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160章 承诺 舍弃 故人归

干涸大陆是一片“活”土地，任由世间变幻而它存在万年不动不灭。若将手掌放在裂土之上能感受到如巨人胸口般的起伏，那是它在呼吸。

神地人几千年来一直遵循着五大王族通婚的传统，以此来保持神地血脉的纯正，除了两百年前宣告独立的极东神地杜尔塞家族。

创造巨人的仪式庄严简洁，必定要在夜晚进行，在长老们的祈愿中，在五极星的照耀下，伊戈达拉王族之子独自踏上干涸大陆，用他的鲜血与裂土生出巨人。

洗净身体的霍尔拓.伊戈达拉坐在木轿中被抬到绿洲与干涸大陆交汇处，那些人将他放下便要迅速离开，刚出生的巨人只能看到创造者的脸，他们需要记住那张脸。

□□的霍尔拓推开轿门踏上龟裂的土地，他抬头望着闪烁的五极星，代表极西的那颗比其他都要明亮。

霍尔拓走了很长一段路，无边裂土微微起伏，他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双掌，然后便攥紧拳头将血液撒向脚下。

他迈着大步让血液滴落在每一片土地，几分钟后手心不再流血，他便捡起小刀划破了左臂上最明显的一条血管，鲜血如注喷涌而出，他跑得更快了些。

等他感到头晕目眩几乎无法站立时，干涸大陆摇晃起来，脚下发出轰隆闷响，像是无数巨石正在地心崩裂。

霍尔拓按住伤口退到了没被鲜血淋撒过的地方，土地晃荡得过于激烈，他也未曾见过这般场景，那些抖动着裂开的缝隙能把人整个吞没。

随着一双双裹满黄泥的大手扒开裂缝，霍尔拓露出倨傲的笑容。

“战争开始……”

每个月有两次家属去营地探望民兵的机会，他们可以在围栏外与亲人短暂团聚，也可以给他们送些日常补给。

莱拉从丽波缇酒馆拿了不少东西给布莱恩送去，民兵营地的人都羡慕极了，起哄管莱拉叫威林夫人。

“告诉他们！布莱恩！”莱拉将搭在木围栏上的布袋拽回来说。

“告诉他们什么？”

“我不是威林夫人，不是你的妻子！”

“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闹着玩而已，快给我看看你都拿了什么好吃的，有酒吗？”布莱恩说着就去抢莱拉怀里的布袋。

维护秩序的卫兵们在围栏附近走来走去，莱拉只是扫了眼他们的功夫布袋就被布莱恩一把抢走了。

“太好了桃子酒！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布莱恩又激动又惊喜却不敢声张，偷看完赶紧把布袋卷好抱在怀里，如果被其他民兵看到他恐怕一口都喝不上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莱拉问，半个月前她来就没能见到巴泽尔.赫德，那家伙负责训练的新兵队伍从一百人涨到了五百人，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无法离开训练场。

“又要去找那小子吗？我不会再去了，上回被巡逻兵发现我乱跑就差点挨揍。”

“拜托布莱恩，你必须帮我，这也许是我们开战前最后一次见面。”

“绝不可能，回家去吧，如果我有机会看到他，我会代你向他问好的。”布莱恩抱紧怀中的布袋转身就走。

“桃子酒！”莱拉高喊了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她这儿，布莱恩赶紧折了回来，“你在干什么？别告诉他们啊！他们都是强盗，会连夜把我的床底洗劫一空！”

“去给我找巴泽尔来。”莱拉威胁道，布莱恩烦躁地揉了把脸，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照做。

十多分钟过去布莱恩还没回来，木围栏外的民兵亲属越来越多，莱拉心想布莱恩是不是又被巡逻兵逮到了。

她被民兵亲属挤到了人群后头，踮起脚勉强能从人头攒动中看到一顶顶帐篷尖。

“莱拉！”巴泽尔.赫德的呼喊声从远方传来，围栏内外的民众和民兵都自动为剑士大人让出了通道。

莱拉越过人群来到围栏边满目欣喜地望着晒黑许多略显疲惫的巴泽尔.赫德，训练新兵是十分辛苦的工作，而他毕竟只有二十岁。

巴泽尔.赫德腼腆地笑着握住了莱拉的双手，隔着围栏他们四目相对，虽有千言万语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基本上算我的妹妹，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在等什么？亲她啊！”布莱恩撺掇着推了巴泽尔.赫德一把，所有人都笑了。

