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216章 心机神父

教会孤儿院开始建造，贝利昂.克劳交给泥瓦匠的图纸还是从圣玛赫教堂杂物室顺走的，施工声会从清晨喧嚣至傍晚，温伯尼庄园听得尤其清楚，但当所有人见过贝利昂.克劳后，都自称这点儿噪音不算什么。

神父的身份加上俊美斯文的外表，以及他克制躁动疯狂伪装出来的温和儒雅使所有人对他的好感达到了顶峰。

新的身体给了死亡之子新的发挥空间，他悉知这身体主人的一切过往，用“贝利昂.克劳式”的行为举止待人接物，并糅合进自己的活跃性格，他简直得心应手。

没有马丁.莱特的声音在耳边不断说教，万般阻拦的感觉太好了。

贝利昂没有接受庄园主人的早餐邀请，把孤儿院建好在此处定居是他心中最着急的事，而且他觉得不能才刚见面就和小男巫过于亲近，那会显得非常奇怪。

杰森和盖文用餐结束后便驾驶马车往菲尔比去，刚出门没多远就看到贝利昂正站在路边与一群泥瓦匠交谈，贝利昂的金发在阳光下亮如金箔。

杰森从窗口冲贝利昂颔首问候及道别，对方回给他一个温润的微笑。

温伯尼的马车驶远后贝利昂仍在行注目礼，泥瓦匠们面面相觑，克劳神父盯着那马车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们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他正在想的是:小男巫怎么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了，那时的他目光清澈，嘴角总是带着笑意，可如今他的眼中只有哀切、落寞和无尽的寂寥。

马车停在朱利亚码头附近，杰森让盖文留在原地等他，他要独自去找珍妮。

他向码头靠近时一直望着停泊在岸边的几艘大帆船，它们挂着巨大壮美的风帆，船体随海浪浮动，日头暖和得很，搬运的船员们脸上只有复工的喜悦，丝毫不见疲惫之意。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珍妮从“红天鹅号”的船舱里钻出来，看到杰森时加紧步伐回到陆地将他拉到一边以免来往的船员会撞到他。“这会儿码头乱得很，商人老爷们都憋疯了，恨不得把全部家当塞进我们的船里头。”

“是恨不得把金币塞进我们手里吧？”杰森调侃道，珍妮莞尔一笑，她轻叹一口气拨开挡满杰森额头的红色卷发说:“你愿意出来走走真好，整天待在庄园，除了卧室就是花房，简直和你小时候一样。”

杰森脸上晃过一丝歉疚，可他实在笑不出来，也不想强迫自己对任何人笑，珍妮都不行。

“我来是因为拉斐尔……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叼来许多眼球，我想知道那些眼球属于谁，拉斐尔是否伤了人。”杰森说，他从口袋掏出布包，将布片掀开给珍妮看，只是瞄了一眼珍妮便将布包握在手心，“跟我来。”她说。

珍妮领着杰森移步到码头的一座大仓库里，她让那儿的看管先出去等候，锁紧大门后，她将布包展开放在手心，抬起另一只手附在眼球上，当她闭上眼时，额头的紫色脉络轻微浮现。

“你在做什么？”杰森有些等不及了，好几分钟过去，珍妮却一言不发。

“我将获得这眼球主人生前的短暂视野，最后的视野。”珍妮轻声说道。

“那……你有看到什么吗？”

“奇怪。”珍妮不禁感叹。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珍妮说完睁开了眼睛，“为什么会是你？”

“我？我……我不知道，小蝠怪说……拉斐尔近些日子总会夜里出去。”

“出去多久？”

“几个小时吧，怎么了珍妮？你还看到其他的吗？”杰森突然紧张起来，听小蝠怪的意思，拉斐尔少说也得搞来二十多颗眼球了，除了这颗眼球的主人以外，其他人呢？他们临死前看到的，也会是自己么？

珍妮摇头说:“那视野里的你都是站在卧室的露台或独自待在花房时，角度在围墙之外，能肯定的是，有人曾在暗中监视你，等他离开后，拉斐尔去追踪他，攻击他。”

“攻击？”杰森惊问，“一只乌鸦攻击人么？我……我无法想象。”

“他可凶狠了，相信我。”珍妮耸耸肩说，毕竟她刚“亲眼目睹”拉斐尔是如何虐.杀那眼球的主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监视我？为什么拉斐尔懂得阻拦那些人，那些人是干嘛的？”杰森有无数个疑问想要答案，可珍妮暂时无法给他。

“我们能搞清楚，来，带我去找盖文，我有一些事要交代给他。”珍妮牵着杰森离开仓库直奔盖文和马车。

少爷离开后盖文也没闲着，跟路边卖女人香粉的摊贩聊得火热，看到少爷和珍妮向马车走来，他急忙塞给那摊贩一枚银币，把挑选好的几个瓶瓶罐罐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三人在马车旁会合，少爷和珍妮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由于装的东西太满，他的胸膛如女人那样鼓了起来。

