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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女儿2 太阳焰星 第509章 108 别走远了一起回家

作者:Ann泠善然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08 18:47:24 来源:文学城

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她嫁至异国太阳焰星斗罗大陆火焰帝国太阳王者太阳神帝俊已数载,她时常在冷宫偏殿孤茗宫寒沁阁深夜里孤灯下拉长了影子,望着窗外陌生的月色,恍惚间总觉回到了故国曜雪玥星幻雪帝国的冰雪大陆,那里曜雪似碎金,玥星如明珠,每一寸冰原都藏着与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共度的欢颜。故国幻雪帝国的风仿佛穿洋越海而来,在她耳畔徘徊低吟,说时光如水上烟波般滚滚向前,唯梦里与兄长分别时那句“莫走远,待归期同返”,字字清晰,萦绕不散。

寒沁阁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沉,像是被泼翻的浓墨,连窗棂上雕着的火焰纹都浸得发乌。苒苒坐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素白的裙裾垂落在冰凉的金砖地面,褶皱里还沾着白日里从孤茗宫带来的细雪——那是这太阳焰星唯一能让她想起故国的东西,只是落地便化,连痕迹都留不住。

她面前的鎏金小几上,一盏孤灯正摇曳着豆大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贴在身后冰裂纹的琉璃壁上,像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水墨画。窗外的月色是橙红色的,裹着火焰帝国特有的灼热气息,连月光落下来都带着火星子,溅在窗台上噼啪作响。苒苒抬手抚过窗棂,指尖触到的木头上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的余温,这让她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在曜雪玥星,即便是盛夏,窗棂也该是凉丝丝的,像兄长银玥公子常握在手里的那柄玉如意。

“公主,夜深了,该添件衣裳了。”朴水闵端着碗热汤进来,熹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灯芯猛地跳了跳。丫头把汤碗放在几上,看着自家公主望着窗外发怔的模样,忍不住放轻了声音,“这汤是用故国带来的雪莲子炖的,奴婢偷偷在膳房煨了三个时辰呢。”

苒苒转过头,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她的皮肤是那种常年被冰雪滋养出的冷白,连唇色都淡淡的,唯有眼角那颗小小的银痣,在昏暗中亮得像颗碎掉的星子。“闵儿,你看这月亮。”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飘忽的气音,“在咱们那儿,这时候该是‘碎金雪’落下来了吧?”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随即低下头:“公主说的是。往年这时候,玥星该挂在刃雪城的梧桐树梢上,殿下总爱带着您去茉莉花田丘,说月光落在雪地上,像撒了满地的碎金子。”

提到兄长,苒苒的眼睫颤了颤,垂眸时看见自己腕间那串珍珠手链——是银玥公子送她的陪嫁,每颗珠子里都冻着一小片曜雪玥星的雪花。她轻轻捻着珠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恍惚间竟闻见了故国的风。那风该是带着冰碴儿的,卷着玫瑰森林里落下来的花瓣,掠过珺悦府的琉璃瓦,在她和兄长斗棋时,偷偷掀起棋盘上的宣纸。

“兄长总说我棋艺不精,却偏要每天陪我下到深夜。”她忽然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很轻,像冰面裂开的细缝,“有回我输急了,把他的白玉棋子扔到了雪地里,他非但不恼,还蹲在雪地里一颗一颗捡回来,指尖冻得通红,却说‘苒苒扔的,捡着也欢喜’。”

朴水闵见她眼眶泛起水光,忙递过一方绣着雪梅的手帕:“公主,您又想多了。殿下说了,待边境安稳些,总会来看您的。”

“安稳?”苒苒接过手帕,却没擦眼睛,只是捏在手里反复摩挲,“这太阳焰星的风,连月亮都是烫的,哪有安稳日子。”她望向远处主殿的方向,那里此刻正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丝竹声顺着风飘过来,想必是帝俊正陪着易阳欣儿。那位火羲公主总是穿着最鲜艳的红,金冠上的火羽在阳光下能灼伤人的眼,她的笑声也像火焰一样,热烈得让人不敢靠近。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羽翼划过空气。苒苒猛地抬头,看见三只丹顶鹤正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为首那只的羽翼上还沾着几片雪花——那是曜雪玥星特有的雪鹤,是兄长身边的衷一情他们!

“公主!”朴水闵也看见了,声音里带着惊喜。

衷一情化作人形落在窗前,一身月白锦袍上还沾着霜花,他对着苒苒深深一揖:“公主,殿下让属下给您带句话。”

苒苒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握着珍珠手链的手紧了紧:“兄长……他说什么?”