美丽的城镇姑娘与勇敢的年轻剑士坠入爱河，这绝对是残酷战争来临前最动人的故事。

“小心，我会等着你。”莱拉说，随后她目光扫至所有民兵、卫兵，“你们都要小心，勇敢些，你们的妻子、你们的恋人，永远都会等着你们。”

男人们接收到莱拉的激励后欢呼起来，巴泽尔.赫德与莱拉在人们的欢腾与注视下热吻起来，围栏无法阻隔这对恋人的爱，他们将对彼此的承诺铭记在心。

与此同时国王城堡里的蓝狮营训练场外，穿着金边白裙的柯安娜在侍女的陪伴下来看望汤姆.霍尔布鲁克。柯安娜停在远离训练场十几米的地方，吩咐侍女去通知汤姆。

正与几个弩兵聊天的汤姆看到柯安娜别提有多高兴，同僚的起哄让他面红耳赤，汤姆推开他们一跃跨过矮栅栏跑向柯安娜。

“我从克拉伦斯那儿听说图耿军队马上出兵了，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别受伤。”柯安娜忧虑地说。

“别担心，相对来说弩兵和弓箭手是最安全的位置，骑兵和盾兵会为我们挡住危险，我们只管尽可能地射死更多敌人。”汤姆笑时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他与巴泽尔.赫德年纪相仿，剑士大人看着可比他成熟稳妥多了，自小就乐观开朗的汤姆无论在哪儿都是活跃气氛的开心果。

“答应我，活下来好吗？”柯安娜那不舍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般，她终于找到这个善良真诚又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男人，她不想失去他。

“我会的，我向你承诺。我还要带你去看夜狼湾最美的田野，去红地林见见我养大的黑狼。”汤姆说着走近了些，神情也认真起来，“我还有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做，我绝不会让自己死的，绝不会把你扔下。”

柯安娜已经顾不上母亲教导的淑女品性或什么“数到三”法则，她拥住汤姆靠在他的胸前，任由幸福与难舍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请你一定要遵守承诺。”

“好，我的小姐，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汤姆揉着柯安娜的褐色长发笑道。

远处的同僚们叫喊着起哄，汤姆把柯安娜抱得更紧了些。“啊那些蠢货！等我回去肯定要被他们烦死。”

虽然听起来是在抱怨，但其实汤姆开心得很，这种幸福的烦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比如伟大的国王。

扎克亚斯坐在寂静的国王大厅中，珍妮赠予他的黑金巨剑竖立在王座扶手旁。他抽出宽阔的剑刃放在双腿上，手指摸索着剑柄处精致的雄狮雕纹。

一见钟情往往取决于美丽的外表，他承认自己之所以被珍妮吸引，一半是因为她的美貌，一半是因为她的桀骜不驯，就像他逝去的王后瓦妮莎。

“也许我只是爱上了故人的影子。”扎克亚斯望着剑刃自言自语道。

真的只是把珍妮当做瓦妮莎王后的影子吗？还是这样告诉自己会让他好受些，毕竟，珍妮已经严词拒绝了他的求婚，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和一切可能。

晚宴的共舞曾让多少女人艳羡不已，他是尊贵的国王，当他路过宫廷命妇们的下午茶时，他只看向了珍妮，可她总是躲避那炙热的目光。但在树灵屠城那晚，她又不顾危险冲进国王城堡寻找自己……扎克亚斯越想越困惑，珍妮小姐为什么要如此令人难以捉摸。

扎克亚斯提着巨剑走下石阶来到大厅中央，挥动劈砍时脑中幻想着敌人就在眼前。

站在石柱后许久的沃林.韦德森静静地看着国王，他是离扎克亚斯最近的人，自扎克亚斯继位就服侍左右，他也是最了解扎克亚斯的人，无论是作为国王还是作为男人，沃林.韦德森了解他的每一面。

