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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雪的女儿2 太阳焰星 > 第540章 139 为何寂寞在扩张失去了力量

自嫁与太阳神帝俊,月神嫦曦(苒苒)便因天后羲和(易阳欣儿)从中作梗、搬弄是非,被弃于沁寒殿深处的孤茗宫,过着形同冷宫的孤寂日子。长夜漫漫,清辉洒满空庭,苒苒望着阶前凝结的霜华,心底不禁泛起一声幽叹:这四下的寂寞为何如潮水般蔓延扩张,竟让她觉得连自身的神力都在一点点流失,再难聚起半分暖意。

霜华如碎玉般铺满孤茗宫的青石板,连檐角的冰棱都凝结成剔透的帘,风过时叮咚作响,倒像是这寂寥宫阙里唯一的活物在低语。月神嫦曦裹着那件洗得泛白的白裙,料子本是曜雪玥星特产的雪蚕丝,曾如月光流动般璀璨,此刻却被殿角漏进的寒风灌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清瘦的肩线。她坐在窗前的寒玉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榻沿凝结的薄冰,那冰面映出她苍白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黛,却因久居寒地失了往日的水润,眼尾微微下撇,藏着化不开的怅惘,唯有那双眸子,依旧亮得像她故乡刃雪城的初雪,只是此刻蒙着一层薄雾,望出去时连天边的星子都成了模糊的光斑。

“公主,再添件衣裳吧。”朴水闵端着一碗温茶进来,熹黄色的宫装在这满室素白里显得格外温暖,她将茶盏搁在描金小几上,声音压得极低,“这寒沁殿的风比咱幻雪帝国的冰原还烈,您本就畏寒……”

嫦曦转过头,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只在颊边漾开浅浅的梨涡:“闵儿,你看这月光。”她抬手示意,窗外的清辉正斜斜切进来,落在她垂落的发间,银丝般的光泽流转,“在曜雪玥星时,月光是带着暖意的,能融开檐角的冰,可到了这儿……”她顿了顿,指尖触到窗棂上的冰花,“连月光都成了冷的,像淬了冰的刀子,一点点割着人的神力。”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广寒宫的轮廓在数里外的冰雾中若隐若现,那曾是月神的居所,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象征。她咬了咬唇,将一件狐裘轻轻搭在嫦曦肩上:“都是那易阳欣儿的手段。前日我去给主殿送冰鉴,听见她身边的弄玉在跟端怀说,要让您‘在寒宫里好好悟悟,什么是尊卑’。”她模仿着弄玉那尖细的语调,气得脸颊发红,“她凭什么!公主您是北斗紫光夫人,是普贤菩萨,论尊贵,谁能及您?”

嫦曦轻轻摇头,将狐裘裹得更紧些。那狐裘是兄长曦风王子送来的,据说取了极北之地雪狐的腹毛,本是暖极之物,可穿在身上,却总觉得抵不过心底的寒意。她想起初见太阳神帝俊时的情景,他穿着紫金玄衣,褐金的瞳孔在阳光下亮得惊人,掌心腾起的雷火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却在看向她时,有过一瞬的柔和。可自易阳欣儿在他耳边说了那句“月神属阴,恐伤您的阳刚之气”后,一切就都变了。

“尊卑?”她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白鼠图腾,那是她的本真本源,此刻却像睡着了一般,毫无生气,“在这太阳焰星,大概是以帝俊的心意分尊卑的吧。”她抬眼望向天际,太阳神殿的方向此刻该是灯火通明,火宫殿的龙涎香能飘出数万里,可到了这孤茗宫,只剩下凛冽的风裹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朴水闵见她眼底的光又暗了几分,忙转移话题:“公主您看,窗台上的冰梅要开了。”她指着窗棂边那株半死不活的梅树,枝桠上果然顶着几个小小的花苞,裹在冰晶里,透着点倔强的粉,“这冰梅是从咱幻雪帝国带来的种子,在这火焰星的土地上竟也能活,可见再难的地方,总有能扎根的东西。”

嫦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在那花苞上停留了许久,眸底终于泛起一丝微澜。她想起故乡的茉莉花田,每到花期,漫山遍野的白,连风都带着甜香。兄长曦风总爱带着金芙儿嫂嫂在花田里下棋,嫂嫂穿的金衣在白花丛中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笑声能惊起满田的蝴蝶。那时她总跟在后面,缠着嫂嫂教她辨认草药,而朴水闵就和嫂嫂的侍女樱芸蝶梦在一旁斗草,银铃般的笑声能传到天边。

“是啊,总能扎根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她缓缓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月华之力,那光芒淡得像萤火虫,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冰梅的花苞上。冰层下的花瓣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朴水闵警觉地竖起耳朵,按住腰间的短匕——那是曦风王子特意为她打造的,能斩断低级的火焰魔法。“谁?”她扬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戒备。

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传来:“是……是我,弄玉。奉天后娘娘之命,送些炭火来。”

朴水闵皱眉看向嫦曦,见她微微颔首,才上前拉开殿门。弄玉穿着一身绯红宫装,袖口绣着烈焰独角兽的图腾,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在殿内扫来扫去,像在评估这冷宫的寒酸程度。她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个炭盆,炭火稀稀拉拉的,一看就是燃不长久的劣质品。

“天后娘娘说,月神娘娘身子弱,还是得用些炭火才好。”弄玉的声音甜得发腻,目光落在嫦曦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只是这火焰星的炭火金贵,娘娘您这儿偏僻,能分到这些已是恩典了。”

嫦曦没抬头,指尖依旧停留在冰梅上,声音平静无波:“替我谢过天后。”

弄玉见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有些发堵,故意提高了声音:“对了,忘了告诉月神娘娘,今晚帝俊陛下要在卧龙大殿宴请各国使臣,天后娘娘特意穿了新制的凤凰火羽裙,那光彩,据说连太阳神殿的琉璃顶都比下去了呢。”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嫦曦,想看看她是否会露出嫉妒的神色。

嫦曦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将那瞬间的落寞照得一清二楚。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淡淡道:“知道了。闵儿,送客。”

弄玉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转身时故意撞了朴水闵一下,才扭着腰肢离去。殿门关上的刹那,朴水闵忍不住低骂:“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主子得势……”

“闵儿。”嫦曦打断她,指尖的月华之力渐渐收回,冰梅的花苞上凝结了一层更薄的霜,却奇异地透出点生机,“不必动气。”她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望着那盆可怜的炭火,火光微弱,连她裙角的白都暖不热,“你看这火,看着热烈,若是心不诚,终究是暖不了人的。”

朴水闵看着自家公主清瘦的背影,白裙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像一朵随时会被吹走的雪花,心底一阵发酸:“公主,您真的……不难过吗?”