“殿下说,”衷一情的声音温和如旧,带着故国冰雪的清冽,“曜雪玥星的雪已经积到珺悦府的台阶了,他在归渔居的廊下挂了您最喜欢的冰灯,只等春风起时,便来接您回家。”

春风起时。苒苒望着衷一情身后那片橙红色的夜空,忽然觉得那月光似乎不那么烫了。她想起离家那日,兄长站在刃雪城的城门口,白袍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他说“莫走远,待归期同返”,声音被风卷着,却字字砸在她心上。

此刻寒沁阁的孤灯依旧摇曳,窗外的火星子还在噼啪作响,但苒苒抬手将那串珍珠手链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真的有故国的风穿洋越海而来,在她耳边轻轻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寒沁阁的烛火又熬过了一个更次,朴水闵借着添灯油的空当,偷眼瞧着自家公主。苒苒已从窗边起身,正对着铜镜轻理鬓发,月光透过窗隙落在她发间那支珍珠步摇上,碎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倒比这宫里的火焰琉璃灯更添几分柔和。

“闵儿,把那件月白斗篷取来。”苒苒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暖意,不再是方才那般浸着冰碴儿的凉。

朴水闵应声去取斗篷,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这寒沁阁虽说是偏殿,却也在太阳神殿的地界里,夜间走动总要避着巡逻的侍卫,更别提公主这身打扮——月白斗篷上绣着的雪纹是曜雪玥星的图腾,在这火焰帝国可是犯忌讳的。

苒苒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抚过斗篷领口的白狐毛:“衷一情既来了,总不会空手回去。我得备些东西,让他带给兄长。”她说着转身走向妆奁,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方叠得整齐的素笺,上面是她闲来无事临摹的故国雪景,画里刃雪城的冰塔尖尖上,还停着三只丹顶鹤。

正待将画纸包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不同于雪鹤振翅的轻盈,倒像是某种巨大的羽翼带着热浪扫过。朴水闵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烛台差点落地:“是……是天后娘娘的火翅?”

苒苒猛地按住抽屉,侧耳细听。果然,远处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混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越来越近。那笑声里带着三分娇纵七分得意,正是易阳欣儿无疑。

“躲进里间。”苒苒压低声音,将素笺塞进斗篷暗袋,推了朴水闵一把。自己则转身坐到镜前,抬手将发间的珍珠步摇取下,换上一支最普通的银簪——那是她嫁来后特意备下的,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藏起故国的痕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灼热气浪的风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烛火被吹得险些熄灭。易阳欣儿一身赤红宫装立在门口,金冠上的火羽随着她的动作轻颤,每一根羽毛尖都燃着细碎的火苗。她身后的弄玉和端怀捧着锦盒,垂着眼不敢看苒苒。

“妹妹这寒沁阁,倒是比主殿凉快多了。”易阳欣儿踱进来,凤目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苒苒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夜深了还不睡,是在想什么好事?”

苒苒起身行礼,白裙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微风,竟让易阳欣儿鬓边的火苗暗了暗。“不过是睡不着,对着镜子梳理罢了。”她垂着眼,声音平静无波,“倒是姐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易阳欣儿走到铜镜前,伸手抚过镜面,指尖的温度让镜面上瞬间凝起一层水汽,“方才见寒沁阁这边有鹤影,想着妹妹许是闷得慌,特意从库房里取了些玩意儿来给你解闷。”她说着示意弄玉打开锦盒,里面铺着的红绒布上,摆着一对赤金打造的凤凰钗,钗尖镶嵌的红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妖异的光。

“这对凤钗是用焰山最烈的火融了七七四十九天铸成的,戴在头上,保管妹妹夜里再也不会觉得冷。”易阳欣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针,“妹妹觉得,比你故国那些冷冰冰的珠钗如何?”

苒苒看着那对凤钗,只觉得上面的火光刺得眼睛生疼。她想起兄长送她的珍珠步摇,那珠子里冻着的雪花,是曜雪玥星万年不化的寒冰。“姐姐的心意,苒苒心领了。”她微微欠身,“只是我素来畏寒,怕是消受不起这般热烈的物件。”

易阳欣儿脸上的笑淡了些,指尖的火苗“噌”地窜高寸许:“妹妹这是不给我面子?”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鹤鸣,清越的声音穿透了屋内的凝重。衷一情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公主,属下奉殿下之命,前来取您要带回故国的物件。”

易阳欣儿的目光猛地转向窗户,凤目里闪过一丝厉色。苒苒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对着窗外道:“知道了,稍等片刻。”她转身看向易阳欣儿,“姐姐若是没别的事,苒苒就先失陪了。”

易阳欣儿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抬手将那对凤钗扔回锦盒:“既然妹妹有客,我便不打扰了。”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背对着苒苒道,“听说曜雪玥星近来不太平,那些雪鹤,怕是未必能顺顺当当飞回故国呢。”

门被重重带上,热浪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苒苒松了口气,指尖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朴水闵从里间出来,脸色发白:“公主,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苒苒没说话,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衷一情依旧立在梧桐树下,月白的袍角在夜风中轻扬。她将藏着素笺的斗篷递过去:“告诉兄长,寒沁阁的月光再烫,也挡不住归人的路。”

衷一情接过斗篷,深深一揖,化作鹤形冲天而起。三只丹顶鹤划破橙红色的夜空,羽翼上沾着的雪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一串会飞的星辰。

