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288章 未能陪伴的旅程

一个多钟头后盖文才骑马回来，老马普里莫累得一进庭院便甩下盖文摆动尾巴去草圃里乱啃，吉米没忍心拦它，乖乖陪着看它拿无辜的草坪撒气。

“没追上，那些兔崽子跑得还真快。”一进客厅盖文就对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珍妮说，他知道珍妮也很焦心。“他去哪儿了？”

珍妮指着花房的方位，招手叫盖文来她身边，“以瑟真要见他么？”她小声轻问，盖文瞄了眼门口，确定没人进来点头道:“字迹是他的，但信中的语气却让我陌生，或许因为他现在年纪变大稳重了，或许因为他贵为国王必然如此，我觉得那些文字很是冷淡，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态度。”

“一个从没和儿子见过面的父亲，还能有多热情？”珍妮没好气地说。“他坚持要去。”

“他跟你说的？”

“他说你不给他看信也没关系，他知道路，等阿奇回来让阿奇带他一块去，阿奇肯定会答应。”

“那我们就看着他，日日夜夜的看着，哪怕要把他捆起来。”盖文决断地说。

珍妮无奈摇头，“他不懂我们是在保护他不受伤害呀，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了，以瑟.格兰姆斯真要死了么？”珍妮露出促狭的冷笑，她就盼着那男人早日断气呢。

“没说要死，”盖文不悦地否认，他看到珍妮眼中的失望，“只写了身体抱恙，这不应该，以瑟年轻时体格好极了，难不成国事操劳用坏了身体？”

“做孽太深，报应来得早也是正常的。”珍妮随意讽刺道，盖文不打算跟她争执这些，他立起身来瞅着窗外说:“我还是要跟他谈一谈。”

“谈不出什么来，他这一点倒是和你很像。”

“哪一点？”

“固执。”珍妮说，见盖文准备开口反驳，她伸出手掌，“把那些废纸给我，我马上烧掉。”

“还不能烧……”盖文防备地按住了胸口，珍妮听罢瞪大眼睛问:“怎么？你要留着？碎成那样，你是准备一点点拼起来么？”

她竟说中了盖文的心思。盖文只看了两句就恼火上头把信撕碎，下面几段文字都没来得及扫上一眼。“等我看完，我会烧干净的。”

以珍妮的脾气，她本该朝盖文发火，但在餐桌上时，她注意到盖文站立不稳，没来得及问，他便去追人。盖文.蒙特玛尔是快六十岁的人了，骑士出身让他比同龄人体质更好是真，年轻时受过的损伤在年老时跑出来折磨人也是真。

“如果他一再坚持要去，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看，不如把实情告诉他，让他明白没有去见以瑟.格兰姆斯的必要。”

“那他也会明白我们两个合伙欺骗了他十多年。”盖文厉声否决了珍妮的提议。

“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耍小孩子脾气，他会理解我们的。”

“不，珍妮，那真相不仅仅是令他伤心或者生气这么简单，它会像一股毒流渗透进他的心里，它会改变他。”盖文轻轻叹了口气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他非去不可，我也得跟他一块去，我要先找以瑟讲清，讲定，他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他肯定不会说的，他哪有脸说？”珍妮嘴下毫不留情，“所以你确实已经做好了他们有可能相见的准备。”

“我必须做好，我连把剑都没有，怎么应付得了你们这些会巫术的？”盖文抱怨。

花房里的玻璃窗户全部大开，杰森将几盆长势不算太好的花草挪到了能够晒到太阳的窗边。贝利昂送给他的鸢尾花开得正盛，看到那盆花杰森才意识到，克劳神父已有两天没来庄园。

拉斐尔飞回他的窝里导致三个小蝠怪被赶了出来，可他没有睡觉的意思，只是换个位置和角度，继续盯着杰森.温伯尼。

法里皮诺飞落在杰森肩头，他扒着杰森的耳朵告诉他的主人，那不是拉斐尔。

“什么意思……”

“嘘。”法里皮诺怯懦地抬眼偷瞄，刚经历漫长飞行的拉斐尔正双眼迷蒙，昏昏欲睡。“我是说，那不是我们的蠢乌鸦拉斐尔，不止是他……”

“以前那个”和“不止是他”，杰森越琢磨这两句话越觉得不对劲，拉斐尔离开太久，经历了许多无人知晓的事故，有些变化也属正常。只是除他以外，大家似乎都太过于关注这点。

他现在没有心思研究一只不会说话的乌鸦，他只想知道父亲的来信内容，盖文没有否认他的猜测，那么他多半能够确定，信里写的真是父亲生病，想要见他。

杰森踱步到花房的承重柱前方，为了避免他时常撞见那上面刻着的画像，盖文给承重柱缠了一圈麻绳，并挂上许多不怎么用到的工具遮挡。杰森把那些生锈的小铲子和两捆老旧绳索摘了下来，已然褪色的美丽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泽尔薇妮王后和幼年的以瑟.格兰姆斯都有金色头发和琥珀一样的棕色眼睛，他们脸上堆满柔和的笑意，可杰森并不觉得亲切，毕竟无论在谁看来，都不会认为他与眼前这对母子有血缘关系。