嫦曦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那双白鼠图腾般的眸子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清冷却坚韧的光:“难过是有的。”她坦诚道,抬手接住一片从窗缝飘进的雪花,雪花在她掌心慢慢融化,“可我是曜雪玥星的曦言,是月神嫦曦,不是只能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望向远处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像一颗灼热的星辰,“他有他的火焰帝国,我也有我的月光。只是这月光暂时被乌云遮了,总有散开的那天。”

寒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动她的发丝,她却没再裹紧衣裳,反而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感受那风的力度。远处的卧龙大殿隐约传来丝竹之声,热闹得与这孤茗宫像是两个世界。但此刻,嫦曦的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下来,那流失的神力似乎在心底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像她掌心那朵即将绽放的冰梅,在严寒里,悄悄积蓄着力量。

寒夜渐深,殿外忽然传来丹顶鹤清越的唳鸣。朴水闵眼睛一亮,忙不迭推开殿门——三只丹顶鹤正敛翅落在阶前,银白羽翼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为首那只鹤喙里衔着个白玉匣子。

“是衷一情他们!”朴水闵接过玉匣时,指尖触到鹤羽上的暖意,这才想起三位鹤羽仙人原是兄长曦风身边最得力的侍者,寻常不会轻易离境。

嫦曦打开玉匣的刹那,一股清冽的冷香漫开来——里面铺着层雪绒,放着半块晶莹剔透的冰晶,细看竟有月光在其中流转。“这是……曜雪玥星的凝月晶?”她指尖抚过冰晶表面,那熟悉的寒气顺着指腹漫上来,竟让她流失的神力隐隐有了呼应。

玉匣底层压着张素笺,曦风的字迹清隽如冰刻:“妹,寒沁阁地气阴寒,凝月晶可聚月华。金芙儿托隐莲送来南海暖玉,已嵌于你榻下。”

嫦曦捏着素笺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仿佛能看见兄长穿着白袍坐在归渔居的窗边,金芙儿披着璀璨金衣站在他身后,九骑士守在廊下,而隐莲公主正将暖玉小心翼翼放进锦盒——那是她嫁入太阳焰星前,金芙儿总爱摩挲的宝贝,说能“镇一切阴寒”。

“公主您看!”朴水闵蹲在寒玉榻边,果然摸到榻底嵌着块鸽卵大的暖玉,温润的暖意正顺着石榻慢慢晕开,“这下您夜里睡着就不会冻醒了。”

嫦曦将凝月晶放在窗台上,月光落上去的瞬间,冰晶里竟浮起细碎的光尘,像揉碎的星子。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曦风总把最好的凝月晶留给她玩,说她的白鼠图腾与月华为伴,才能养出最亮的光泽。那时金芙儿还总笑他们兄妹“抱着冰块当宝贝”,转头却让白骑士阿穆往她的琉璃盏里加最暖的花蜜。

正怔忡间,殿外又起了动静。这次却是火宫殿的内侍,捧着件玄色锦袍立在阶下,脸色恭敬得有些刻意:“月神娘娘,陛下命奴才送件衣裳来。”

朴水闵警惕地挡在嫦曦身前:“陛下怎会突然想起送衣裳?”

内侍赔着笑:“陛下在卧龙大殿饮宴时,听闻寒沁阁雪大,说娘娘身子弱,特命奴才取了件玄狐裘来。”他说着掀开锦袍一角,玄色狐毛泛着暗哑的光,竟是烈焰独角兽的尾毛混纺而成——那是易阳欣儿最爱的料子。

嫦曦望着那件锦袍,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御花园远远看见的情景:易阳欣儿穿着同款玄狐裘,依偎在帝俊身边,火翅半展,金冠上的红宝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时她正提着裙摆避过结冰的湖面,听见易阳欣儿娇笑着说:“这料子暖是暖,就是太沉,哪及得上月神娘娘的雪蚕丝轻便?”

“替我谢过陛下。”嫦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我惯穿素衣,怕是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内侍脸上的笑僵了僵,却不敢多言,只将锦袍搁在廊下便躬身退去。朴水闵看着那团扎眼的玄色,气鼓鼓道:“明摆着是那易阳欣儿的主意!想用这种方式提醒您谁才是正主!”

嫦曦却弯腰拾起凝月晶,月光透过冰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刃雪城的落雪。“她想提醒的,或许不只是我。”她忽然轻笑一声,眼底闪过狡黠的光,“闵儿,取我那支白玉笛来。”

朴水闵虽疑惑,还是从妆奁里取出支通体莹白的玉笛。这笛子是用曜雪玥星的千年寒玉所制,吹出来的调子能引动月华之力,只是自她入太阳焰星,便再没碰过。

嫦曦握着玉笛走到阶前,夜风卷着雪沫掠过她的发梢。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忽然抬手吹奏起来。笛声初起时清冷如冰泉漱石,渐渐却添了几分柔韧,像寒梅在风雪里舒展枝桠。

三只丹顶鹤闻声昂首,随着曲调舒展羽翼,银白的翅尖扫过积雪,竟扬起细碎的光点。更奇的是,窗台上的凝月晶忽然光芒大盛,将整座孤茗宫都笼罩在一片清辉里,连檐角的冰棱都折射出七彩的光,远远望去,竟比卧龙大殿的灯火还要璀璨。

卧龙大殿内,正与易阳欣儿共饮的帝俊忽然顿住酒杯。他褐金的瞳孔微微收缩,望向寒沁阁的方向——那片突然亮起的清辉,像极了他初见曦言时,她站在曜雪玥星的冰原上,周身流转的月华。

“陛下怎么了?”易阳欣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底掠过一丝厉色,面上却笑得娇媚,“莫不是寒沁阁那边走水了?要不要让秦弘基去看看?”

帝俊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他想起曦言嫁过来那天,穿着白裙跪在殿中,白鼠图腾在月光下泛着温顺的光。易阳欣儿在他耳边说:“这般柔弱,怕是担不起母仪宇宙的担子。”他那时只觉得,月本就该依附日而生,却忘了月有月的清辉,从不需借谁的光。

笛声还在继续,竟隐隐压过了殿内的丝竹。易阳欣儿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火翅上的羽毛微微颤动:“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也配在陛下跟前献丑?”她说着便要起身,“臣妾去让她闭嘴!”

