，乱了阵脚，那不是你的风格。”

“你不明白，他……”

“他是你的此生挚爱，我明白，我也明白，人们总觉得自己所爱之人需要保护，即便他再厉害，你也认为他离不开你。”维尔.韦斯遗憾地耸耸肩道:“但他还是离开了你，或许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了，或许他觉得独自一人更好。你，小子，你是路西法和死神老鬼的宠儿，你本可以在地狱获得一席之地。”

“我不在乎这该死的地狱，”阿奇绝厉地回道:“你想让我像你一样守着一座堡垒或宫殿，这就是你指的一席之地么？有什么意义，你只是个孤单的嗜死者。如果你很满意自己的成就，慢慢享用，我只想要他。”

阿奇果断转身迈入黑烟，维尔.韦斯苦涩地笑着点了点头，他回到橱柜前，将一对一尺见方的木门拉开，里头摆着颗置放在璀璨宝石堆上的发黄头骨。

维尔.韦斯轻柔地抚摸着那头骨微笑道:“希望他能找到那个男巫，别像我，找到你时你已成这般。”

夜晚的森林雾气潮湿，杰森寻到一处极浅的石洞，还好他足够瘦弱才能勉强靠在里头躲避阴冷的晚风。他将丽维因法杖靠在一旁，就这样裹着阿奇的披风在这狭小洞口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山猫的叫声将他吓醒，他实在饿得不行，即便是野兽的嘶吼在他听来也只代表着能填饱肚子的大餐，可他能打得过野兽吗？丽维因法杖告诉他可以，还说山猫皮晒干了用来保暖非常不错。

杰森还是放弃了这个提议，他准备抓只乖巧的野兔烤来吃算了。他脱下阿奇的披风挂在树杈上，可不能被杂乱的树枝刮破披风，那是他现在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循着潺潺水声，杰森找到了一条缓流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他准备在这里洗去满脸血迹。

当他跪在溪边要去捧一把水，水面倒映的却是‘无名者’的脸。他深深蹙眉，与水中的“自己”对视，那张脸只是悲悯地盯着他眼都不眨。

杰森划破水面自顾自洗起脸来，溪水迅速变成浅浅红色，待水面平静，‘无名者’的脸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