苒苒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忽然抬手摸了摸鬓角——那里还留着银簪的凉意。她知道,易阳欣儿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但只要兄长还在曜雪玥星等着,只要那声“待归期同返”还在心里亮着,这寒沁阁的夜再长,她也能等下去。

孤灯又开始摇曳,这次却像是在跳一支轻快的舞。窗外的火星子依旧噼啪作响,可苒苒觉得,那声音里似乎藏着雪落的轻响,正从故国的方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寒沁阁的窗棂上,结了层薄薄的白霜。苒苒推开窗时,霜花簌簌落在掌心,凉得像曜雪玥星清晨的露水。远处的龙塔寝殿正腾起金色的霞光,帝俊的紫金玄衣大概已映在朝阳里,而她袖中那方绣着雪梅的帕子,还留着昨夜折下的冰棱寒气。

朴水闵端来的早膳里,竟有一碗掺了雪莲子的甜羹。丫头红着眼圈说,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役偷偷做的,那人老家在离南极冰岛不远的小镇,见过真正的雪。苒苒舀起一勺,莲子的清苦混着冰雪的凉,漫过舌尖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鹤唳。

三只丹顶鹤正落在殿角的梧桐树上,衷一怀展开的信笺上,是曦风公子惯写的瘦金体。“故国茉莉花开了,”苒苒轻声念着,指尖抚过信末那枚银玥图腾,“兄长说,他在归渔居的廊下种了株耐冬,说等我回去时,该正好赶上花期。”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响起环佩叮当。弄玉提着裙摆踏进来,火红的宫装扫过阶前的薄霜,竟融出一串浅浅的脚印。“月神娘娘,天后请您去火宫殿赏新酿的桃花酒呢。”她垂着眼,声音里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苒苒将信笺折进袖中,白裙随着起身的动作轻晃,裙角绣着的冰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告诉天后,我这就来。”她对着朴水闵眨了眨眼,眸底的从容竟让丫头安心了些。

火宫殿的金砖地面烫得惊人,易阳欣儿斜倚在铺着赤绒的软榻上,金冠上的火羽映得满殿通红。她身边的玉盏里,桃花酒正冒着热气,酒液里浮着几粒燃烧的火星子。“妹妹可算来了,”她抬眼时,凤眸里的火焰忽明忽暗,“尝尝这酒,是用焰山深处的火种温的,最能驱寒。”

苒苒接过酒盏时,指尖的凉意让酒液泛起一层白汽。“多谢姐姐好意,”她浅浅抿了一口,舌尖掠过一丝灼痛,“只是这酒太烈,怕是不适合我。”

易阳欣儿忽然笑了,抬手摘下鬓边的凤凰钗,钗尖的红宝石在酒液里一搅,竟腾起一簇小小的火焰。“听说昨日有雪鹤来过?”她慢悠悠地转着玉盏,“妹妹可知,这太阳焰星的天空,容不得带雪的翅膀?”

殿外忽然响起惊雷,帝俊的身影伴着电光出现在门口。他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在雷声里仿佛活了过来,褐金深瞳扫过殿内时,落在苒苒发白的指尖上。“曦和,”他的声音带着雷霆诀的沉凝,“曜雪玥星的使者,该用国礼相待。”

易阳欣儿捏着钗子的手紧了紧,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带起一阵热风。“陛下倒是疼妹妹,”她笑意未减,眼底却结了层薄冰,“只是不知妹妹的兄长,何时能真的踏上火焰帝国的土地?”

苒苒忽然抬头,眸中的清辉竟让殿内的火光都暗了暗。“兄长说,”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等茉莉花开满珺悦府的庭院,他自会牵着耐冬花来。”

帝俊看着她鬓边那支素银簪,忽然想起初见时,她从曜雪玥星带来的雪,落在他的玄衣上,竟凝成了永不融化的冰花。他抬手招来秦弘基,鹰族首领的翅膀在殿外展开时,带进来一缕极淡的寒气。“备些焰山的暖玉,”他对着秦弘基低语,“送去寒沁阁。”

易阳欣儿将凤凰钗狠狠插回发间,火星子溅在赤绒榻上,烧出个小小的洞。“既然陛下有吩咐,”她起身时,火红的裙摆扫过酒盏,将桃花酒泼在金砖上,“我便不打扰妹妹与陛下说话了。”

殿内只剩苒苒与帝俊时,惊雷恰好滚过天际。她望着窗外被闪电照亮的橙红色夜空,忽然听见他说:“南极冰岛的冰棱,比曜雪玥星的软些。”苒苒转头时,正撞见他深瞳里映着的自己,素白的裙裾,素银的发簪,像株误入火海的雪梅。

朴水闵在殿外轻唤时,苒苒的袖中已多了块暖玉。回到寒沁阁时,丫头正捧着个锦盒候着,里面是三枚用寒冰雕成的鹤羽,是衷一情留下的。“公子说,”朴水闵贴着她的耳朵,“这冰羽能引来故国的风。”