“不必。”帝俊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雷霆决初运时的沉凝,“让她吹。”

易阳欣儿愕然抬头,只见帝俊望着窗外,褐金的眸子里竟映着那片清辉,像藏着片她从未见过的星空。

孤茗宫内,嫦曦吹罢最后一个音符,指尖的暖意已能聚起一小团月光。朴水闵惊喜地发现,殿下的霜华竟融了寸许,露出青石板下隐隐的绿意。

“公主,您的神力……”

嫦曦望着掌心跳动的月光,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浅淡的梨涡,而是带着释然与锋芒,像雪后初晴的刃雪城,清冽又明亮:“你看,月落了会再升,光散了能重聚。”她将凝月晶放回玉匣,“明天,该去广寒宫看看了。”

朴水闵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广寒宫虽久无人居,却是月神神职所在,那里的月华之力,可比这孤茗宫浓厚百倍。

夜风渐息,天边的残月慢慢隐去。嫦曦坐在嵌着暖玉的寒榻上,听着殿外丹顶鹤渐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长夜也并非那么难捱。榻下的暖玉透着温煦的光,像金芙儿总挂在脸上的笑;窗台上的凝月晶闪着清辉,似兄长递过来的那杯冷酒。

她闭上眼睛时,仿佛看见广寒宫的桂树正在抽芽,而她裙角的白鼠图腾,正悄悄竖起了耳朵。

天刚蒙蒙亮,朴水闵便踩着薄霜去广寒宫探路。临行前,她将一件缝了暖绒的里衣塞进嫦曦手中:“公主且歇着,我去去就回。”嫦曦望着她熹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冰雾里,指尖摩挲着里衣针脚——那是昨夜朴水闵就着微弱炭火连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锦缎都暖。

她起身走到窗边,凝月晶在晨光里流转着淡金光泽。忽然,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朴水闵的轻快,倒像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嫦曦指尖微动,窗台上的冰晶瞬间隐去光华,她转身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门帘被轻轻掀起,逆光中站着个高大身影,紫金玄衣的一角在晨光里泛着暗纹——竟是太阳神帝俊。他身后没带侍从,褐金深瞳在殿内扫过,落在那盆快燃尽的炭火上时,眉峰微蹙。

“陛下怎会来此?”嫦曦垂眸行礼,白裙曳地,像朵敛了瓣的雪莲。

帝俊没回答,只走到寒玉榻边,指尖敲了敲榻沿。暖玉的温润透过石面漫上来,他眸色深了深:“曦风送的?”

“是兄长心意。”

“你倒是坦然。”他忽然笑了,霸道的樱唇勾起时竟带了几分暖意,“可知易阳欣儿昨夜在殿里摔了玉盏?”

嫦曦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原以为以天后的骄傲,断不会在人前显露失态。

“你的笛声,震碎了她新炼的火晶。”帝俊走到窗前,拿起那枚凝月晶,指尖的雷电之力险些将冰晶灼化,他忙收敛了神力,“月神的力量,竟已弱到需借外物凝聚?”

这话里带着几分探究,却不像嘲讽。嫦曦想起昨夜聚起的那团月光,轻声道:“神力如流水,堵则溢,疏则通。寒宫虽冷,倒让我悟了些从前忽略的道理。”

帝俊转头看她,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竟映出种剔透的质感,像曜雪玥星最珍贵的冰魄。他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她穿着繁复的礼服跪在殿中,白鼠图腾在裙摆上怯生生蜷着,全然不像此刻,眼底藏着月光般的韧性。

“广寒宫久无人居,檐角的冰棱都快化成冰牢了。”他忽然道,将凝月晶放回窗台,“秦弘基的鹰族擅长修缮,让他们去拾掇拾掇。”

嫦曦一怔,正要谢恩,却见他已转身走向殿门。玄衣扫过门槛时,他顿了顿:“三日后是火焰帝国的星火节,卧龙大殿会摆宴。”他没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穿件亮色的衣裳来。”

门帘落下,殿内重归寂静。嫦曦望着那盆炭火,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竟有新的火星跳了起来。

午后,朴水闵兴冲冲地回来,斗篷上沾着草屑:“公主!广寒宫的桂树没死!我扒开雪一看,树根处全是绿芽!”她掏出块冻得硬邦邦的桂花糕,“这是从桂树下找到的,许是从前宫人留下的。”

嫦曦接过桂花糕,冰硬的糕点上还沾着点金黄的碎屑。她忽然想起金芙儿曾说,西方极乐世界的金莲常开不败,花瓣落在糕点上,能存百年香气。

正说着,殿外传来鹰隼振翅的声音。数十名鹰族侍卫落在阶前,为首的秦弘基单膝跪地:“月神娘娘,陛下命属下修缮广寒宫,敢问娘娘有何吩咐?”他鹰钩鼻下的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却透着对神职的敬畏。

嫦曦望着远处广寒宫的轮廓,轻声道:“不必大修,只把檐角的冰棱敲掉,让月光能照进殿内就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桂树周围的雪清干净,别伤了根。”

秦弘基领命退下,不多时便传来冰棱碎裂的脆响。朴水闵扶着嫦曦走到殿外,看着鹰族侍卫们有条不紊地清理积雪,忽然拍手笑道:“公主您看,衷一情他们在帮着运暖玉呢!”

三只丹顶鹤正衔着玉块往广寒宫飞去,银白羽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嫦曦望着那片渐渐显露出朱红宫墙的宫殿,忽然觉得掌心的桂花糕似乎有了丝暖意。

三日后星火节,朴水闵为嫦曦梳了北斗七星髻,簪上银月钗。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生气,白鼠图腾在裙摆上仿佛活了过来,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件如何?”朴水闵捧出件月白长裙,裙角绣着银丝月华纹,是曦风特意让人送来的。嫦曦换上时,竟觉得流失的神力在缓缓回流,裙摆拂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光点。

卧龙大殿内早已人声鼎沸。易阳欣儿穿着凤凰火羽裙坐在帝俊身侧,火翅半展,金冠上的红宝流光溢彩,正与西烨说着什么。见嫦曦进来,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笑道:“妹妹可算来了,快入座吧。”

嫦曦刚走到自己的席位,便见金芙儿的侍女隐莲提着裙摆走来,身后跟着白骑士阿穆。隐莲屈膝行礼:“月神娘娘,我家公主让奴婢给您带些南海暖珠,说穿在里面能聚气。”她塞过来个锦囊,又压低声音,“公主还说,若有人刁难您,就亮这个。”

