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343章 王子的心机

维鲁斯.格拉摩尔抵达新伯梅尔王国的当天中午，运送平民的马车队和黄金卫陆续进入王国，傍晚时分，拉着粮食、牛羊、佳酿的货运马车也相继赶到，血尸团护送的步行队伍还需两日才能到达。

维鲁斯的寝殿装潢别致气派，高耸屋顶画了精美绝伦的龙血树，葱葱茏茏，枝叶扶疏；四面墙壁刻着成排树林，一枝一叶栩栩如生，树杈上还钉了许多涂着深浅不一灰色颜料的木制仿声鸟，三五成群立在枝头鸣啭。

灰色羽毛床大到能容得下三四个人，木雕床头挨着墙壁，上有浅碧色的层层纱帐垂下包裹着床围。

更大的要属那砖砌壁炉，又宽又深，燃起柴火时烧得高而猛，只需一会儿，整间大殿都能被暖意填满。壁炉前铺着兽皮地毯，对立摆放着两座绸面长沙发和一张红漆锃亮的长矮桌，镂空双门的衣橱和高达九尺的书架也都是由这种刷了红漆的木料制成，块块拼接的木地板亦是。

与阿尔列争执后的当晚，临近午夜，所有人都已累到沉睡，两个灰袍子将奥克塔维欧带到了维鲁斯的寝殿中。

奥克塔维欧打量着华丽的大殿，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的住所室内，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奢华秀美一说，他只觉得繁复琐碎。他们都睡在礁石上，以夜色和星月的光辉作被，吹着海风入眠，人类却还要给睡觉的地方弄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摆件。

“请坐。”维鲁斯邀请他去到沙发旁，两人对立而坐，灰袍子从壁炉旁的高脚桌上忙活一阵后给他们端来了热茶。

维鲁斯给他倒了一杯，升腾的热气吓得奥克塔维欧身体后倾靠向沙发，“我不喝火水！”他全身写满抗拒。

维鲁斯听罢笑了，“这叫热水，用火烧开可以让水干净，以免喝了会生病。”他耐心地解释道。

奥克塔维欧仍摇头拒绝，维鲁斯只好把那杯茶放在自己面前。“你有几个弟弟上了岸？”他问。

“三个，全来了，你见过鲁西奥，另外两个穿着那种金色盔甲，有欧绅带着，他们肯定能混进军队里。”奥克塔维欧突然双手按在桌上严肃地说:“你得帮我把他们都找来，你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放心，我会派人跟你去接应他们，将他们带到这里来，这里是尤恩堡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敢擅闯国王寝殿。”维鲁斯回道。

奥克塔维欧面露难色，“我怎么去？”他摘下帽子，盘在脑后的珠白长发瞬时散开披在了肩上，“那些士兵……他们肯定都能认出我来，我救鲁西奥那天可是杀了不少人啊，他们一定恨死我了。”

“这是一个问题，但很好解决，”维鲁斯说着看向守在一旁的两个灰袍子，“‘灰树’和我们格拉摩尔王族一样都是龙血树灵的世代守护者，只是千年下来他们的家族没能繁衍，如今更是只剩这两位，你可以假扮成他们。”

奥克塔维欧端详起这俩叫‘灰树’的家伙，他们身高将近六尺，身形瘦若长矛，穿着灰衣披着灰袍，脸上蒙着灰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木碧色的眼睛，就连手上都戴着皮手套，一寸肌肤也没露。

“以防万一，你的头发还是剪短吧。”维鲁斯的话音拉回他的目光。

“为什么？包成他们这样我还剪什么头发？”

“你们……你们长得太美了，得弄得粗糙一些，就算哪天摘了兜帽或意外露脸，也能少些特征免得被人看穿身份。”

奥克塔维欧听罢点头，“我倒是无所谓，加斯帕和欧绅我也能替他们做主，只是鲁西奥，没人能说动他剪去长发的。”他为难地说。

“等我们把他们聚齐再商讨这件事。”维鲁斯说。

“我们其实不打算在陆地久留，杀了阿尔列我们就回海里去。”奥克塔维欧直言，“他现在在哪间屋子？你带我去，我这就弄死他。”