苒苒将冰羽放在窗前,月光落在上面,竟折射出细碎的金芒,像极了曜雪玥星的碎金雪。她忽然想起兄长信里的话,茉莉花开时,耐冬该抽出新芽了。而寒沁阁的梧桐树上,三只丹顶鹤正梳理着羽翼,仿佛下一刻,就要载着她穿过这片火焰天空,飞回那个飘着雪的故国。

寒沁阁的窗台上,那三枚冰羽在晨光里泛着幽幽的光。苒苒伸手去触,指尖刚要碰到,冰羽忽然化作三缕白汽,顺着窗缝飘了出去,在橙红色的天空里拧成一道细细的银线,像根看不见的绳,一头系着这里,一头牵向遥远的曜雪玥星。

朴水闵端着铜盆进来,见她望着天空发怔,忙道:“公主,方才秦首领派人送来些东西,说是陛下赏赐的。”铜盆旁的托盘里,摆着几株半开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在这终年燥热的火焰帝国,能见到带露的花,已是稀奇事。

苒苒拿起一朵茉莉,指尖拂过花瓣,那凉意竟让她想起故国茉莉花田丘的清晨。那时她总爱和兄长蹲在田埂上,看露珠从花瓣滚落,砸在雪地上,溅起细碎的冰花。“这花……”她刚要开口,就见朴水闵朝她使了个眼色,顺着丫头的目光看去,只见殿门口立着个小小的身影,是易阳欣儿身边的小侍女,正踮着脚往里瞧。

“天后娘娘让问,月神娘娘收到陛下的赏赐,可还喜欢?”小侍女怯生生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几株茉莉。

苒苒将茉莉插进窗边的玉瓶里,淡淡道:“替我谢过陛下,也谢过天后挂心。”她抬手摘下鬓边的素银簪,换了支朴水闵新梳的木簪——那木簪是用故国带来的梧桐枝削的,上面还留着她亲手刻的雪纹。

小侍女走后,朴水闵才松了口气:“定是天后派来打探的,公主方才那支木簪,怕是要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苒苒却笑了,指尖轻轻敲着玉瓶:“传到便传到吧。她若真恼了,反倒省了这些弯弯绕绕。”话刚落,就见远处的天际掠过一道火红的影子,易阳欣儿的火翅在云层里一闪,竟朝着寒沁阁的方向来了。

朴水闵吓得脸都白了,苒苒却镇定地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了墨——那墨是她用故国的雪水调的,写出来的字带着淡淡的冰纹。她刚写下“刃雪城”三个字,殿门就被火浪撞开,易阳欣儿立在门口,凤目里的火焰烧得正旺。

“妹妹倒是好兴致,”易阳欣儿扫过案上的字,目光落在玉瓶里的茉莉上,“陛下赏的花,配得上妹妹这故国的墨么?”

苒苒搁下笔,墨滴在纸上晕开,像朵小小的冰花:“花是好花,墨也是好墨,本就该配在一处。”

“配在一处?”易阳欣儿忽然笑了,火翅一扇,满殿的空气都烫了起来,“妹妹可知,这茉莉在火焰帝国活不过三日?就像某些人,总想着把冰雪搬到火里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她说着抬手一挥,一道火星子直飞向玉瓶,眼看就要烧着那些茉莉。

苒苒下意识地伸手去护,指尖刚碰到玉瓶,就见瓶身上忽然腾起一层薄冰,将火星子裹在里面,“咔嗒”一声冻成了冰晶。她自己也愣了愣,低头看时,掌心竟凝着一层淡淡的白霜——这是嫁来火焰帝国后,第一次在她身上见到故国的冰气。

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敢在我面前动用冰雪术法?”

“我没有。”苒苒收回手,白霜已悄然褪去,“许是这玉瓶沾了南极冰岛的寒气。”她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三只丹顶鹤正盘旋在寒沁阁上空,衷一愫化作的人形立在鹤背上,手里举着个小小的锦盒,正朝着她挥手。

易阳欣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火翅猛地张开,带起的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又是这些雪鹤!今日我定要让它们知道,谁才是这太阳神殿的主!”说罢,她指尖凝起一团火球,就要朝鹤群掷去。

“曦和!”一声沉喝从殿外传来,帝俊的身影踏着火光而至,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在火光里张牙舞爪,“住手!”他几步走到苒苒身边,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尖上,眉头微蹙,“这些雪鹤是曜雪玥星的信使,动不得。”

易阳欣儿攥紧了手,火球在她掌心明明灭灭:“陛下就这般护着她?护着这些随时可能带她走的东西?”