锦囊里除了暖珠,还有枚金莲图腾的令牌。嫦曦捏着令牌,忽然想起金芙儿总说:“我的金莲能克一切邪火,你拿着,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正怔忡间,帝俊举杯起身:“今日星火节,愿我火焰帝国与各星和谐共生!”他目光扫过殿内,落在嫦曦身上时微微一顿,“月神远道而来,当饮此杯。”

易阳欣儿正要起身代饮,却见嫦曦已端起酒杯,白裙在灯火下如月光流动:“谢陛下。”她仰头饮尽,酒液入喉竟带着暖意,神力在体内骤然翻涌,竟比在广寒宫时更盛。

殿外忽然传来桂香,众人纷纷侧目——秦弘基匆匆进来,单膝跪地:“陛下,广寒宫的桂树开花了!”

满殿哗然。谁都知道,广寒宫的桂树已百年未开。帝俊推开座椅起身,褐金深瞳里映着殿外飘来的金桂花瓣,忽然笑道:“走,去看看。”

众人簇拥着帝俊往广寒宫走去,嫦曦跟在后面,看着金桂花瓣落在自己的月白长裙上,像落了场细碎的金雪。易阳欣儿的火翅不知何时收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广寒宫内,桂树果然开满了金黄的花,月光透过清理过的檐角照在花瓣上,泛着圣洁的光。帝俊站在树下,望着仰头看花的嫦曦,忽然发现她裙角的白鼠图腾,正与落在肩头的花瓣相映成趣。

“月有月的清辉,桂有桂的芬芳。”他忽然开口,声音传遍宫殿,“从前是我忽略了。”

嫦曦转头望他,月光与火光在她眸中交织,竟生出种奇异的光彩。她忽然明白,有些光芒从不需要依附谁,就像这桂树,哪怕在寒宫里沉寂百年,该开的时候,自会香飘万里。

朴水闵在一旁悄悄对隐莲说:“你看,我说过公主的月光总有散开的那天。”隐莲笑着点头,眼角瞥见白骑士阿穆正偷偷往桂树下埋着什么——许是金芙儿嘱咐的催生草药吧。

夜风带来更远的花香,嫦曦望着帝俊转身时特意放缓的脚步,忽然觉得,这宇宙纪年里的漫长等待,或许都只是为了此刻——月光终于照进了该去的地方,而桂香,正顺着风,往更远的星辰蔓延。

桂香漫过广寒宫的朱红宫墙时,帝俊忽然伸手折下一枝最盛的花枝,递到嫦曦面前。褐金深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霸道的轮廓似乎也被这月色磨去了几分锋芒:“月神的宫殿,该有桂香才是。”

嫦曦指尖触到微凉的花枝,花瓣上的晨露落在手背上,竟带着丝暖意。她微微屈膝:“谢陛下。”抬眼时,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审视,倒像是藏着片被月色浸润过的星空。

易阳欣儿立在不远处,火翅上的羽毛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的火媚术险些失控——她分明看见帝俊折花时,指尖的雷电之力刻意收敛了三分,生怕灼到那脆弱的花瓣。弄玉在她耳边低语:“娘娘,这桂花开得蹊跷,许是月神用了什么旁门左道……”

“住口。”易阳欣儿冷声打断,凤眼里掠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换上惯常的娇媚,“妹妹能让百年桂树开花,足见神力非凡。倒是姐姐我,整日守着这火焰殿,竟不知广寒宫这般雅致。”她说着,缓步走到帝俊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陛下,不如让妹妹搬回主殿吧?姐妹俩也好做个伴。”

这话看似热络,却暗暗将嫦曦摆在了依附者的位置。嫦曦还未开口,帝俊已轻轻抽回手臂:“广寒宫刚修缮好,月神住在这里正好。”他看向嫦曦,“往后若需什么,直接命秦弘基去办。”

嫦曦颔首时,瞥见易阳欣儿垂下的眼睑里,那抹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怼。

回到广寒宫时,朴水闵正踮脚往桂树上挂红绸:“公主您看,这是曜雪玥星的习俗,花开时挂红绸,能保岁岁平安。”三只丹顶鹤正用喙帮她递绸带,银白羽翼扫过金桂,落了满地碎金般的花瓣。

嫦曦将那枝桂花插进白玉瓶,忽然发现花瓣上竟凝着层极薄的月华。她指尖拂过花瓣,神力在体内轻快地流转,像回到了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田。

“公主,您看谁来了!”朴水闵忽然惊呼。

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曦风穿着白袍踏月而来,身后跟着金芙儿。她的璀璨金衣在月光下泛着流金,九骑士分立两侧,隐莲正扶着她的手臂,低声说着什么。

“兄长!嫂嫂!”嫦曦迎上去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

曦风抬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白袍上的极鼠图腾与她裙角的白鼠图腾交相辉映:“听闻你让桂树开了花,便知我曦言妹妹回来了。”他眼底的担忧散去,只剩下欣慰。

金芙儿上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我带了西方极乐世界的金莲露,你每日抹一点在眉心,能聚月华,还能……”她凑近低声道,“防些不入眼的火媚术。”

嫦曦望着嫂嫂眼中的狡黠,忽然笑出声。这笑声像碎冰落进玉盘,清脆得让殿外的桂叶都轻轻颤动。

正说着,秦弘基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月神娘娘,陛下命属下送来这个。”盒内是枚月牙形的玉佩,质地温润,隐隐有雷光流转,“陛下说,这是用雷髓混合暖玉所制,能调和您的月力。”

金芙儿拿起玉佩端详片刻,对曦风挑眉:“看来这位太阳神,也不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曦风淡淡一笑,指尖在玉佩上轻点:“雷髓性烈,暖玉性柔,倒是用了心。”他看向嫦曦,“收下吧。月与雷本就该共生,就像冰与火,未必不能相融。”

夜深时,曦风与金芙儿离去,广寒宫重归宁静。嫦曦坐在桂树下,摩挲着那枚雷髓暖玉佩。朴水闵端来新沏的桂花茶,茶汤里浮着金芙儿带来的莲心,清苦中透着回甘。

“公主,您说陛下……是不是真的转性了?”朴水闵好奇地问。

嫦曦望着天边的圆月,玉佩在掌心渐渐温热:“或许不是转性。”她轻声道,“就像这桂树,不是不开,只是需要合适的时节。”她想起帝俊折花时的眼神,想起他收回的手臂,想起那枚调和了雷与暖的玉佩,“有些人,有些事,也需要时间去看清。”

