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194章 玫瑰之路:蜕变

葬礼次日，巴泽尔.赫德通过埃德蒙得知了维格森.亚尔曼将军目前的躲藏地点，埃德蒙还亲自带他去到迪万.耶鲁家中。

此时的亚尔曼将军正在接受耶鲁家的老侍女给他换药，对莱拉与琳恩的惨死毫不知情，可他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向迪万.耶鲁打听多次，迪万.耶鲁对这些事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做那个坏消息的传播者。

“他伤情稳定，再休养几日便可照常活动，少爷怎么样？好些没有？”迪万.耶鲁给二人领路时问起，埃德蒙默然点头，迪万.耶鲁如释重负般颔首笑道:“那就好，听说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谣传，我就知道是假的，我可还指望着少爷庇佑，他必须健健康康才行。”

迪万.耶鲁嘴上说不信，表情却是极有深意的，埃德蒙惯于冷脸，嘴风又紧，迪万.耶鲁也没指望从他这儿套出实话来，况且他也没有胡说，他确实得靠着墨斯昆汀的名号存活于世，所以即便知道什么，也不会向人透露。

两人被领到一间房外，他与埃德蒙进屋，老侍女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看到来人，亚尔曼将军激动地站起身来，“巴泽尔！”

“将军！”巴泽尔本打算跪地行礼，被三步并作两步的亚尔曼将军拦了下来，“快告诉我，琼斯小姐怎么样了？伊斯顿.肯登有没有找她麻烦，以我的了解，他八成会把人囚禁起来严刑拷打逼问我的下落。”

巴泽尔与埃德蒙对视一眼，落寞之情爬上二人的眉头。

“要是她们因为帮助我受了苦，我会愧疚地无地自容，她就该把我丢在街上饿死冻死，那天晚上我还没昏过去时向许多人求助过，都没人愿意帮我，只有她，什么都不知情就把我救回去了。”亚尔曼将军懊恼的同时又充满感激，而这些话让巴泽尔更伤心了，他突然背过身去趴在门框上哭了起来。

亚尔曼将军发觉不妙，他用求问的眼神瞅着埃德蒙，埃德蒙紧抿着嘴摇头，亚尔曼将军还不敢相信呢，他知道伊斯顿.肯登残忍，可是却低估了那家伙残忍的程度。

“我……我害死了她……”亚尔曼将军腿一软险些跌倒，埃德蒙眼疾手快将他架住并扶到了床边。

“不是你害死她，是那伊斯顿.肯登，他就是个疯子！人渣！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埃德蒙暗自发誓。

他当然也想为少主人报仇的，只是他无法向杰森少爷那种强大男巫一样直接闯进国王城堡，他得好好计划部署，得做好准备再找个合适的时机。

“对不起，巴泽尔，我听她说过……你们……对不起。”亚尔曼将军说完深低着头，一想到那样美好的女孩惨死在伊斯顿.肯登手里，他又怒又恼忍不住浑身发抖。

巴泽尔抹了把眼泪回身说:“我得为莱拉讨个公道，她不能就这样受人诬陷，含冤而死，你不是逃兵！她也不是共犯！所有人都得知道这些！”

维格森.亚尔曼听完更觉愤怒，那无耻小人在重要时刻暗算陷害他使他无法领兵征战不说，竟还敢造谣抹黑他对博伊德王族的忠诚，对拜索王国的忠诚。

“我要去见陛下。”亚尔曼将军严正说道。

“这可不行，他不会让你如愿的，恐怕你才到城堡大门外就会被他的人抓住。”埃德蒙提醒。

“也许不会，”巴泽尔说，“伊斯顿.肯登被闯入城堡的蒙面男巫打伤，断了条胳膊，如今正昏迷不醒，石兵损失近千人，这会儿回去，或许正好赶上他们无暇顾及。”

埃德蒙吸了口气没有接话，昨天，女巫塞西尔跑来惊骇山庄寻找男巫，埃德蒙直接告诉她杰森少爷的去处，希望她能把人先带回来，后面的事他还没空探听。虽然杰森少爷没能把那混蛋弄死，但伤了他也挺让人解气的。

反正那人早晚得死，这痛苦就当是“额外奖赏”好了，埃德蒙心想。

“巴泽尔，我还是得托付你，想办法把我带入城堡，只要让我见到公主，见到陛下，我就能解释清楚我不是逃兵，求陛下为琼斯小姐平反。”亚尔曼将军哀求地望着巴泽尔，巴泽尔不假思索便点头同意。