这提醒了他。“我肯定是要去的，甚至不需要伪装，反正不会被人怀疑。”他看着画像自言自语。

“怎么不会？”严厉的声源自身后传来，盖文关紧玻璃门来到他身边。“你这火一般红的头发，还没踏入伦伯特就会被士兵射杀在城墙之外。”

杰森仍然在生盖文的气，他恨恨地盯着画像上幼年以瑟的脸，盖文索性把工具和绳索逐个挂回到柱子上挡住了画像。

“他才不过四十多岁，就算生病也会痊愈，比起他，你还不如担心垂暮老矣的我呢。”盖文看着杰森，眼神悲凉。

这种话自然能够得到杰森的同情，也能使他内疚，“我不想惹你和珍妮为我忧虑，只是……我需要见他，只要一面就好，我不用和他以父子相称，甚至不用说上话。”杰森转向盖文，眼中仍有泪光。“我没告诉你和珍妮，其实……女巫已经帮我见过他们了。”

“什么时候？”盖文一脸惊恐，问话的语调都升高了些。

“不久前……”

“不！我是问，什么时候的他们？”盖文着急地抓紧了杰森的胳膊，但仔细一想，自己真是糊涂了，当然不是杰森出生的那天，不然他怎会如此平静。

“她告诉他……她有了我那天。”父母对他的到来感到愉悦幸福的场景犹在眼前，杰森嘴角含笑说:“他很高兴，所以我终于相信你说的……他爱我，他们都爱我。”

盖文心虚地松开了他，故作轻松的假笑仍挂在脸上。

“如果不能趁他活着时跟他见上一面，我们都会有遗憾的，所以盖文，我恳求你，让我去吧。”杰森拽住盖文的衣袖，神情楚楚，他这是试图用小时候的“绝招”获得盖文的同意。

盖文确实有些动摇，可他深思一番后还是选择坚定立场。让杰森踏入伦伯特王国就是将他送入危险的野兽笼子，乔斯芙.布勒的死亡真相就是那只野兽。

他不知道以瑟国王是否还遭受着来自王后的压制，想当年他要给杰森送钱都得偷偷摸摸。那女人性子很烈，他们成婚时盖文便领教过，毕竟是国相大人的长女，遗传了她那威严神武的父亲一些脾性倒也正常。

不提别人，如果让玛尔希亚王后得知她的国王丈夫还有个私生子存活于世上，通过杰森的外貌特征，她分秒之间就能想到这是以瑟与深林女巫的野.种。

“抱歉孩子。”盖文轻声说，有遗憾总比受打击好，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聪明又敏感的少爷一定能听出话里的深意。

阿奇本打算将绿洲之战的战况和魔神菲尼克斯的下落禀告给死神后就回温伯尼庄园，可他又被死神大人的任务拖住了。

一片晶莹剔透的白色羽毛从虚无之湖中飘落下来，阿奇伸手接住，羽毛几乎没有重量。“这是什么？”他问。

“你的新任务。”

“杀掉鸽子吗？”

死神蹙眉，用镰刀拐杖敲了敲湖面，微弱的波纹动荡却令阿奇险些被推倒。

“是天使！”死神肃然说道。

阿奇听罢心头一紧，“你想让我杀天使……”

“不是杀！帮助，你只知道打打杀杀吗？”

阿奇耸耸肩道:“嘿，这不就是你当初招募我的原因吗？”

死神捏紧拐杖作出威慑，阿奇立刻闭紧嘴巴背着手站好。

“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找到一个魔鬼，取到他的血液，而这一切都要暗中完成，不得引起动乱。”死神缓缓说道，不等阿奇开口他又补充了句:“是撒旦指名要我把这任务给你，所以不用担心他。”

阿奇并不担心撒旦，只是他不愿意才刚苦战一场又要去执行难度未知的秘密任务。“我能先回家一趟吗？我得去报个平安。”

“这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可是……”

“事关至恶的厄里斯之子，”死神语气锋利，“你要尽快完成，因为这也关系到男巫的安危。”

听到这话阿奇终于重视起来。“带我去吧。”

死神转过身去，用镰刀拐杖在脚下的黑湖划开一道，和去丧钟维尔.韦斯的古堡时一样，黑湖分离，并且出现一条通往深处的黑曜石阶梯。

“你不是问我，虚无之下有什么？”死神回头朝阿奇阴沉一笑，“这便是那个地方。”

阿奇跟在死神身后亦步亦趋，阶梯两侧的湖水渐渐浅至暗蓝，阿奇越走越冷，他左右打量，总觉得那湖水中有骇人的怪物会凭空冒出。

“别盯着水看，她会知晓。”死神说。

“谁？”

“缠绕之蛇——利维坦。”死神的语气极轻，但那不代表恐惧，只代表尊敬。恐惧的是阿奇。

“我这是要去哪里找谁的血？”阿奇问，死神停步，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圆扁的玻璃盒交给阿奇说:“你要去的是炼狱，要取的血属于撒旦之子——死亡。”

杰森.温伯尼忍耐了两天，同时也用这两天等待阿奇，可阿奇再次音讯全无。

长夜尽头，拂晓将至，他披上黑色斗篷，戴上面罩，为赛门装配好马鞍，他要独自前往伦伯特王国去见病重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