远处的火宫殿依旧灯火通明,易阳欣儿正将弄玉递来的药粉撒进香炉。那药粉能乱人心智,尤其对月神这类阴寒体质最是有效。她望着广寒宫的方向,凤眼里淬着冷光:“月终究是要绕着日转的,想抢风头,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而广寒宫内,嫦曦忽然起身,走到桂树前。月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身上,月白长裙与金桂交相辉映,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她抬手抚上树干,体内的月华之力与玉佩的雷力交织着涌入树根——那百年未开的桂树,仿佛受到了感召,枝头竟又绽出数朵新花,香气漫得更远了。

朴水闵惊喜地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家公主身上的光芒,似乎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光芒里没有了孤寂,没有了怯懦,只有一种历经寒夜后的通透与坚韧,像这广寒宫的月光,清冷,却自有力量。

夜风拂过,带来卧龙大殿隐约的钟声,也带来了远处冰原的气息。嫦曦站在桂树下,望着漫天星辰,忽然明白,这宇宙纪年里的爱恨嗔痴,或许都只是天地运转的一部分。她要做的,不是争夺谁的目光,而是守住自己的月光,让它在该亮的时候,照亮该照的地方。

至于那朵在火焰与月光间摇摆的情愫,就像这桂树上的花苞,该开的时候,自会迎着风,绽放出属于它的姿态。

桂香飘进火宫殿时,易阳欣儿正对着铜镜试新制的凤钗。赤金打造的凤凰口衔明珠,映得她凤眼愈发艳丽,只是镜中倒影里,那抹惯常的得意却淡了几分。

“娘娘,广寒宫的桂香都飘到这儿来了,可见月神的神力是真的回来了。”端怀在一旁为她梳理长发,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易阳欣儿抬手抚过凤钗,指尖的火纹微微闪烁:“回来了又如何?”她冷笑一声,凤钗在镜中划过冷光,“月再亮,离了日的映照,也不过是块冰疙瘩。”话虽如此,她却忽然起身,火红的裙摆在地面扫过,带起一串火星,“备车,去广寒宫。”

广寒宫的桂树下,嫦曦正与朴水闵对弈。她执白棋,指尖拈着棋子悬在半空,月光透过棋篓落在她腕间的雷髓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公主这步棋走得妙!”朴水闵拍着棋盘,熹黄色的衣袖扫过棋子,“断了黑棋的后路,看它还怎么蹦跶。”

嫦曦轻笑未落,殿外便传来侍女的通报:“天后娘娘驾到。”

朴水闵瞬间敛了笑意,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匕。嫦曦却依旧从容落子,白子落在棋盘中央,恰好截断了黑棋的气:“请她进来吧。”

易阳欣儿踩着金桂花瓣走进来,火红的宫装与满殿的月白、金黄撞在一起,像团突然燃起来的火焰。她目光扫过棋盘,凤眼里掠过一丝讥诮:“妹妹倒有闲情逸致,这冷宫的日子,竟过得比主殿还舒坦。”

“广寒宫是月神居所,怎算冷宫?”嫦曦抬手示意朴水闵奉茶,声音平静如镜,“天后若不嫌弃,不妨坐下品杯桂花茶。”

易阳欣儿没接茶盏,反而走到桂树前,指尖轻抚过花瓣。她的火媚术在指尖流转,花瓣边缘瞬间泛起焦黑:“这花虽香,却太娇弱,一阵热风就能烤焦。”她说着转头看嫦曦,双瞳里燃起细碎的火苗,“就像有些人,看着清雅,实则不堪一击。”

嫦曦望着那片焦黑的花瓣,忽然起身。月白裙摆在地面拂过,带起的月华之力瞬间将火苗扑灭,焦黑处竟慢慢恢复了金黄:“天后可知,桂树的根扎在冻土深处,越是严寒,长得越牢。”她迎上易阳欣儿的目光,眸中白鼠图腾般的光清亮如水,“就像月光,看着清冷,却能穿透最深的黑夜。”

易阳欣儿的火翅猛地展开,殿内温度骤然升高,金桂花瓣簌簌坠落。朴水闵挡在嫦曦身前,短匕已出鞘:“你敢动手?”

“动手?”易阳欣儿笑出声,火翅上的羽毛因愤怒而竖起,“我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这广寒宫变成火海!”她掌心凝聚起烈焰,独角兽图腾在衣间浮现,“你以为帝俊送你块破玉佩,就能护着你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帝俊沉凝的声音:“够了。”

众人转头,只见他立在殿门口,紫金玄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褐金深瞳扫过殿内狼藉,最终落在易阳欣儿身上:“谁准你在广寒宫动怒的?”

易阳欣儿的火翅瞬间收敛,委屈地垂下眼睑:“陛下,臣妾只是……只是想与妹妹说说话。”

“说话需要动用到毁灭神力?”帝俊走进来,目光落在嫦曦身上,见她安然无恙,才转向易阳欣儿,“你身为天后,该有容人之量。若再如此,便去寒沁阁静思三月。”

这话里的严厉让易阳欣儿浑身一颤,她从未见帝俊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弄玉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道:“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易阳欣儿狠狠瞪了嫦曦一眼,转身时裙角扫过棋盘,棋子散落一地。但她没敢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广寒宫。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桂香与月光交织。帝俊弯腰拾起一枚散落的白子,递到嫦曦面前:“棋艺见长。”

嫦曦接过棋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一顿:“不过是守拙罢了。”

“守拙亦是智慧。”帝俊望着满地金桂,忽然道,“明日我要去曜雪玥星巡查,你……”

“陛下是想让我同去?”嫦曦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帝俊颔首,褐金深瞳里映着她的身影:“曦风说,刃雪城的茉莉花田开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是曜雪玥星的公主,该回去看看。”

嫦曦望着他,忽然想起曦风曾说,太阳神虽霸道,却从不说违心之言。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白子,轻声道:“好。”

次日清晨,帝俊的金乌战车停在广寒宫外。嫦曦穿着月白长裙,朴水闵提着行囊跟在身后,三只丹顶鹤早已敛翅等在车旁。

易阳欣儿立在宫墙上,看着嫦曦踏上战车,看着帝俊在她身侧坐下,看着金乌展翅时,月华与日光交织成绚烂的光带。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火翅在袖间隐隐颤动——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那片看似柔弱,却能穿透火焰的月光。

战车穿过云层时,嫦曦望着下方渐渐缩小的太阳焰星,忽然觉得掌心的雷髓玉佩又暖了几分。帝俊递给她一块冰晶,里面冻着朵金桂:“广寒宫的花,带着路上看。”

她接过冰晶,指尖与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抬头时,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倒像是藏着片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远处的曜雪玥星已在视野里展开银白的轮廓,刃雪城的尖顶在阳光下闪着光,茉莉花田像片白色的海洋。嫦曦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忽然笑了。

朴水闵凑过来,指着下方:“公主您看,是曦风王子和金芙儿公主!”