“无论二位需要什么，墨斯昆汀都能帮忙，尽管开口便是，”埃德蒙向前一步侃然正色道:“伊斯顿.肯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三人达成共识，便开始商议起对策。

入夜后，国王城堡月厅中，索菲亚坐在床边摆弄着那条缝了暗袋的白色裙子。

平日这时候月厅里都是三个人，斯温和西瑞妮会陪着公主做女红，听她讲故事。

西瑞妮背负重伤正在侍女房休息，斯温一整天都不见人，高岩王后出现的那一刻，她便应该清楚自己的谎言已然破灭，这会儿肯定躲在哪里不敢面对公主。

斯温可没想到她的靠山会突然遇袭陷入昏迷，那寝殿里里外外都是人，高岩王后又片刻不离守着她的宝贝儿子，斯温想去求助也没法说清，更何况，菲利斯王子也在，她若是去了，恐怕先得被菲利斯王子揪着送到公主那儿去。

斯温蜷缩在地下陵墓某位博伊德国王的巨大墓碑后头，这底下阴冷潮湿，昏暗恐怖，寒风从狭窄入口吹进来时发出的凄切萧萧声听上去刺耳诡异，好似亡灵们在哀婉低鸣。

与那些博伊德王族的先人共处一室真叫她惴惴不安，毕竟啊她是背叛了这些人的后代，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躲到了这儿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吓得斯温缩成一团，她贴着墓碑侧耳倾听，想必是守墓人来给墓座更换蜡烛之类的杂事罢，斯温告诉自己只要她别动别出声就不会被人发现。

那脚步越来越近，斯温闭紧眼睛不敢呼吸，待周围安静下来，她抬眼一看，菲利斯王子的侍从奈因正蹲在她面前冲她微笑呢。

斯温和西瑞妮都可喜欢奈因了，他憨厚老实又特别爱笑，长得也颇为端正，西瑞妮总跟她夸奈因这好那好。

不管是去浣洗房还是厨房给主子跑腿，只要看到公主的侍女，他都会把重物抢过来帮忙送去月厅，再交给侍女，自己毫不抢功。

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下人罢，奈因只是与菲利斯.肯登一样，太善于伪装成人畜无害的热心肠而已。

“天呐！你要吓死我了奈因！”斯温暗自松了口气，很快又警惕着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啊！我在捉老鼠呢，刚才看到有只好大的黑老鼠钻进来，我想……这可是庄严尊贵的王族陵墓，怎么可以被一只脏臭老鼠亵渎？所以我就跟进来了。”奈因和善地笑着望了望四周，“你也是来捉老鼠的嘛？或者，你有见过一只老鼠进来吗？”

斯温摇头，她一向机灵，听到奈因的话她竟觉得怪怪的，心里不是滋味，仿佛这人是在讽刺她一般。

“那好吧，那我去里边看看，你还不回月厅去啊？晚餐时间了，别让公主殿下饿肚子。”奈因说罢轻松起身就往陵墓深处走去，斯温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那家伙真在找老鼠呢。

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原来奈因只是逗她要走，却又绕到了她身后。

奈因将她从地上拖起，斯温使劲挣扎，却因身材娇小无法与强壮的奈因较量。

“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人吗？”奈因邪恶地笑着抵在斯温耳边问，因为被捂紧嘴巴，双手也被钳在背后，斯温恐慌地哭了出来。

“对主人不忠心的下人，”奈因自问自答，“背叛就像死老鼠一样，哪怕扔得远远的，那股腐臭味却永远不会消失，永远令人反胃。”

斯温闷哼着想呼救，但她也明白现在没人能保得住她，还不如向公主为自己求情。

斯温被奈因带到了月厅，月厅里特别冷，壁炉熄灭了，窗户也半开着，被丢到地上的斯温很快注意到了这些。

“殿下……”斯温喘着粗气，奈因几乎把她活活闷死，却总在最后一刻放任她呼吸，如此重复几次后斯温已头晕目眩。

“我好冷啊，快去把壁炉点燃，把窗户关上，然后过来教我怎么弄这针脚。”索菲亚的口气十分自然就和平常无异，甚至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斯温懵了，但她只能先乖乖照做。

等她点燃炉火，又踉踉跄跄地关上窗户拉紧窗帘，她望着公主的背影不敢靠近。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索菲亚回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公主拍拍床榻邀她过来同坐。

斯温瞄了眼站在门口的奈因，那小子正抿着嘴憨笑，那笑容看得她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斯温犹豫着挪到羽毛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个床沿，公主正把缝在白色裙子袖口里的暗袋拆下来。

