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230章 诸魔盛宴（下）

不断有恶魔或魔神凑到死神周围，他们卑躬屈膝向死神行礼问候，不多几位敢端着酒杯上前试图与死神碰杯，即使长相再凶狠暴戾的家伙到了死神跟前都乖巧得很。

死神面带和善慈容接受群魔的礼数，阿奇很难将这样一位随和蔼然的老者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联系在一起。

三位乐师又开始弹奏起令阿奇恼烦的曲子，四处游走的恶魔与魔神都匆忙回到座位，阿奇也总算收回眼神。

“怎么回事？”阿奇问，桃瑞西展开自己面前的黑色餐布掖到阿奇领口说:“来了来了，准备好大快朵颐吧！”她兴奋地直搓手。

只见群魔都将餐巾铺在腿上，他们拿起餐刀挪开酒杯腾出地方，阿奇知道要上菜了，可群魔如饿鬼一般急不可耐让他无法理解。

一群像索灵般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用布料遮住全身的“东西”从黑烟中现身，与索灵不同的是:它们的袍子是怅惋的月白色，它们有实实在在的手脚，只是那手脚没有皮肉筋血，仅仅是象牙白的骸骨，被面罩遮住的脸上露出两个深邃的眼洞，如萤火虫般微弱的白光在眼洞中忽明忽灭。

它们端着光洁发亮的带罩银餐盘排成两行步入大厅，奏乐逐渐激昂诡秘，群魔面前各摆一盘，阿奇也不例外。

虽然大家迫不及待用餐，但都还是静静等待着死神发话。

这里头会是什么菜呢？阿奇紧盯着面前的罩盘猜测起来，会是什么能让群魔如此期待？阿奇知道他们喜食罪大恶极的灵魂，可灵魂不需要烹饪，更不需要放在这样精致的餐盘中，他们可以直接吞噬下一整个灵魂。

“准备好了吗？”桃瑞西偏头冲阿奇笑问。

“没有！”

“没关系，起初是会难以接受，但最终你会喜欢上的，打开吧！”桃瑞西怂恿道。

阿奇没有行动，他还是想等别人揭开那罩子看清楚再说。

随着死神微微颔首，群魔忙不迭的纷纷揭开餐盘，一盘盘仍在抽跳的血淋淋的心脏呈现在阿奇眼前，且每盘不止一颗心脏，有的两颗、三颗，更甚则有四五颗。

群魔开始享用，有些较为斯文的会用餐刀切下一块放进口中，有些粗鲁的直接用餐刀扎进心脏挑到嘴边大啃，奏乐声越来越大，随着那些心脏被切碎，啃食，阿奇听到无数声惨叫。

惨叫声有男有女也有孩童，阿奇顺着声源望向大门，那些翻腾的人形黑烟全都在痛苦激烈地挣扎，它们如猛兽般冲向大厅却无法进入，只能在无形的屏障里徒劳的哭吼。

阿奇忽然明白，那些人形黑烟都是进入诸魔口中的心脏主人，它们被迫困在宴会亲眼见证自己的心脏被他人吞进肚里。

惨烈哀嚎搅得阿奇心神不宁，他看见桃瑞西将餐刀刺进一颗杏子大小的心脏里，又转头望向大门，被其他个头大的黑烟压在最底下的那个三四岁孩童模样的人形黑烟正无奈摆手。

“不！住手！”阿奇按住了桃瑞西的手腕，“那个孩子……他在看着你呢！”

“很好，他会恐惧和绝望，这能让他的灵魂更加美味。”桃瑞西拨开阿奇的手将那颗小巧的心脏塞进嘴里，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淌下，桃瑞西脸上浮现出享受至极的**表情。

“为什么会有孩童的心脏？他那么小能犯过什么错？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我不明白！”阿奇高声质问，群魔的狂笑与黑烟的悲鸣交织在一起，桃瑞西没能听清他的一连串问题。