战车缓缓降落时,曦风与金芙儿已带着侍从等候在茉莉花海前。白袍与金衣在白花丛中格外醒目,九骑士分列两侧,丹顶鹤们振翅迎上来,唳鸣声响彻云霄。

帝俊扶着嫦曦走下战车,目光落在那片茉莉花田上,忽然道:“原来月光的故乡,是这样的。”

嫦曦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紫金玄衣上,折射出的光芒竟与身边的花海如此和谐。她忽然明白,有些光芒并非只能相互排斥,就像日与月,火与冰,在这片宇宙里,终能找到属于它们的共存之道。

茉莉花香漫过来,混着广寒宫的桂香,在风里酿成清甜的气息。嫦曦望着眼前的人,望着这片土地,忽然觉得,这宇宙纪年里的漫长等待,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而那些尚未说出口的情愫,就像这花海深处悄悄酝酿的花苞,终将在日光与月华的滋养下,绽放出最动人的模样。

茉莉花田的风带着清甜,拂过嫦曦的月白裙角。金芙儿笑着迎上来,璀璨金衣上的金莲图腾在阳光下流转:“我就说这几日花田格外热闹,原是贵客临门。”她自然地挽住嫦曦的手臂,又对帝俊颔首,“陛下肯赏光,曜雪玥星的茉莉都该开得更艳些。”

曦风立在一旁,白袍上的极鼠图腾与帝俊的紫金玄衣相映,倒显出几分微妙的和谐。他抬手示意身后侍仆:“已备下寒宴,就在归渔居,陛下与妹妹且随我来。”

归渔居临着无垠海岸,窗棂外便是翻涌的蓝浪。席间,金芙儿特意让白骑士阿穆端上曜雪玥星特有的冰酪,上面缀着新鲜的茉莉花瓣:“这冰酪用深海寒泉冻成,陛下尝尝?”

帝俊舀起一勺,冰酪入口即化,清冽中带着花香。他看向嫦曦,见她正用银匙轻轻拨弄花瓣,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那是在广寒宫从未有过的松弛。

“听说刃雪城的冰雕节快到了?”帝俊忽然开口,褐金深瞳望着窗外的浪涛,“从前只在星图上见过,倒想亲眼看看。”

曦风挑眉:“陛下有兴致?那正好,让曦言陪您走走。她自小在冰雕节上最是活跃,能认出城墙上每一尊冰像的来历。”

嫦曦抬眸,正撞上帝俊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像个等待邀约的少年。她指尖微热,轻轻点头:“若陛下不嫌弃,臣妹愿引路。”

冰雕节当日,刃雪城的城墙被雕琢成万千姿态。有展翅的冰鹤,有奔腾的雪狼,最壮观的是城中央那座冰砌的宫殿,复刻着幻雪城堡的模样,冰棱为窗,雪块为瓦,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嫦曦指着冰宫的飞檐:“那处的冰纹是用极北玄铁刀刻的,能经百年不化。”她侧头时,发间的银月钗与冰光交辉,“小时候我总缠着兄长,要他在冰墙上刻白鼠。”

帝俊望着她指尖划过的冰纹,忽然抬手,掌心凝聚起雷电之力。紫金色的电光在他指尖流转,竟小心翼翼地在冰墙上勾勒起来——不是他惯用的雷霆掌法,而是极轻柔的力道,刻出一只蜷缩的白鼠,鼠尾缠着朵小小的金莲。

嫦曦一怔,那金莲的模样,分明是金芙儿图腾的样式。

“陛下竟也懂冰雕?”朴水闵看得咋舌,手里的暖炉都忘了递。

帝俊收回手,指尖还凝着点电光:“略通一二。”他看向嫦曦,眼底带着笑意,“这样,白鼠就不会孤单了。”

远处忽然传来惊呼,众人转头,只见易阳欣儿不知何时也来了,正站在冰宫前,火红的裙摆在一片素白中格外刺眼。她身后的弄玉捧着个锦盒,盒内是尊火焰琉璃盏,盏中跳跃的火苗正一点点融化着冰砌的宫墙。

“姐姐这是做什么?”金芙儿上前一步,金衣上的光芒骤然亮起,竟将那火焰逼退了几分,“冰雕节是曜雪玥星的盛典,用火焰融冰,未免失了礼数。”

易阳欣儿冷笑:“我不过是想让陛下看看,这冰砌的玩意儿再精致,也抵不过一把火。”她看向帝俊,凤眼里带着委屈,“陛下忘了?咱们火焰帝国的宫殿,从来都是用岩浆铸墙,万年不灭。”

帝俊的脸色沉了沉:“易阳欣儿,收起你的火焰。”他的声音里已带了雷霆决的威压,“入乡随俗,这点规矩都不懂?”

易阳欣儿没想到他会当众斥责,火翅猛地展开又死死收起,指甲掐进掌心:“是,陛下。”

嫦曦望着那片被火焰熏黑的冰墙,忽然抬手。月华之力如流水般漫过墙面,被熏黑的地方渐渐复上莹白,连融化的冰棱都重新凝结,比先前更剔透几分。她看向易阳欣儿,声音平静却有力:“冰有冰的坚韧,火有火的热烈,本就不必分高下。”

金芙儿在一旁抚掌:“妹妹说得是。就像这日与月,缺了谁,宇宙都不会圆满。”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帝俊一眼,后者褐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

冰雕节的夜晚,刃雪城燃起万盏冰灯。嫦曦与帝俊并肩走在梧桐街上,冰灯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一紫一白,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帝俊忽然道,目光落在她被冰灯照亮的侧脸。

“这里是家。”嫦曦轻声说,脚尖踢起一块碎冰,“有兄长,有嫂嫂,有茉莉花香。”她顿了顿,转头看他,“陛下的家,是火焰帝国的龙塔寝殿吗?”

