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290章 少爷离不开管家

距离他们去葛里格山谷采矿已过多年，但杰森.温伯尼仍然清晰地记着去往伦伯特王国的路线，天际升起火红的曙光时，他已经沿着城郊小路远离了拜索王国边境。

马儿在一望无边的平原上奔腾，斗篷在他身后飞舞，耳边呼呼作响犹如风在叹息。

他远远看到当年他们一行人留宿过的农场，农场主的女儿们都已长大成人，正在庭院里洗晾衣服，炊烟分明朝另一个方向飘去，杰森却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香喷喷的热鸡汤。

平原尽头是广袤无垠的树林，树林旁的小湖比起曾经更绿了些，杰森快速从湖与树林间的土路经过，恶心丑陋的异变巨蛸使他对这片湖泊颇为抵触。

他每隔一两个钟头都会停下让马儿歇歇脚，裹着晨露的青草地能给赛门补充精力。

这趟独自远行可以说是自杰森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叛逆，连张字条都没给珍妮和盖文留下，他觉得没有必要，他们知道他要去哪里，做什么。让他担心的是盖文会来追他，所以他一直在赶路，马不停蹄。

“抱歉伙计，我们不能休息太久，你再歇一会儿我们就动身，好吗？”杰森抚摸着卧在草地上的赛门，它看起来累坏了，鼻孔喷出烦躁的潮湿热气，尾巴来回抽打驱走企图落在它背上的蚊蝇。

他们还要走上四天才能抵达伦伯特王国，这期间会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村落、繁华兴盛的城镇、崎岖不平的野地和蜿蜒起伏的山丘。

“如果阿奇在，你就不用这么累，我也不用担心盖文会抓我回去。”杰森倚靠着石堆曲腿而坐，手里捏着一株小草，眉头紧锁，很是郁闷。

他认为阿奇.墨斯昆汀以后都不要再对他发誓比较好，反正每次都会迅速打破誓言，比如这次去图耿，他答应尽快回来，但他没有做到，这让杰森忍不住担惊受怕，可又无能为力。

一个人是如此孤单，他对晚上要住在哪里毫无头绪，如果遇不上村庄或人烟，他恐怕就得睡在野地里，他不敢奢求太多，哪怕是有间遭人遗弃的粗陋房舍能让他休息就好。

“起来吧赛门，我们得趁天黑前找家旅店，我不想睡在外面，土狼会吃掉我……和你。”杰森拍了拍马背，赛门很快随他站起，它不安地晃荡着柔顺的鬃毛，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担忧。

这时，远处飘来马蹄声，还有两句熟悉的催马呦喝，杰森慌忙跃上马背，轰赶赛门跑向大路。

“小子！给我停下！”盖文驱马追赶，扯着嗓子朝他大喊，杰森只是加快抽打缰绳，头也不回地随着赛门向前方冲刺。

“别逼我射伤你的马！”盖文高声威胁道，杰森立刻回望，“你又没带弓.箭！”

盖文哼了一声，从横在马鞍上的牛皮袋里摸出一柄巴掌大的弹.弓，“我用的钢珠，也能伤及骨肉。”放开缰绳的盖文竟然能在狂奔的马背上坐得稳稳当当，还能举起弹.弓朝赛门那结实的马屁股瞄准。

“不盖文，我停我停！”杰森无奈拽紧缰绳，迫使赛门减速。

赛门还在踱步时一双大手抓着他的后背将他从马上扯了下来，待他站稳回身，盖文正叉着腰将他堵在两匹马之间。盖文的喘气声又重又急促，唇色苍白毫无生气可言，他确实老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愚蠢的小子！我不认识你了，你不是我们那听话懂事的少爷！”盖文没好气地说。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一定要去伦伯特！”

“就算你去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你们只能私下偷偷会面，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还会继续做他的国王，你也得回到你已有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是还有我不知情的秘密吗？因为你的拒绝听起来……我和他见面会是个顶级错误，为什么，他只是曾经抛弃我，又不是要杀了我。”

盖文脸色一灰，错愕到无以复加，沉默一阵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用面糊拼贴粘好的信笺递给了杰森。“那你先读信吧。”他淡淡地说。

杰森愣了几秒才接过信查看，湿润的面糊让好些字晕染不清，可他还是很快便读完了全部内容。

“看上去他的病不太乐观，已经犯了好几年，最近开始严重。”杰森喃喃道，他知道作为陪着以瑟.格兰姆斯长大成人的老师，盖文得知这些应该比他还要难过。

“我也是全看完才知道，毕竟他才四十多岁，一位国王最好的年纪。”盖文语气平缓，两人的对话总算恢复往日和气。

“你也想去看看他对吗？”杰森试探道，盖文没多犹豫，微微点头。“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杰森面露欣喜，忙不迭的点头，盖文又说:“你对那里不了解，伦伯特可不比拜索，他们憎恨女巫，天杀的格兰姆斯王族简直是另一股猎巫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巫杀光，你懂吗？绝不能被伦伯特人知道你的身份。”