“真是浪费！”阿奇邻座那个后背长着驼峰的强壮魔神已经食用完自己的那份，正对阿奇未揭开的餐盘虎视眈眈。

阿奇绝不会吃下这种东西，恶心不提，即使是冷血的他也觉得在亡灵眼前食用它们的身体有些过于变态了。

“化勒大人！别乱动哦，死神在看着呢。”桃瑞西警告了那长驼峰的魔神，阿奇则转头望向远处的死神，他竟然又在注视着自己……

“你不是我们的一员！”魔神化勒拍桌而起，其他用餐结束者看向这边，魔神化勒掀开阿奇面前的餐盘将盖子扔了出去。“给我吃，吃干净。”他威吓道。

“不！”阿奇严词果断地拒绝了他，这惹恼了化勒以及其他魔神，他们纷纷起身将阿奇围住。

他们按住阿奇的胳膊与手脚，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魔神化勒一手捏住阿奇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巴，一手抓起颗跳动的心脏往他嘴里塞去。

那心脏软滑带着浓厚的腥味儿，魔神化勒将它塞进阿奇口中后便用大手捂着他的嘴防止他吐出来。

迫不得已将心脏咽下后阿奇眼前的白光愈发刺眼，他看到一副画面，铺天盖地的海啸将一座村庄摧毁的画面。他看到这心脏的主人是个不足十岁的男童，大概是他父亲的男人扛着他竭力奔跑，男人身后紧跟着的女人拉着个十多岁的少女，但他们最终还是被高过房屋的海啸淹没了。

阿奇知道，这一家四口的心脏正摆在自己面前的餐盘中，吞下那心脏的同时，绝望与悲痛袭遍全身，可他感到浑身麻酥酥的血管通透，就如吸过一口绝品烟.草般从头到脚飘飘欲仙，酣畅淋漓。

魔神化勒还要喂他吃第二颗，阿奇让自己从神魂颠倒的爽快中清醒过来，他眼中升起黑焰，周身喷射黑色能量，将困住他的所有魔神震飞出去。

他的半张脸都被抹上了鲜血，那些魔神将他围住，他们开始幻化为原本的魔形，人面公牛、尾巴着火的雄鹿，骑着苍白色骏马的盔甲战士……

战斗一触即发，阿奇做好了准备，群魔离开座位将战场围住，只有死神仍安稳地坐在主位上淡然观赏。

桃瑞西见事情发展到如此荒唐的地步，竟不敢承认阿奇是她带来的，她趁混乱逃走，升降梯开始移动后她仍缩在角落颤抖。

魔神斯伯纳克的马蹄踩向阿奇，阿奇猛挥一拳将骏马的脖子打断，人仰马翻的魔神斯伯纳克更加愤怒，他抽出一把巨剑劈向阿奇，剑刃带着银光，阿奇及时躲开但礼服下摆被削去了一截。

外形是人面公牛的魔神摩拉克斯退到远处刨地蓄力，趁阿奇与魔神斯伯纳克交战，他瞄准阿奇的背影冲刺过去，感受到身后涌来飓风的阿奇猛然跃起抓着魔神斯伯纳克的头盔站在他肩上，接着魔神摩拉克斯的巨大牛角将魔神斯伯纳克的身体捅穿并扎进了墙壁中。

阿奇凭借灵敏的躲避毫发无损，没等他缓口气魔神化勒又向他发起攻击，死神再次牵动嘴角露出极不明显的笑意。

在围观者的吆喝起哄中阿奇与魔神们打斗不断，这倒成了宴会上的一道新娱乐。死神平静地观看着这场厮.杀，优雅地享用起盘中的心脏，吃剩一半后他浅饮了口酒，用黑色餐布擦去了嘴角的血与酒痕。

他起身整理好有些松散的衣领，捏着那根镰刀形状的铸铁拐杖轻轻跺脚使自己放松，他缓缓走向大门，在经过群魔时轻咳了一声。

群魔停止一切行动与发声回头恭敬地注视着他，就连打斗中的魔神化勒也立刻停止，这时，阿奇抓住魔神化勒的头顶和肩膀，将他的脖子狠狠掰断了。

群魔哗然，谁也不敢在死神眼皮子底下乱动，这不知死活的新恶魔竟然还不老实。

魔神化勒倒地，死神偏头盯着阿奇，“来。”他说。

群魔欢呼，冲阿奇指指点点。

“你完蛋了。”