帝俊望着远处归渔居的灯火,那里曦风与金芙儿正举杯谈笑:“从前以为是。”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刻冰雕时的凉意,“现在觉得,能让人心安的地方,才算家。”

嫦曦的心轻轻一颤,正要开口,却见三只丹顶鹤从空中掠过,唳鸣声里带着急讯。衷一情落在嫦曦肩头,鹤喙轻啄她的衣袖,指向天际——那里,一颗星辰正拖着长尾,坠向太阳焰星的方向。

“是灾星。”帝俊的脸色瞬间凝重,褐金深瞳里雷光乍现,“秦弘基的传讯,火焰帝国边境出现时空裂隙。”

曦风与金芙儿快步赶来,曦风的白袍已泛起银光:“我命人查过星轨,这裂隙与上古封印有关,需日月之力同启才能修补。”他看向帝俊与嫦曦,“唯有陛下的雷霆之力与妹妹的月华之力相合,方能稳固时空。”

金芙儿握住嫦曦的手:“放心去,曜雪玥星有我与兄长守着。”她塞给嫦曦一枚金莲符,“危急时捏碎,九骑士会即刻驰援。”

帝俊抬手召来金乌战车,紫金色的光芒在夜空亮起:“曦言,随我来。”

嫦曦望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曾挥出雷鸣掌的手,此刻正稳稳地等着她。她将金莲符握紧,搭上他的掌心。两指相触的瞬间,雷霆之力与月华之力骤然交融,竟在半空凝成一道金银相间的光带。

战车腾空时,嫦曦回头望了一眼刃雪城的冰灯,望了一眼花海中的兄长与嫂嫂。金芙儿朝她挥手,笑容明亮如日;曦风立在月下,白袍如霜。

“别怕。”帝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

嫦曦转头看他,紫金玄衣在风里猎猎作响,褐金深瞳里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远处那道撕裂夜空的裂隙。她忽然笑了,月白裙角在风中扬起:“我不怕。”

因为她知道,此刻握着她的,不仅是太阳神的手,更是愿意与她并肩面对裂隙的人。而身后的曜雪玥星与太阳焰星,那些爱她与她爱的人,都在为她守望。

金乌战车冲破云层,朝着那道时空裂隙飞去。金银交织的光带在身后拖曳,像一道连接日月的桥,也像一条通往未知却充满希望的路。

金乌战车冲破云层时,时空裂隙在前方展开一道狰狞的紫黑色口子,边缘的气流扭曲着,连星辰的光芒都被吞噬。帝俊握紧嫦曦的手,褐金深瞳里雷光暴涌:“待会儿我引雷霆之力稳住裂隙边缘,你趁机将月华之力注入核心,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松开我的手。”

嫦曦点头,月白裙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掌心的雷髓玉佩烫得惊人。她能清晰感受到帝俊体内奔腾的雷霆之力,像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而自己的月华之力则如温润的溪流,正顺着相握的指尖与那股力量渐渐相融。

“准备好了?”帝俊侧头看她,紫金色的电光在他鬓角跳跃。

嫦曦迎上他的目光,眸中白鼠图腾亮得惊人:“嗯。”

话音未落,帝俊已催动雷霆决。刹那间,紫金色的雷电如万千游龙从他掌心窜出,狠狠砸向裂隙边缘。雷鸣掌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竟硬生生将扩张的裂隙逼退了寸许。但裂隙深处传来的吸力愈发狂暴,帝俊的玄衣被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是现在!”他低吼一声。

嫦曦瞬间将体内的月华之力催至极致。月白色的光芒如瀑布般涌出,顺着雷霆之力开辟的路径,朝着裂隙核心钻去。那是种奇异的感觉——雷霆的暴烈与月华的柔和在她体内交织,时而冲撞,时而相拥,竟在裂隙边缘织成一张金银相间的光网。

“再加把劲!”帝俊的声音带着喘息,褐金的瞳孔因用力而微微收缩。

就在月华之力即将触到裂隙核心时,异变陡生。裂隙深处突然窜出数道漆黑的触手,带着腐蚀性的气息,狠狠砸向光网。雷霆之力被触手打散了大半,帝俊闷哼一声,握住嫦曦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嫦曦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更多月华之力渡过去。她忽然想起金芙儿给的金莲符,忙腾出一只手将符捏碎。金光乍现的瞬间,九道身影破空而来——金骑士阿宁的护理之光落在帝俊肩头,红骑士阿亮的长刀斩断袭来的触手,王骑士阿良则在空中布下防御阵,九骑士配合默契,竟硬生生为他们挡住了一波攻击。

“多谢各位骑士。”嫦曦高声道谢,掌心的月华之力愈发凝练。

帝俊趁机重整雷霆之力,紫金色的电光再次暴涨:“曦言,跟我一起!”他体内的金乌图腾骤然亮起,与嫦曦的白鼠图腾在空中交缠成环。雷霆与月华之力以从未有过的强度融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狠狠扎进裂隙核心。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后,裂隙开始剧烈收缩。紫黑色的边缘渐渐褪去,露出星辰原本的光泽。当最后一丝裂隙闭合时,帝俊再也支撑不住,拉着嫦曦从金乌战车上跌落。

两人摔在一片柔软的云絮上,帝俊的玄衣已被汗水浸透,嫦曦的月白裙也沾了不少尘土。但他们都没顾上这些,只是望着彼此,大口喘着气,眼底却都映着劫后余生的光亮。

“我们……成功了?”嫦曦的声音带着颤抖。

帝俊笑了,霸道的樱唇扬起时,竟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有我在,自然成功。”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云絮,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你刚才很勇敢。”

嫦曦脸颊微热,正要说话,却见远处传来两道熟悉的身影。曦风与金芙儿踏着云气而来,身后跟着朴水闵与三只丹顶鹤。

“妹妹!”金芙儿快步上前,握住嫦曦的手上下打量,“没受伤吧?我在曜雪玥星都看见了那道金光,可吓坏我了。”

曦风则走到帝俊面前,白袍上的极鼠图腾闪烁:“陛下神力惊人,曦风佩服。”他语气虽淡,眼底却少了几分疏离。

帝俊站起身,拍了拍曦风的肩:“若非曦言相助,我也未必能成。”他看向嫦曦,褐金深瞳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回去后,我要在太阳神殿为你塑一尊像,让全宇宙都知道,月神嫦曦曾与我并肩守护时空。”