“我本打算在袖子这里藏把匕首，看！就是这把！”索菲亚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掌心大小的精致银匕首递给斯温，斯温惊得吸了口气。

“等伊斯顿.肯登再来月厅时，我会假装要与他亲近，趁他不备割断他的喉咙，或者刺进他的心脏，两者都能致死，对吗？”索菲亚欢快地笑着问，斯温像是吓傻了，瞪大眼睛不出声也不动弹。

“如果我真杀了他，你会不会恨我呀，斯温？”索菲亚轻轻捏着斯温的脸颊难过地问，“奈因说他打探到，每个夜晚我睡下后，你都会偷偷跑去伊斯顿的寝殿，天不亮就跑回月厅，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此时斯温已满脸是泪，公主殿下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殿下……请你原谅我，是他逼我的！伊斯顿逼我……监视你，将你的一举一动向他汇报，否则……否则他就让战象活活把我踩死，我害怕啊。”斯温委屈地哭诉，索菲亚起身颇为同情地点头将她抱进怀里。

“我能理解，我亲眼见过他让战象踩碎人的脑袋，很残忍很恐怖，可是……他怎么舍得那样对你？”索菲亚捧着斯温的脸俯视着她仔细打量，“从我懂事起你和西瑞妮就在我身边了，你们都因家境贫穷被父母卖给奴隶贩子，因为长得漂亮被乳娘买来给我做贴身侍女，我没有同胞姐妹，我将你们视为姐妹，除去父母和哥哥，你们是我最亲的人，你知道吗？”

斯温使劲点头，眼中满是愧疚，她抓紧公主附在她脸颊的双手，这幅悔不当初的样子还挺令人动容。

“我真希望，你能像我珍视你般珍视我。”索菲亚说。

“我错了，殿下，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竭尽生命守着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原谅我，求你了殿下。”

“你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你已经做了最重要的，你教会我……何为欺骗，何为背叛，我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人，我会小心戒备任何人，保护自己免于伤害，这都是因为你。”索菲亚说着轻吻了斯温的额头，她退后一步，任由奈因上前掐住了斯温的脖子。

“殿下……”斯温被掐得满脸通红，她想说些什么，但她发不出声音，她伸手去够索菲亚，索菲亚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奈因力气极大，他只用了十多秒就让斯温彻底断气，等他松手时斯温耷拉着脑袋，好似颈椎已经被掐断了一般。

“我会把她处理的无影无踪，殿下不用费心。”奈因笑得老实巴交，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杀过人的人会做出的明朗表情。

奈因将斯温扛在肩上便转身离开了月厅，索菲亚仍怔在原地，待奈因关上月厅大门走远，她才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床边，捂住脸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月厅大门轻轻打开，合上，哭得抽抽搭搭的公主没能听到这轻微的声音。

等人走到她面前，她才透过泪水看到一把熟悉的巨剑正竖在那人腿边。

索菲亚猛然抬头，维格森.亚尔曼正疼惜地望着她呢。

“将军……”索菲亚喜不自胜，泪水却流下更多。

当你以为此生你再也见不到一个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无论是哭是笑甚至又哭又笑都会是非常合理的反应。

埃德蒙把亚尔曼将军藏匿于酒桶中，随着给卫兵队营地送酒的马车进入城堡，再由巴泽尔掩护他离开营地厨房，趁夜色把他从仆役通道带到月厅。

“抱歉殿下，我……我回来晚了。”亚尔曼将军脸色苍白，神情歉疚。

索菲亚笑着摇头，她捧起亚尔曼将军未持剑的左手，那手上布满细小的伤痕，冰凉似水。

索菲亚把将军拉近了些，然后偏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就算再冰冷，那也是她的将军。

“我不要你承诺会为我杀死谁，只要你承诺，再也不会离开我。”索菲亚的语气像是乞求也像是命令，亚尔曼将军点头，目光坚定，“遵命，殿下。”他说。

索菲亚抬脸望着亚尔曼将军，他瘦了许多，也很憔悴，想必这段日子受了很多苦，亚尔曼将军何尝不是这样以为，在他眼中，公主亦是如此。

他将巨剑倚靠在羽毛床边，抬起右手犹疑不决地靠近索菲亚的脸庞，他的手有些颤抖，最终还是没敢触碰公主，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时，索菲亚抓着他的手腕打断了他的退缩。

他们四目相连，谁也没有说话，索菲亚引导着将军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接着便露出无比烂漫的笑容。

亚尔曼将军用拇指温柔地拭去公主眼角的泪水，牵起嘴角浅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