杰森猛点头，盖文再次补充:“到了那儿之后我得先把你藏起来，见鬼，咱们还得伪装，尤其是你的头发，还有我整个人，年纪大些的伦伯特人全都认识我，上至贵族官员，下至平民百姓，我们得万分小心才行。”

“我会听从你的一切安排，我可以装作哑巴，或者乞丐，如有必要就扮成女孩，全听你的，盖文。”

“扮成女孩？”盖文挑了挑眉打趣道:“这或许还真是个好主意，你可以装作是我的女儿。”

“不盖文，我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我才不会扮成女孩，女孩不是更容易被人怀疑是女巫吗？”杰森反驳道，盖文也只是逗他，见他当真，盖文嘿嘿直笑。

他们在广阔大路上策马并行，因为有盖文在身边，杰森心里格外踏实，他知道盖文会照顾好他，而他也暗自发誓一定要照顾好盖文。

夕阳残照，他们在大路旁找到一家客店。木造的双层大屋远看像个马棚，十分简朴，所有桌椅都坐满了人，只有靠窗的带隔板的单间还剩两处。

头发急需清洗的侍者小弟将他们领到其中一间，问完他们点的酒菜便钻进了厨房。杰森伸长脖子越过隔板扫了一圈，食客多是带了守备的商队或赶往某地的工匠和铁匠。

“我跟珍妮承诺的是追上你，带你回去。”盖文开口，杰森收回好奇乖乖坐好，盖文严厉地瞥了他一眼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也会想到，她比我了解你，也比我了解我。”

杰森抿嘴笑了，他们是不需要血缘的亲人，一个宣誓为国王除尽女巫的骑士，一个被人类杀害全家的女巫，和一个半人半巫的男巫，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为了不让珍妮担心，我们要速去速回。”盖文再次叮嘱。

其实他是怕在伦伯特王国待得太久，隐于黑暗的秘密会展露出蛛丝马迹，同意与杰森前往伦伯特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但他认为只要他们足够谨慎，完成那父子的心愿后很快就能回家。

看着眼前的少爷捧起肉汤大口喝下，盖文和蔼一笑，“别吃得这么急，我们晚上在这客店留宿，两匹马也需要休息。”

“说到马……你怎么又骑普里莫出来了？它已经很老了，你会把它活活累死的。”杰森不满地指出。

“嘿，伦伯特才是它的老家，或许它也想回家看看呢。”

“伦伯特才不是它的家，你们离开时它只有一岁，它和我一样在拜索长大，拜索才是我们的家……”说到这里杰森突然顿住，是啊，拜索才是他的家，他的亲人朋友全在那里，他瞬间觉得自己非要去伦伯特与生父见面这事儿似乎也没那么意义重大。

“那我们就尽快回家。”盖文语气温和地说，他一口饮下大半杯啤酒，疲惫的身体得到了补给使他的气色渐渐恢复。

盖文吩咐客店侍者好好照顾他们的马匹，两人进屋倒头便睡，隔壁是笑闹了一整晚的商队客人，但这并没有影响筋疲力尽的二人迅速入眠。

次日一早，他们继续赶路，马儿跑累了他们就放慢速度，在林间大路悠然地溜达。

“所以……你说伦伯特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不管平民还是富人，他们全都认识你。”杰森挑起话题，盖文刚想吹嘘一番自己当年的威望与雄姿，却被杰森用他没有想到的问题打断了。

“你就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姑娘吗？”杰森调皮地问。

“那肯定是遇到过，不是我自夸，本人年轻那会儿可是伦伯特举.国上下除了国王与王子，姑娘们最想嫁的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你心仪的姑娘。”杰森很感兴趣。

盖文陷入沉思，像是努力在悠久漫长的过去中翻找某段记忆。

“有一位小姐叫阿莲娜，康沃尔爵士的次女，自小送到宫中服侍王后，她非常美丽，热情善良，宫廷里每个人都喜欢她。”盖文面带笑意，通过他的表情杰森明白这位阿莲娜小姐一定在盖文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向她提亲的人数不胜数，王后甚至还为她举办了一场武艺决斗选婿。”

“你难道没有参加吗？如果参加你绝不会输给其他人的呀。”杰森忙问，盖文蹙眉道:“我没参加，小子，那时候我们正和女巫打得昏天暗地，我是总指挥，冲在最前线的人，我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活到第二天。”

杰森听罢眼中的神采不再，他为盖文感到可惜和遗憾，如果当年盖文拥有家庭和妻子，一定不会接受以瑟.格兰姆斯的托付带他背井离乡，那么盖文就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后来……她怎么样了？”杰森问。

盖文释然一笑说:“她嫁给了一位正直勇敢的骑士，我的好朋友和得力部属罗宾.福斯，阿莲娜小姐从此成了‘山羊夫人’。”

“什么‘山羊夫人’？”

“因为我那朋友长得简直和山羊一个模子，大家都叫他山羊骑士，你要是有机会亲眼见到，你会明白的。”盖文爽朗地笑道，他目光远眺至大路尽头发出略显伤感的长叹:“我们都老啦！真要能再见到，就得喊他老山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