嫦曦心头一跳,刚要推辞,却见金芙儿朝她挤了挤眼。朴水闵也在一旁偷笑,熹黄色的身影在云絮上格外显眼。

归程的金乌战车比来时平稳了许多。帝俊将一枚新制的玉佩递给嫦曦,玉佩上刻着交织的金乌与白鼠图腾:“这是用修补裂隙时凝结的光髓所制,能让我们的力量随时呼应。”

嫦曦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那流畅的纹路。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像极了广寒宫桂花的香气。

远处的太阳焰星已在视野中亮起,火宫殿的轮廓隐约可见。但嫦曦知道,这次回去,一切都不一样了。广寒宫的桂树会开得更盛,冰雕节的白鼠冰像会被好好珍藏,而她与帝俊之间,那些曾被火焰与寒冰阻隔的情愫,终将在这片宇宙里,找到属于它们的温度。

至于易阳欣儿,当她看到帝俊与嫦曦并肩走下战车,看到两人指间相似的玉佩时,火翅上的羽毛微微垂下。或许她终于明白,有些光芒并非只能独占,就像日与月,各自璀璨,才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

风穿过战车的帘幕,带来广寒宫的桂香与刃雪城的茉莉香,在宇宙纪年的长河里,酿成了一段关于火焰与月光的,未完的传说。

太阳神殿的玉阶被晨光镀上金边时,帝俊正站在卧龙大殿的星图前,指尖划过新补全的星域。嫦曦捧着刚沏好的桂花茶走进来,月白裙角扫过殿内的鎏金柱,带起细碎的光尘。

“陛下在看什么?”她将茶盏搁在星图旁的玉案上,目光落在那片刚填补完整的星云——那里正是他们合力修补的时空裂隙,如今已缀满新生的星辰。

帝俊握住她的手腕,褐金深瞳里映着星图的光:“在想该给这片新域起个什么名字。”他指尖点过星图上相邻的两块星域,“这边是曜雪玥星的‘凝月带’,那边是火焰帝国的‘焚天境’,中间这片……”

“不如叫‘共生域’?”嫦曦轻声道,眼底白鼠图腾闪烁,“既是日与月合力护住的地方,便该带着共存的意思。”

帝俊笑了,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好,就叫共生域。”他忽然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月光落在冰面上,“明日起,你随我处理星务吧。宇宙的法则,该让月神也参与书写。”

嫦曦的脸颊泛起薄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图腾玉佩。殿外传来金乌的唳鸣,那是帝俊特意命人训练的神鸟,如今每日清晨都会绕着广寒宫飞三圈,像是在宣告某种不言而喻的亲近。

消息传到火宫殿时,易阳欣儿正在临摹帝俊的雷霆决心法。笔尖的朱砂在纸上晕开,将“共生”二字染得模糊。弄玉在一旁研墨,声音低低的:“娘娘,听说陛下要让月神参与朝政了,还把共生域的星图交给她保管……”

“知道了。”易阳欣儿放下笔,凤眼里没了往日的戾气,反倒多了几分倦怠,“去把我那套‘星火盏’取来,送进广寒宫。”

弄玉愣住:“娘娘,那可是您最爱的琉璃盏……”

“送去便是。”易阳欣儿望着窗外掠过的金乌,火翅轻轻颤动,“日与月既然要同辉,我这做天后的,总不能太小气。”

广寒宫收到星火盏时,嫦曦正在桂树下教朴水闵辨认星图。那套琉璃盏剔透如冰,盏底却嵌着细碎的火晶,月光照上去,竟映出金红交织的光晕。

“天后这是……”朴水闵捧着盏子,满脸诧异。

嫦曦指尖拂过盏底的火晶,忽然笑了:“或许她也想明白了。”就像曜雪玥星的冰不会永远冻结,火焰帝国的火也不必时刻燃烧,“去把我那盒‘月魄粉’取来,回赠给天后。”那是用广寒宫的晨露与桂花瓣磨成的,能安神定气,最适合性子炽烈的人。

三日后的星务会上,帝俊端坐主位,左手边是穿着月白朝服的嫦曦,右手边是火红宫装的易阳欣儿。殿下文武百官看着这奇异的景象,竟一时忘了奏事。

“西烨,”帝俊率先开口,目光看向冰火麒麟王子,“共生域的星防布置得如何了?”

西烨上前一步,冰蓝色的发丝在火光中闪烁:“已按陛下旨意,在星域边缘布下冰火两仪阵,由鹰族与雪狼族共同驻守。”他顿了顿,补充道,“月神娘娘提议的‘星轨互通法’已试行,效果甚好。”

嫦曦颔首:“此法能让火焰帝国的商船借道曜雪玥星的冰晶航道,既节省时间,又能避免暗流星带的危险。”她看向金芙儿派来的使者,“金公主的商队已顺利通过三批,想必很快会有捷报传来。”

易阳欣儿端起茶盏,火媚术在眼底悄然流转,却不再是为了魅惑,而是化作柔和的暖意:“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事,我火宫殿的宝库也该与曜雪玥星互通有无。”她看向帝俊,凤眼里带着笑意,“陛下觉得呢?”

帝俊望着眼前这一幕,褐金深瞳里漾起难得的柔和。他忽然起身,牵起嫦曦的手,又对易阳欣儿伸出另一只手:“来,我们一起为共生域启星。”

当三只手在星图上方交叠时,雷霆之力、月华之力与烈焰之力骤然交融,在殿顶凝成一道金银红三色光轮。光轮投射到星图上,共生域的星辰瞬间亮起,与凝月带、焚天境的星轨连成一片,像一条贯穿宇宙的彩带。

殿外,三只丹顶鹤振翅高飞,将这消息传遍星空。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田飘起金色的花粉,太阳焰星的火山口喷出七彩的岩浆,连最偏远的南极冰岛,寒沁阁的冰棱都折射出温暖的光。

嫦曦望着那道三色光轮,忽然想起初到孤茗宫的那个寒夜。那时她以为自己的月光会永远被冰封,却不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那些看似无法相融的光,终会在彼此的映照下,绽放出更璀璨的光芒。

帝俊的指尖传来温度,易阳欣儿的掌心带着暖意。嫦曦微微一笑,月白朝服的衣摆在光轮中轻轻飘动,像一朵在火焰与星光中舒展的白莲。

这宇宙纪年的故事,还远未结束。日与月的相守,冰与火的共存,都将在这片共生的星域里,继续书写下去,直到时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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