帝俊没看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银盒,递给苒苒:“打开看看。”盒里铺着雪白的绒布,放着一枚玉佩,上面雕着半朵茉莉,另一半空缺着,像是在等什么东西来补全。“曦风公子派人送来的,”他声音低沉,“说这是你们兄妹儿时约定的信物。”

苒苒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玉佩,那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藏着兄长的温度。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和兄长在茉莉田丘埋了个瓷罐,里面放着两片合在一起的玉佩,说等她嫁人时,兄长就把其中一片送来,另一片留着,等她回家时再拼合。

“看来,”易阳欣儿看着那玉佩,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有些人的归期,怕是真的近了。”说罢,她转身就走,火红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的风竟吹落了玉瓶里的一片茉莉花瓣,缓缓飘落在苒苒的素笺上,恰好盖住了“刃雪城”三个字的最后一笔。

鹤群在窗外轻轻唳鸣,衷一愫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公主,公子说,耐冬已抽出新芽,就等花开了。”

苒苒将那半枚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玉石的凉意渗进衣襟。她知道,易阳欣儿的话里藏着刺,可此刻她心里却只有暖意——那半朵茉莉玉佩,就像个无声的承诺,告诉她故国的风,已越来越近了。

寒沁阁的玉瓶里,茉莉还在静静开着,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晨光,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曜雪玥星的碎金雪,一片一片,落满了她的心头。

寒沁阁的茉莉开得愈发好了,第三日清晨竟绽出朵并蒂的,雪白花瓣抵着橙红天光,倒像幅被打翻了颜料的画。苒苒正用冰纹墨细细勾勒花影,案上忽然落了片羽毛,银白泛着冷光,是衷一愫昨夜留下的。

“公主你看,”朴水闵捧着个琉璃盏进来,里面盛着些碎冰,是从南极冰岛特意取来的,“用这冰镇着墨,写出来的字都带着寒气呢。”

苒苒刚要应话,就听殿外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走到窗边一看,只见秦弘基带着几名鹰族侍卫,正围着三只丹顶鹤对峙。衷一情的羽翼上沾了点火星,显然刚与侍卫的火焰刃交过手,他身后的衷一怀、衷一愫正展开双翅,将一个锦盒护在中间。

“秦首领这是做什么?”苒苒推开窗,白裙被风掀起一角,“雪鹤是故国信使,难不成火焰帝国的规矩,是要对信使动武?”

秦弘基转过头,鹰隼般的锐眼扫过她:“月神娘娘莫怪,只是天后有令,近日太阳神殿禁飞,任何禽鸟不得擅入。”他话音刚落,就见火红的身影从天际坠下,易阳欣儿落在侍卫身后,金冠上的火羽燃得正烈。

“妹妹倒是心疼这些畜生,”她把玩着腕间的赤金镯,镯子上的火焰纹在阳光下闪着凶光,“可别忘了,它们翅膀上的雪,沾了太阳焰星的土,就该守这里的规矩。”说罢朝秦弘基使个眼色,“把那锦盒拿过来,我倒要看看,曜雪玥星又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衷一情猛地振翅,冰棱从羽翼间簌簌落下,砸在侍卫的铠甲上噼啪作响:“此乃公子给公主的私物,岂容外人染指!”

眼看双方又要动手,苒苒忽然道:“既然天后想看,便呈上来吧。”她看向衷一情,目光里带着安抚,“兄长送来的,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锦盒打开时,里面铺着层雪绒,放着半枚玉佩——与帝俊那日送来的恰好能拼合成整朵茉莉,玉色莹白,上面还凝着层薄霜,在这燥热的殿里竟久久不化。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变了,凤目死死盯着玉佩:“好得很,这是连信物都备齐了,就等着什么时候私奔回故国?”

“姐姐说笑了,”苒苒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不过是兄妹间的念想,怎就扯到私奔了?”她指尖抚过合璧的玉佩,忽然觉得掌心传来丝暖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玉里面轻轻跳动。

“念想?”易阳欣儿忽然笑出声,火翅在身后张开,热浪滚滚扑向锦盒,“我倒要看看,这念想经不经得起烧!”

就在火舌即将舔到玉佩时,一道紫金身影忽然挡在苒苒身前。帝俊抬手挥出道雷光,将火舌劈成四散的火星,褐金深瞳里带着怒意:“曦和!你闹够了没有!”他接过那枚合璧的玉佩,指尖触到上面的薄霜,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曜雪玥星与火焰帝国素有盟约,你这般刁难信使,是想坏了两国和气?”

易阳欣儿攥紧了拳,赤金镯勒得腕间发红:“陛下眼里只有盟约,何曾看过我半分?”她望着苒苒鬓边新簪的茉莉,那是用冰羽养着的,在这宫里开得倔强,“这茉莉在火焰帝国活不过三日,她也一样!”说罢转身就走,火红的裙摆扫过门槛,竟将那并蒂茉莉震落了一朵。

鹤群在窗外盘旋三圈,衷一情的声音隔着风传来:“公子说,耐冬已含苞,归期不远了。”苒苒望着他们化作三道银线消失在天际,忽然觉得那合璧的玉佩在掌心发烫,低头看时,玉上的茉莉花纹竟隐隐透出金光。

帝俊将玉佩递还给她,玄衣袖摆扫过案上的墨锭,冰纹墨忽然漾起圈涟漪,映出曜雪玥星的景象——刃雪城的冰塔下,曦风公子正站在茉莉花田丘,白袍上落满碎金雪,手里捧着株含苞的耐冬,身后跟着三位鹤羽仙人,正朝着她的方向眺望。

