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287章 归鸦与远来的信

与好友们在文特庄园分别后，杰森.温伯尼独自骑马回家。这一路上他不断抬头，高空的云层下有只黑鸟似乎在跟随着他移动，他无法看清那是老鹰还是乌鸦，或者只是啄木鸟。

老鹰的翅膀应该要更宽更大些，黑鸟体型偏小，所以不会是老鹰，啄木鸟能飞得这样高吗？他深表怀疑，于是答案也排除了啄木鸟。

为了试探黑鸟到底有没有跟着自己，杰森故意放慢速度，任由赛门不紧不慢地在拜索王城的街巷里溜达。他们走过繁华的城区和喧闹的渔市，穿过威严耸立的城墙后踏上了林荫大道，等杰森再也听不见任何人或车马的声响，他们已经离拜索王城很远很远。黑鸟仍然在他上方。

那黑鸟的视力必定很好，杰森心想，远在几百米外的高空居然没把钻进人堆和繁琐建筑里的他跟丢。

杰森决定加速，他抽打缰绳轻夹马腹，赛门步履矫健，四蹄生风，林荫大道上鲜有路人，正好够它肆意驰骋。杰森抬头仰望，那黑鸟也加快了速度，渺小却不容忽视的黑影在郁郁葱葱的枝叶间稳稳行进。

等杰森用了两个多钟头才终于回到自家庄园附近时，黑鸟逐渐飞低，并先他一步降落在了温伯尼庄园的高墙内。

“拉斐尔？”杰森惊诧不已，他已经数月没有见过那只到处撒欢的乌鸦，虽然拉斐尔曾经“留下”一根鸦羽，可他还是不敢确定这家伙是否活着。

吉米前来迎接，头一句话便是杰森此刻内心最好奇的事。“少爷，你的乌鸦回来了。”他接过缰绳，扯着疲惫的赛门去往马厩，杰森则直奔花房。

“拉斐尔！”人未到声先至，他太过着急，拽门直闯进来，小蝠怪们吓得吱哇乱叫，久别的乌鸦正站在窗台上沉稳地注视着他。

“还真是你！你还活着呀！”杰森捧起乌鸦搂在怀中不住揉搓，拉斐尔却拼命地挣脱，杰森赶紧将他放回桌上，“对不起，我太想你了，可把我担心坏了，你这么久都去了哪儿啊？”

拉斐尔的褐色眼瞳骨碌碌地转动，他怎么会回答杰森的问题呢，虽说他比大多数乌鸦都通人性，却也不可能说话的。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杰森把惶恐的乌鸦仔细端详了一番，“或许应该让阿贝尔加帮帮我，我好想知道你都去了哪里，还有那些眼球，你不会真的杀人了吧？为什么啊？我知道那些人生前都曾监视过我，但监视也罪不至死吧，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你到底杀了多少个监视我的人？”这一连串的问题自然也是投石入海，毫无回应。

拉斐尔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紧紧跟着杰森，吃饭的时候站在餐厅窗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杰森还挺高兴，以为他的乌鸦也像自己想念他一样想念自己，所以才要跟他寸步不离。

“我怎么觉得这乌鸦和以前那只不一样了？”盖文用锐利的目光回头望着拉斐尔说，他特意用了“以前那只”，这让杰森心里极不舒服。

“他就是你所说的以前那只，盖文，你别吓人，这就是拉斐尔。”杰森皱眉道。

“不，我同意盖文说的，真不一样了。”珍妮也放下酒杯瞧向窗外。“他的眼睛以前也这样浅吗？我怎么记得是黑色来着？”

“有时候太阳一照，是会浅些。”杰森回道。

“可绝对照不出褐色来，你不觉得……这瞳色，有些熟悉吗？”珍妮恍然大悟。“你的眼睛。”

“我们的眼睛。”杰森紧跟着说，三人齐齐看向拉斐尔，他的褐色眼瞳似是忽然裹了一层水雾，连睁开都十分费力。

“盖文！少爷！”吉米跑进餐厅，手里攥着一封羊皮纸信。“刚才有几个骑士放下了一封信，他们说让你务必把信转交给‘那个男孩’，是指少爷吗？”

“什么骑士？公爵家的还是赫尔南德斯家的？”杰森问，吉米摇头说:“都不是，他们穿的是银黑色的盔甲，披着黑斗篷。”

吉米的话引起了盖文的紧张，“他们人呢？”

“已经走了，我让他们留步稍等，他们也没理我。”