“受死吧！小子！”

“杀了他！惩罚他！”

群魔叫嚣着目送阿奇跟在死神身后消失在交错奔涌的黑烟中。

穿过黑烟本该出现通向升降梯的昏暗长廊，可并不是那样，他们来到一片春意盎然的鲜绿草坪上，蓝天白云下的海边渔村处处飘着炊烟，画面祥和到阿奇觉得浑身血污的他破坏了这片宁静。

死神比阿奇还要高出一些，阿奇越过死神肩头看到了他嘴角的浅笑。“这是哪里？”阿奇问。

“仔细想想，你才刚来过啊。”死神双手搭在拐杖上，他的嗓音凉薄、低柔并带有一丝沙哑。

阿奇努力回想，他望向远处风平浪静的蔚蓝海面，吞下心脏时的画面再次出现。

“那些心脏……”阿奇明白过来，群魔盛宴所需的“美食”全由眼前这渔村提供。

“为什么？”阿奇又问，“他们是好人，我还以为魔鬼更偏爱邪恶之人的灵魂。”

“邪恶的灵魂和善良的心脏皆为上品，我们都欣然接受。”

“别跟我说你是为了一场宴会屠.杀了整座渔村。”

“当然不是，”死神回头冲阿奇狡黠一笑:“我是为这渔村的沦丧举办了一场宴会。”

死神的回应令阿奇背脊发凉，“那是谁引发了这场屠村海啸，不是你嘛？”

死神淡然笑着摇头否认:“我是死神，不是屠夫，我只负责降临死亡，不会亲自动手。”

“我……我不明白。”阿奇困惑地盯着死神。

“瘟疫、饥荒、战争、死亡，有什么思路没？”

“是……天启四骑士……”阿奇恍然大悟，“你……你指派了死亡骑士到这座渔村来，为什么？”

“因为恶人会死，好人也会死，这叫做公正，公正才能维持世界的秩序，你的主人热爱秩序不是吗？”死神耐心解释道，阿奇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反驳他，所以只能继续听着。

“我还记得他初来地狱时，一个堕落到火湖中的天使，他的翅羽脱落散作破晓的星辰，神圣光芒被火湖燃烧殆尽产生了黑色的火焰，他从那火焰中重生、崛起，当他从火湖中走上岸来，千百万个亡灵向他跪地俯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无法被火湖烧死的奇迹，他是第一个魔鬼……于是我告诉他，他将是地狱的新王。”死神娓娓道来，阿奇听得入神，能够了解撒旦大人的过往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他看向我的第一眼。”死神转向阿奇说道，阿奇觉得彷徨，自己怎么可能与伟大的撒旦相比。

“别急着妄自菲薄，孩子，我看人向来很准。”死神像是听见了阿奇的心声般。

“我不像他，我只是……想求你帮我找一个人。”

“名字？”

“劳瑞……她是我母亲……据说是。”阿奇心虚地说:“有人让我一定要找到她，找回我的记忆。”

“很好。”死神抬脚悠然地散起步来，阿奇赶紧跟了上去，“很好？几乎每个人都叫我别那么做。”

“真正的强者是能将痛苦与恐惧化为力量，懦弱的胆小鬼才会被自己曾经犯的错吓退。”死神时不时回头看着阿奇，这让阿奇感到十分亲切，老者对他的态度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爷爷，严肃并仁慈的杜鲁门.墨斯昆汀。

“所以……你愿意帮我是么？”

“我会帮你……”

“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但是。”阿奇说完便对自己的唐突打岔感到后悔，死神站定脚步，阿奇险些撞在他身上。

死神提起拐杖转动手柄用锋利的那头抵在阿奇心口说:“我邀请你……成为我的第五位骑士。”

阿奇听罢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