“他……”苒苒的声音有些发颤,刚要再看,墨里的景象却忽然散了,只余下些细碎的冰碴。

“曦风公子倒是守信。”帝俊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转身时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闪了闪,“三日后是火焰帝国的祈年节,那日会有星船去往南极冰岛,你若想去寒殿看看,可随船同去。”

苒苒握着合璧的玉佩,指尖的暖意顺着血脉漫开。她知道,易阳欣儿的话像根刺,扎在这滚烫的宫墙里,可此刻掌心的玉佩,窗外渐起的凉风,还有兄长那句“归期不远”,都在告诉她,曜雪玥星的雪,就要落进这火焰帝国了。

寒沁阁的茉莉还在开着,那朵被震落的并蒂花,被朴水闵用冰纹墨浸着,竟在玉盘里凝住了最后的姿态,像个不肯谢幕的梦。而案上的合璧玉佩,正泛着淡淡的光,将苒苒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的身边,仿佛还站着个白袍的身影,正等着与她一同踏过这片火焰天空,回到那个飘着碎金雪的故国。

寒沁阁的茉莉开得愈发精神,第三日清晨竟绽出了满瓶的雪白。苒苒正用银剪修着花枝,忽觉指尖一凉,低头见一片花瓣落在手背上,凝出颗小小的露珠——这在火焰帝国是绝无仅有的事,仿佛连花骨朵里都藏着曜雪玥星的寒气。

“公主你看!”朴水闵举着面菱花镜跑进来,镜中映着天际一道淡淡的银线,“是玥星!咱们故国的玥星竟能在这儿看见了!”

苒苒抬头望去,橙红色的天幕一角,果然悬着颗米粒大的银星,微弱的光却穿透了火焰帝国的热浪,像枚被遗忘的碎钻。她忽然想起兄长说过,玥星的光最是执着,只要心里念着故国,无论多远都能望见。正怔忡着,殿外传来脚步声,秦弘基的鹰隼落在檐角,他捧着个乌木匣子走进来:“月神娘娘,陛下让属下送来这个。”

匣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寒气漫出来,里面竟是块半人高的冰晶,雕的是曜雪玥星的刃雪城全景,冰棱折射着晨光,在墙上投出流动的雪影。“陛下说,”秦弘基垂着眼,“这是用南极冰岛最深层的冰髓雕的,能在火焰帝国存上三年。”

苒苒伸手抚过冰雕的城墙,指尖触到的冰面竟微微发烫——是帝俊用雷电术法在冰里裹了层暖力,既让冰不融化,又不至于冻伤人。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易阳欣儿的火翅影子投在殿门,弄玉尖细的声音先飘了进来:“天后娘娘驾到——”

易阳欣儿今日换了身暗红火纹的宫装,金冠上的火羽收了锋芒,却更显迫人。她瞥了眼那冰雕,忽然笑了:“陛下倒是越来越懂妹妹的心思了。只是这冰雕再像,终究不是真的刃雪城。”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粒赤红的种子,“这是焰山的‘烧心莲’,种下三日便开花,妹妹要不要试试?”

那种子落在金砖上,竟“滋滋”冒起烟来。苒苒认得这东西,在故国的医书里见过,说是能燃尽周遭一切寒气。她刚要开口,就见冰雕忽然发出嗡鸣,雕着茉莉田丘的地方竟渗出细水珠,顺着冰面滑下,恰好浇在那几粒种子上,烟瞬间灭了。

“看来,”易阳欣儿的凤目眯了眯,“妹妹这故国的物件,倒比我想象的结实。”她转身看向秦弘基,“听说曦风公子派了商队来火焰帝国?带了不少曜雪玥星的雪玉?”

秦弘基刚要回话,就见天际掠过三道鹤影,衷一情落在殿外,手里捧着个雪松木盒:“公主,公子让商队带来您爱吃的冰酥酪,用雪玉镇着呢。”

盒盖打开时,寒气混着奶香味漫出来,里面的酥酪冻得正好,上面还嵌着颗玥星形状的蜜饯。易阳欣儿的目光在酥酪上打了个转,忽然道:“既然是故国来的东西,不如请陛下也来尝尝?”她不等苒苒应声,就对弄玉道,“去请陛下,说月神娘娘这儿有好东西。”

帝俊来时,正见苒苒用银勺舀起一勺酥酪,阳光透过冰雕的缝隙落在她发间,素银簪闪着柔和的光。他刚要说话,就见易阳欣儿先开了口:“陛下尝尝?这可是曜雪玥星的稀罕物。”

帝俊接过银勺的手顿了顿,褐金深瞳里映着冰雕的雪影。他没吃酥酪,反倒指着冰雕上的一处:“这里该有棵梧桐树。”苒苒一怔——那是她和兄长常下棋的地方,冰雕上果然漏了。

易阳欣儿的脸色沉了沉,火翅在身后轻轻扇动。苒苒却忽然笑了,指着冰雕的城门:“兄长说,等我回去,要在这儿种满耐冬。”她看向帝俊,目光清亮,“陛下觉得,耐冬能在刃雪城活下来吗?”