等扎克亚斯满头是汗终于停下来，沃林.韦德森从石柱后现身接过了国王手中的巨剑。

“她只是影子，陛下。”沃林.韦德森说，扎克亚斯拧起眉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她不是瓦妮莎王后的影子，她是一道美丽的影子，这毋庸置疑，可您是国王，她只是位新贵家族的女士，对您来说毫无帮助。”

“我是国王，我不需要比我地位高或者与我地位匹配的妻子。”

“如果我们仍有王储，您这样想绝对没问题，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安东尼王子，这个王国的未来依旧掌握在您手中。”沃林.韦德森将巨剑收回剑鞘中捧着它回到扎克亚斯面前，“在不远的未来，您会迎娶一位年轻、美丽、端庄的异国公主，或者女王，她会为您生育下一个王储。”

扎克亚斯明白沃林.韦德森的善意，可他满脑子除了珍妮再也装不下别人。

“无论谁成为您的王后，您永远都会记得珍妮小姐，您永远无法将她放下，所以她确实是影子，您的新王后一生都会活在她的阴影中。”沃林.韦德森语重心长地说，“忘记她吧，陛下，这很难，但她已经为您降低了难度不是吗？珍妮小姐是个聪明女人，她做出了她的选择，您只需要……放下她。”

扎克亚斯泄气般低下头去，即使是万人之上的国王也并非事事如意，不能得到想要的，也无法拒绝不想要的。

玛德琳与马丁相继死去后，破败的圣宫东北角得以重新修缮，由考洛文.博伊德设下的禁令全部解除，在米克妻子卡门的操持下恢复得与圣宫别处无异。

王族丑闻已从世上彻底消失，被阴暗笼罩了二十余年的圣宫角落终于照进光明。

“洛尔伽！你回来了！”正指挥女仆们布置被褥卧具的卡门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晃过立刻喊了句。

“噢我好想你啊卡门！”洛尔伽抓起卡门的手使劲亲了两口，他们这对叔嫂关系好到更像是姐弟。

“刚回来吗？怎么回来的？我以为朱利亚码头的船都停了，你头发长了好多，也瘦了，你都去哪儿了？去见过王国陛下没有？”卡门这连珠炮似的询问可把洛尔伽炸得不轻，他拉着卡门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回答。

“我收到王储去世的信马上就往回赶，花了二十枚金币才说服一艘渔船送我来拜索，他们都怕给自己惹麻烦，我很高兴战争还没打响，不然那船长就算把我扔到海里也不会送我靠岸的。”洛尔伽打趣道:“这次回来应该暂且不走了，谁知道我们的王国会变成什么样，我得守在我的家人身边。”

卡门欣慰地握住了洛尔伽的手，“回来就好，我们会没事的，公爵大人和你哥忙着练兵，我自己在家还挺害怕呢，所以……我给自己找了些事做。”

洛尔伽扫视了整个屋子，因为楼下住着玛德琳和马丁，楼上几层也被闲置了二十年。

“没准等战争胜利，陛下会让那些功绩显赫的将臣们住进圣迪卡佛斯宫里来，你真有先见之明。”洛尔伽称赞道，很快他便忍不住询问起他最关心的人。“赫尔南德斯家怎么样了？那两个哥哥肯定也和父亲、米克一样忙，莉莉呢……卢卡斯呢？”

“老样子，你了解他们的，无论拜索王城乱到什么地步，赫尔南德斯姐弟总有办法用歌舞升平掩盖一切，不过这也挺好，大家都很恐惧，据说图耿马上就会出兵了。”卡门无奈地摇头:“我们有高岩王子的援兵和战象，希望这能稳定战势。”

听到卢卡斯还和以前一样洛尔伽感到十分欣慰，上次回来被卢卡斯拒绝后他一蹶不振，所幸这趟游历让他抹平了些许情伤。

他永远都会爱卢卡斯.赫尔南德斯，如果无法成为恋人，他想以朋友的身份回到卢卡斯的世界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