“怎么了吗？”盖文叉着腰理直气壮地问。

“你看起来像个女人。”珍妮指着他的胸脯撇嘴说道。

“闻起来也像女人。”杰森凑近盖文使劲嗅了嗅，盖文摆摆手说:“好啦，难得出来一次，我给阿曼达和厨娘、女仆们买些小礼物，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阿曼达一定会。”杰森冲珍妮挑眉说道，盖文老脸一红但并没反驳。

“盖文，我需要你和吉米多注意下庄园附近，有人在监视他。”

“什么？真的假的？”

“你们回去的时候，杰森会告诉你详细原因，看住庄园附近的可疑人物，看住那只乌鸦。”珍妮再次叮嘱，“我马上去雇些可靠的护院，我会告诉他们去庄园找你，你们先回家吧，我晚上回去。”

“其实……也不用这么恐慌的，珍妮，恶魔都在猎捕我，人有什么可怕的。”杰森失落地说，珍妮捧起他的脸颊神色沉重，“有些人远比恶魔可怕。”她说。

待杰森坐上马车，盖文准备启行时，珍妮又拉着盖文耳语了几句。

返回庄园的路上，杰森忍不住提问，“她对你悄悄说了什么？我不能听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我给你剪剪头发。”盖文头也不回地说，语气自然。

杰森知道自己最近比较颓废，头发也确实长了，便没再追问下去。

从菲尔比一来一回用了三个多钟头，等他们回到庄园时，贝利昂的孤儿院已经开始施工建造，但贝利昂不在这里。

贝利昂在杰森的花房中，女仆伊莱莎告诉少爷，克劳神父在他的花房中待了有一会儿了。

怕克劳神父会被小蝠怪或者叼着眼球突然回家的拉斐尔吓到，杰森将斗篷扔给盖文火急火燎地跑去了花房。

当他推开花房门时，贝利昂正在修剪一盆蓝色矢车菊，杰森瞄了眼柠檬树上的鸟窝，小蝠怪大概率是躲在那里头没敢出来，很好，它们很听话。

“我发现你这儿好多盆花需要打理，这些病叶只要发现就得立刻剪掉，不然慢慢的，整株花都会枯萎。”贝利昂放下铁剪刀拍去手上的土来到杰森面前，小男巫气喘吁吁神色慌张的样子怪可爱的。

“噢！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修剪了你的花。”

“没关系，谢谢你，神父。”

“叫我贝利昂，毕竟，你又不是信徒，对吗？”贝利昂直直盯着杰森问道，他说中了，杰森却愧于承认。

这年月，人人都会信神，不信的才是异类，不过，男巫无论如何都会被归于异类。

杰森点头应允，他的呼吸逐渐平复，炉火烧得“噼啪”作响，花房里安静到了极致。

“鸢尾要开花了。”贝利昂开口，他领着杰森来到花架前，那盆送给小男巫的礼物正蓓蕾初开，鲜嫩的紫色花苞蠢蠢欲动。

杰森凝视着那抹紫色，眉眼间的颓丧减轻了些，贝利昂侧身将下巴抵在肩头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专注的小男巫，暗自将小男巫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柔清爽的微辛皂香吸进咽喉中。

“你对养殖花卉……好像很擅长啊。”杰森抬头说，贝利昂笑着点头，微微后退以免小男巫察觉他靠得太近。

“我热衷于世间一切美好，花草、日月、虫鸟、雨雪……季节变换是神的赠礼，我们应该心存感激。”贝利昂严肃地浅笑着说，他看上去如此虔诚，海洋结冰般的通透双眼是加分项，他是个温和正义的人，每个与那双眼睛对视过的人都会这样觉得。

杰森使劲点点头，可他还是没有笑，贝利昂蹙眉，消沉的小男巫看上两眼惹人怜爱，看久了竟让他感到焦虑。

“你要去镇上办的事办成了吗？”贝利昂又挑起了话题，杰森点头，思索数秒后又摇头，“不算成。”他说。

“怎么了？”

“我不想吓到你，你以后也要住在庄园附近的。”

“吓到我？还没有谁能吓到我呢，上帝与我同在，天使照看着我，作为邻居，我会为你祈祷，希望天使也能照看你。”贝利昂说。

杰森低头拧眉，贝利昂的话他句句都想反驳，可他无法告诉一个善良的神父自己是谁，是什么。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杰森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事，都需要时间。”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再问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就算你不是信徒，身为朋友……如果我有幸成为你的朋友的话，任何烦恼，你都可以对我倾诉。”贝利昂靠在花架上偏头看着杰森说:“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力倦神疲，就像，身负无法卸除的重担，或者……悲痛，你最近失去什么人了吗？”

贝利昂问完紧盯着杰森，杰森目光游离，他几度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他的心事无法说给任何人听，没有人会理解，更不会有人接受。

贝利昂轻拍他的肩膀说:“好了我懂，如今你还有能力独自承受，那便独自承受吧，等你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肩负那些隐衷时，来找我，我愿意做你一个人的‘告解室’，你说我听，即使上帝也不会知道，我不会告诉祂的。”贝利昂冲杰森宠溺地笑笑。

贝利昂去炉边烤火时，杰森回头审视着他的背影，除了阿奇，很久没有人能够让他感到只是站在身旁就觉得踏实安心了，和善温雅的克劳神父也是神的赠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