维鲁斯听到这话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弄死他？在我的尤恩堡中吗？绝不可能，你若在这里杀掉他，人人都会认定是我所为，至少会觉得我算共谋。”他咳了几声说。

“那等他离开你这儿，出了城门我再动手。”

“为什么你非要执着于杀死他呢？你弟弟……鲁西奥，他的确受了些苦，但是他也伤害了阿尔列的妹妹伊莱公主，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原本十分开朗热情，现在因为毁了容，她连房门都不愿意出。”

维鲁斯的话让奥克塔维欧陷入沉思，他没见过这个叫伊莱的公主，但是他听鲁西奥描述过他伤害她的过程，这件事情上，鲁西奥的确过分了，那女孩原本想跟他做朋友。

“他毁了我们的家园……”

“你后来也侵略过他的家园，那场海啸，死了很多很多人。”维鲁斯说，奥克塔维欧又想起了之前抓到他的那个女人，她说死掉的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你救了梅根的命，那时候她在抓你，但你还是救了她，我知道你是有理智的，你并不残忍。”

“梅根……这是她的名字么？”奥克塔维欧小心地问，维鲁斯点头，他撇撇嘴说:“救她是因为她是女的，我母亲活着时告诉过我们，在你们陆地上，真正的男人永远不能伤害老弱妇孺。”

维鲁斯莞尔一笑，“我母亲也这样对我说过。”

“是吗？我母亲死了，你的呢？”

“也死了。”维鲁斯怅然地低下头去，“有一个凶厉残暴的国王，他杀掉了我所有亲人，父亲母亲，两个姐姐，我们的仆人，我的玩伴尤恩.科尼，我的子民和战士。”

“哪个国王？他在哪里？我们去杀了他！”奥克塔维欧听完震惊得无可救药，猛地站了起来。

维鲁斯拉着他叫他小声一些，待奥克塔维欧又坐下后，维鲁斯把自己当年的经历告诉了他。

“你竟然能忍这么多年？早该把那疯子杀掉的，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把他剁碎了扔到海里喂鱼！”

“事发时我还小，没有能力反抗，当务之急是保护那些和我一样家破人亡的可怜百姓，于是我带着他们向人求助，求人庇佑。我尝试过复仇，只不过失败了，败得很惨烈……有些时候我们想做成一件事必须要有耐心，可能长达数年的耐心，而我用这几年向许多前辈学到了我需要的经验，那些经验能让我做成我想做的事。”

维鲁斯说完又将话题转到了海妖和阿尔列的纷争上，“我知道你们满心愤怒，你们可以杀掉阿尔列，只是你们也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子午线有世上最庞大最勇猛的军队，你们无处可逃，即使你们游回深海，他们也会驶着上千条战船去追捕你们，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安宁。”

“你这意思，我们不能杀他。”奥克塔维欧一脸失望，他都难以接受，想想鲁西奥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吧。

“复仇不止夺取性命一种方式，有其他方式能够让他更加痛苦，更加凄惨。”维鲁斯说时双眼发亮，奥克塔维欧盯着他，等他说完。

“你知道他最重视的是什么吗？”维鲁斯问，奥克塔维欧摇头，他挑起嘴角笑道:“王位和权力。”

“可是……这东西要怎么夺走？他不已经是王储了吗？王位迟早是他的。”

“任何事没有尘埃落定前都会有变数，三年前，我也无法料到今日会拥有一座王国。”维鲁斯喃喃道。

奥克塔维欧皱皱眉说:“等鲁西奥来了你跟他谈吧，我是希望阿尔列越惨越好，如果失去王位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那我同意。”

维鲁斯默然点头，以他目前的观察，作为兄长的奥克塔维欧显然足够稳重，鲁西奥听起来是个暴脾气，行事作风也的确是个暴脾气。

休息一晚后，维鲁斯身边的灰袍子便成了三位，‘灰树’给奥克塔维欧剪了短发，那的确减弱了他的阴柔美感，使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让他多了些英气。