“那他们还说什么了吗？”盖文又问，他朝吉米伸手讨要信件。

吉米摇头道:“我想那些骑士应该都是从别的王国来的吧？口音慢吞吞的，一听就和本地人不一样。”

“给我看呀！不是托付你给我的吗？”杰森见盖文准备拆信急得拍起桌子，盖文可没打算给他，他心里正忐忑不安，通过吉米的描述，送信的骑士极有可能来自于伦伯特王国。

珍妮也这样担心，她按住杰森的手示意他安静等待，可她太过恐慌，以至于浑身都开始轻微的颤抖。

看到左右二人神色凝重，举止怪异，杰森很快也朝那方面琢磨了去。“盖文，是谁的来信？”他怯怯地问。

盖文展开纸张迅速浏览了几句，大概是还没读完，他便三下五除二把信和信封一块撕了个粉碎。

“我还没看呢！”杰森伸手去抢，盖文却将一把碎纸塞进了上衣的口袋中。“没有看的必要。”他叫道。

“为什么？到底是谁的来信？是他吗？”

看到杰森一猜便中，盖文更加慌乱，同时还觉得痛心——他的少爷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多年，可察觉到与生父有关的讯息后，却还是像孩子般产生了好奇和期许。

“我知道是他，他都说了些什么？你得告诉我，你必须告诉我！”杰森气得攥紧拳头，他从未想过“抛弃”自己的父亲有生之年还会与他联络，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埋怨死灰复燃。

盖文仍旧沉默，他根本顾不上杰森的追问，信件的内容过于震撼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以瑟.格兰姆斯昏头了？居然会送来这样的信，提出这样的要求……

珍妮始终没有说话，看到盖文撕毁信件的瞬间她便确定那些骑士真的来自伦伯特，所以不管信的内容是什么，对她来说都已不再重要，她只觉得愤怒，以瑟.格兰姆斯不应该让他的骑士涉足温伯尼庄园，更不应该让自己出现在杰森的世界中，他承诺过再也不会与这个孩子见面，而他显然打破了承诺，也打乱了杰森的平静生活。

“盖文，告诉我……告诉我他对我说的话，我想知道。”

“绝不可能，你就当，没见过这封信吧。”

“但是信就在你身上，你没有权利撕掉他给我的信！”杰森狠狠地说，这句话刺痛了盖文本就紧缩一团的心脏，他站起身用拳头抵着餐桌，因为消息来得猝不及防，盖文又惊又怒，这让他止不住的心慌和头晕。

“我没有权利撕信，但是我有权利保护你，你绝不可以再和他联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得阻拦他接近你。”

“为什么？”杰森的表情从不满转为困惑，“你不是告诉我他爱我吗？你告诉我，他爱我的母亲，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忍痛将我送走，这都是你说的呀！”

“我确实这样说过，但那是因为我从没想过你们还会再见面。”盖文脱口而出，珍妮朝他摇头，再说下去，杰森就要起疑心了。

“见面？你是说……他想和我见面？他是不是病了？受伤了？所以才想见我，信里是这样说的吗？”杰森欣然问道，他的反应很快，珍妮明白为时已晚。

盖文的心脏突突直跳就没停过，这小子怎么能猜测得如此准确？自己将信件撕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吉米，他们朝哪边走了？赶快给我备马。”盖文紧盯着杰森的眼睛说:“我要警告他们，绝不允许伦伯特人再靠近温伯尼庄园一步。”

杰森知道他从固执的盖文这里问不出答案，他没见过盖文发这么大的火，盖文的反应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所知道的与父亲有关的一切是否真实。

盖文走后，他转向珍妮，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希望他的珍妮姨妈可以帮自己说说话，把信要出来。

“我们现在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你应该相信盖文，你和以瑟.格兰姆斯没有见面的必要，我认同他的决定。”珍妮直接表明态度。

“那不是你们的心结，你们自然觉得不需了断！”杰森蹙眉道，“为了不叫你们为难，我能永远把这些压在心里，可现在是，他要见我，我的父亲要见我。”

“让盖文去找他们说，叫他们别再来了。”

“但是为什么呀？他要是真的病入膏肓快死了才来找我的呢？我总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吧？如果那样，我也会有遗憾，而且这遗憾会一辈子跟着我。”杰森说时红了眼睛，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珍妮看他这幅模样实在心疼，一个从未见过父母的孩子，想要见一见自己仍在世上的父亲又有什么错。错的是以瑟.格兰姆斯，错的只有以瑟.格兰姆斯，杰森出生那天他的所作所为如此，今天的突然造访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