帝俊望着她眼睫上沾的冰汽,忽然道:“只要有心,什么花都能活。”他抬手召来徐谦——不知何时,曦风公子的侍仆竟也来了火焰帝国,“去把曦风公子商队带来的耐冬苗取一株来,种在寒沁阁的院子里。”

易阳欣儿猛地站起身,火纹宫装的裙摆扫过玉瓶,几朵茉莉花落下来,恰好落在冰雕的城楼上。她盯着那落花看了半晌,忽然道:“既然陛下有兴致,我也去取些焰山的花种来,陪妹妹种着玩。”说罢转身就走,火翅带起的风卷着花瓣,却没吹倒那瓶茉莉。

苒苒看着易阳欣儿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又望向冰雕上的茉莉花瓣,忽然觉得那冰雕的刃雪城像是活了过来。远处的商队驼铃声隐约传来,混着鹤鸣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竟出奇地和谐。她舀起一勺酥酪送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漫开时,仿佛听见故国的风穿过冰雕的城门,带着句极轻的话:

“快了,就快了。”

寒沁阁的院子里,那株耐冬苗被栽在梧桐树下,帝俊派来的花匠特意在根部埋了块雪玉,说是能调和火焰帝国的地热。苒苒蹲在苗前,指尖拂过细嫩的枝条,忽然发现叶尖竟泛着点微红——是昨夜那场带着火星的夜雨,溅在叶上留下的痕迹。

“公主,商队的人说,公子让把这对玉镯给您带来。”朴水闵捧着个锦盒过来,里面是对冰糯种的镯子,上面雕着缠枝莲,莲子处嵌着细碎的银星,正是曜雪玥星特有的工艺。苒苒刚戴上,就见远处火宫殿的方向腾起一道火光,易阳欣儿的声音伴着风飘过来:“月神妹妹,来看看我新得的宝贝!”

她牵着朴水闵往火宫殿走,路过卧龙大殿时,正撞见帝俊和西烨议事。他身上的紫金玄衣沾了些烟灰,大概是刚练过雷鸣掌,见她过来,褐金深瞳里的厉色淡了些:“去曦和那里?”苒苒点头时,腕间的玉镯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响。“当心些,”他忽然道,“她今日得了只赤炼蛇,性子烈。”

火宫殿里果然盘着条赤练蛇,鳞甲在火光里闪着油亮的红,正吐着信子盯着殿中央的琉璃缸。易阳欣儿坐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颗鸽血红的珠子:“这蛇是从无尽海捞来的,据说见过人鱼公主的眼泪。妹妹不是人鱼帝国的十七公主么?要不要试试跟它说说话?”

苒苒望着那蛇,忽然想起故国的冰湖里,也有通体雪白的水蛇,小时候她总爱和兄长比赛谁能让蛇盘在手腕上。“蛇性本纯,”她轻声道,“何必用烈火烤着逼它凶戾。”说罢抬手,腕间的玉镯泛出层柔光,那赤练蛇竟慢慢垂下头,信子也收了回去。

易阳欣儿捏着珠子的手紧了紧:“看来妹妹的本事,不止会种耐冬。”她忽然拍了拍手,殿后走出个穿着曜雪玥星服饰的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苒苒,“这是商队里的舞姬,说会跳你们那儿的《雪鹤舞》,妹妹要不要指点指点?”

那女子刚要屈膝,就见窗外飞进一片鹤羽,落在苒苒脚边。衷一愫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公主,公子送的冰镜到了,能映出故国的模样呢。”苒苒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面一人高的冰镜被抬了进来,镜面光洁,竟真的映出了曜雪玥星的雪景——刃雪城的冰塔在阳光下闪着金芒,茉莉花田丘上,曦风公子正蹲在耐冬苗前,像是在盼着它开花。

“原来妹妹在这儿也能看见故国。”易阳欣儿的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她忽然对那舞姬道,“你不是说会模仿月神娘娘的笔迹吗?来,给陛下写封信,就说妹妹想回曜雪玥星看看。”

舞姬吓得脸色发白,苒苒却笑了,指着冰镜里的曦风公子:“兄长在等耐冬开花呢,我怎能这时候回去。”她看向易阳欣儿,腕间的玉镯又轻轻响了,“天后若是喜欢《雪鹤舞》,改日我跳给你看便是,不必劳烦别人。”

正说着,殿外传来秦弘基的通报:“陛下,曜雪玥星的信使到了,说有要事求见。”苒苒心里一动,就见帝俊走了进来,玄衣上的麒麟纹在火光里跃动。他看了眼冰镜里的雪景,忽然对易阳欣儿道:“曦和,下月的祭典,让月神也去主殿观礼吧。”

易阳欣儿猛地抬头,凤目里的火焰“噌”地窜起:“陛下忘了?祭典需用圣火,她……”