纳什来向王子殿下汇报平民和粮储安置情况，他告诉维鲁斯，伯梅尔人都已分好居住地，那一万多人选择住在紧挨着尤恩堡的两座城镇里。粮食、牛羊、果蔬都已分发给平民一部分，同样还给他们分了田地。

“子午线给咱们带了铁匠、石匠、木匠，各行各业的师傅，都已经招募上好些学员了，不用多久，王国里的冶炼铺和面包坊、酒馆和妓.院就都能开起来了！”纳什兴奋地说。

维鲁斯白了他一眼，“亚度尼斯国王还给我带了妓.院老.鸨吗？”他无奈地问。

“你如果缺失这方面的人才，我可以暂代职位，你这儿年轻寡妇多，我保证在一个月内给你开起一座客流源源不断，络绎不绝的繁荣大妓.院。”纳什厚着脸皮庄重地说。

“靠君城，临王镇，这都谁取的名字？”维鲁斯看着绘制得十分凌乱的分配图表问，纳什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看样子他还等着维鲁斯称赞呐。

“葛兰没读过书都能取出比你这好听百倍的名字来。”维鲁斯揶揄道，纳什脸色一沉偷偷瞪了他一眼，这时他总算发现，屋里人数不对。

“诶？你不是就剩两个了吗？怎么多了一个？”纳什来到三个灰袍子面前叉着腰打量起来，这可把维鲁斯吓得不轻。

“有一个是当年跟我们走散的，得知我复国来找我，纳什你过来。”他尽量平静地命令，纳什扫了那三个灰袍子一眼没有在意，虽然他和其中两位‘灰树’相处了两年多，至今还是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这是诺亚的字迹。”维鲁斯把图纸展开放在桌上，纳什不以为然，“对呀，怎么了？”

“我没叫他做这些。”

“他不做谁做？我和我的兄弟们只会喝酒、吹牛、打仗，你还指望我们给你管理百姓呢？”

“他只是个侍从……”

“他的能力可不仅仅是个侍从，你是没看见他昨天下午一顿安排指挥，那上千个穿红纹金甲的狗腿子们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后半夜才把一切安排妥当。”纳什提到诺亚的所为更像是在炫耀，“不是我说，小王子，你再找个打杂的侍从给你铺床倒酒吧，诺亚.柯利弗那小子更适合做个大臣，他真是什么都懂啊，我就纳闷了，他武艺如此高超，哪来的时间读书认字？哪来的精力学习治国理政？”

“他在哪？”维鲁斯突然问，纳什咂咂嘴说:“睡觉啊，听说他到凌晨才忙活完，你总得让人家睡觉吧？”

“把他叫来见我。”维鲁斯冷冷地说。

纳什傻了眼，瞅着三个灰袍子一脸错愕，他又看向维鲁斯，嫌弃得直皱眉，“你还真不让他睡觉啊？你是什么暴君啊你？”

“叫他来见我，就现在！”维鲁斯一字一顿地严肃说道。

纳什拽拽腰带，满脸写着困惑，小王子怎么这么大火气？他没敢再问点点头离开了国王寝殿。

待他走后，维鲁斯吩咐一个灰袍子随奥克塔维欧一起骑马去迎接步行队伍，找到他的三个弟弟后，要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带到尤恩堡来。

目前，保证他们兄弟四个能团聚并安全是最重要的，他这样告诉奥克塔维欧，奥克塔维欧深切同意，况且阿尔列还在尤恩堡里到处转悠，他待在这里属实不妥。

剩余那个灰袍子一直注视着维鲁斯，维鲁斯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疑问。

“我当然不能让阿尔列丢了性命，他的父亲、他的家族对我有如此大的恩情，我不会放任他被杀害。”维鲁斯垂下眼眸继续说:“但我也绝不能让他成为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