“我会用雷霆诀护住她。”帝俊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苒苒腕间的玉镯上,“曜雪玥星的信使既来了,总该让她听听故国的消息。”

苒苒望着冰镜里兄长的身影,忽然觉得那株耐冬苗的叶尖,又绿了些。远处的鹤鸣与蛇嘶渐渐融在一起,火宫殿的火光映在冰镜上,竟让那片雪景染上了层淡淡的暖光,像是春天正悄悄漫过故国的冰原。

祭典前的这几日,寒沁阁的耐冬苗像是被施了法术,竟抽出了三寸新枝。苒苒每日清晨都要去看,指尖拂过带露的叶片时,总能想起冰镜里兄长蹲在苗前的模样,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这株,和故国那株是不是同一株。

朴水闵用曦风公子送来的雪蚕丝,给她绣了块新帕子,上面是三只丹顶鹤围着耐冬花飞。“商队的人说,公子特意让人在珺悦府的院子里,也种了株一模一样的。”丫头将帕子叠好放进锦囊,“还说等祭典过了,就带些故国的泥土来,说换了土,这苗能长得更快。”

话音未落,就见弄玉提着个食盒进来,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天后娘娘让送些冰酪来,说是特意用南极冰岛的冰镇的。”食盒打开,里面的冰酪果然冒着白汽,只是细看之下,能发现表层浮着层极淡的红——是焰山特有的胭脂虫粉,少量混入食物,会让人四肢发软。

苒苒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搭在食盒沿上,帕角的鹤羽绣纹恰好浸在冰酪里,那点红色竟慢慢褪了。“替我谢过天后,”她淡淡道,“只是我近来肠胃不适,怕是无福消受。”弄玉的脸色僵了僵,又强笑道:“那奴婢先回去了,娘娘若是想吃了,再让人来取。”

待弄玉走远,朴水闵才敢压低声音:“她这是想让您错过祭典!”苒苒却拿起帕子,见上面的鹤羽沾了冰酪,反倒更显灵动:“她越急,咱们越要去。”她望着窗外那株耐冬,“兄长说过,雪地里的花,最不怕风霜。”

祭典当日,苒苒换上了件月白祭服,领口绣着北斗七星的暗纹——这是曜雪玥星公主参加大典时的礼服,她本以为再没机会穿,没想到帝俊竟让人将她的陪嫁衣物都从库房取了出来。朴水闵给她簪上那支珍珠步摇,珠子里的雪花在晨光里流转,像活了过来。

主殿卧龙大殿里,圣火已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腾起三丈高,却奇异地不觉得烫。帝俊身着紫金祭袍,站在圣火前,褐金深瞳扫过阶下时,在苒苒身上顿了顿。易阳欣儿立在他身侧,火红的祭服与圣火交相辉映,金冠上的火羽仿佛要融进火焰里。

祭典进行到一半,需由帝后共执火炬,绕圣火三圈。轮到苒苒时,她刚要迈步,就见易阳欣儿忽然道:“妹妹是冰雪之体,怕是挨不住圣火的热气,我替你去吧?”说着手已握住火炬,火舌“噌”地窜高,险些燎到苒苒的祭服。

“不必。”苒苒的声音清冽如冰,她看向帝俊,“陛下说过,会用雷霆诀护着我。”帝俊颔首,掌心泛起淡紫色的雷光,一道细如发丝的雷线缠上苒苒的手腕,瞬间在她周身织成层无形的屏障。

当她握着火炬走过圣火时,火焰竟自动分向两侧,在她身后又合为一体。易阳欣儿的凤目里闪过惊色,却见苒苒走到第三圈时,腕间的珍珠步摇忽然发出微光,每颗珠子里的雪花都旋转起来,与圣火的光芒交织成一片金白,落在殿外的梧桐树上——那里正停着三只丹顶鹤,见此情景,竟齐齐唳鸣,声震九霄。

祭典结束后,帝俊留下苒苒在偏殿说话。他看着她腕间未散的雷线,忽然道:“你的本真图腾,是白鼠?”苒苒点头,想起兄长说过,白鼠虽弱,却能在冰火间穿行。“曦风公子的图腾是极鼠,”帝俊的指尖轻轻敲着案几,“你们兄妹,倒是天生适合游走于两极。”

正说着,秦弘基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冰晶信筒:“陛下,曜雪玥星急信,说茉莉田丘的雪化了,耐冬开了第一朵花。”苒苒接过信筒,展开的素笺上,是兄长熟悉的笔迹,末尾画着朵小小的耐冬,旁边写着:“归期近,风已备。”

她将信笺按在胸口,忽然觉得殿外传来的风里,竟带着茉莉的清香。抬头时,见帝俊正望着窗外,那里的橙红色天空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缕淡淡的银白——是曜雪玥星的方向,正有什么东西,穿过火焰与冰雪的界限,朝着这里而来。

易阳欣儿的身影在殿门口一闪而过,这次却没进来。苒苒望着那缕银白,忽然笑了,腕间的雷线与步摇的珠光交相辉映,像在说: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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