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届时龙舟行湖,锣鼓声定然震耳欲聋,围去看船赛的百姓只多不少。裴扬雨不爱凑这种热闹,想着在端午节前到燕和图府上走一遭。
燕和图正在园中侍弄花草,听到下人通传后又放下手中的剪子,擦了擦手起身相迎。
“先生。”裴扬雨朝燕和图一拜。
燕和图扶起他,邀他到正厅叙话。
“许久未见过玉安了,玉安看起来消瘦不少。”燕和图打量了裴扬雨一眼,看出他脸上的疲色,“想来是连夜赶路回来,身体吃不消了,怎么不多歇息几日?对了,听说你受伤了,身上的伤现下如何了?”
裴扬雨怔了怔,过后稍缓神色答道:“多谢先生关心,我身体已然大好。回京两日,还未曾登门拜访先生,学生心中不安。”
燕和图笑道:“好了,你我说话就不要兜圈子了。这次你来找我可是为了国子司业的案子?”
“是,先生身为刑部侍郎,定是与他们一道审理这桩案子。想来问问先生,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毕竟此事涉及团花阁,先生也知晓其中利害。”见燕和图将话说开,裴扬雨也自然坦诚。
燕和图屏退两旁服侍的人,才开口道:“国子司业是服毒后又被放火烧死的,等救火的人赶到后,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幸而他的居所烧得不算厉害,还有蛛丝马迹可寻。”
“我们在屋里发现了喝剩的酒,拿去验过发现里面有一定剂量的断肠草毒药。在京中所有药材铺和收购草药的点都盘问过一遍,从这可疑的名单又再筛查了一番,最后锁定一个叫黄才的人身上,可等我们找到他,发现他早就服毒自尽了,喝的正是他余下的断肠草。”
“此外,除了在他左臂发现团花阁的刺青后,再没有其他发现,至此还不知道黄才为何要毒杀他再毁尸灭迹。因此兜兜转转查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
裴扬雨问:“那国子司业家中其余人呢?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燕和图摇摇头,面上露出惋惜之情,“黄才将国子司业一家五口都放火杀害了,服侍的几个女使随从也都死了,不过其中一个叫郑华炽的管家至今不见踪影,因此也找不到认证。”
裴扬雨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人不见了,要么便是他心怀鬼胎逃走了,要么就是他已经被黄才杀了,只是不知尸首如今在何处。”
“确如你所说一般,我们已经在京城搜了几次了,都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可近来那些无名尸首也验过了,也都不是他。除非是他躲在我们都看不见的地方,或是黄才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杀了他。若是找到活口便是一条新线索,可若是找到一具尸身,这桩案子又会陷入僵局。”燕和图的神色变得凝重。
裴扬雨点点头,又问:“先生,若不肃清团花阁只怕是后患无穷,不知先生这几个月里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团花阁虽行事诡秘,可在国子司业死前,定然会有他们行动的踪迹。”
“自你从庐江寄信回来后,我便在暗中留意京中动向。只是一切如常,并未有奇怪之处。或许是京中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不好贸然出面。只能隐姓埋名在京中过活,若想找出他们,少不了要在京中大肆翻找。”
“可如今团花阁残存只是朝臣所知,京中百姓并不清楚,如果动静闹大,引起京中恐慌,如若有人趁机作乱,京中定然会陷入混乱。故而陛下命我们悄悄地查,不可声张。”燕和图说清楚自己的顾虑,一旦团花阁仍在京中的消息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三年前,团花阁肃清一事由弘帝授意在京中贴了五日布告。若是团花阁依旧存于京中,一来有损天家颜面,二来说明了官府办事不力,留下余孽危害百姓。于情于理,对外,绝不能传出团花阁未亡的消息。
裴扬雨认为此话有理,也不再多问,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消渴。
“玉安,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燕和图犹豫再三,见裴扬雨的神色松下来后方才开口。
裴扬雨颔首道:“先生,但说无凭。”
燕和图问:“温尚书的女儿在庐江遭歹人劫杀,尸首遭焚早便在京中传开来了,人确实已经死了,怎么现下又突然回来了?若人还活着,温尚书之前也派人去找过几次,但都一无所获。找了一个多月无所获后,方才认下那具尸首。莫非是回来的温娘子是假冒的,真的温娘子已经死了?不然她怎么能在庐江悄无声息待了数月,如若不是有人庇护,根本不可能做到。”
裴扬雨心中一顿,视线忽而凝固在一处。只是他脸上愕然的表情是一闪而过的,燕和图燕和图并未看出他的脸色变化。
过后,只听见他缓缓说:“先生,怎么会这样认为?我听说温娘子是受了重伤被好心人搭救,一直昏迷不醒,在庐江休养了数月才醒转回京。”
“原来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奇怪,因而胡思乱想了一通。说来也是,温娘子是温尚书的亲生女儿,若是个冒牌货,早便被指认出来了。原本这件事我也不该过问的,只是在尸身下葬时,我往温府送过帛金,近来听闻温娘子完好归家,觉得有些出奇罢了。”燕和图也怔了怔,面露尴尬,“我还以为玉安在庐江也碰见温娘子了,还想找你问一问。”
“庐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从未碰见过温娘子,我与先生一样,有关温娘子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裴扬雨摇摇头。
“好了,不说了,你从庐江回来,我还未给你接风洗尘。不如今日中午留下来,我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我们两个好好喝一杯。”燕和图摆了摆手又邀裴扬雨留下。
“多谢先生,只是不巧,早上出门时,我已经答应了母亲,待我从先生府上回去后,要陪她到玉虚观拜药王孙真人。”裴扬雨据实相告又朝燕和图微微躬身作揖。
“那好,我便不留你了,你快些陪老夫人去罢。时日还长,不愁没有机会一起喝酒。”燕和图没有再坚持留他,起身将他送出了大门外。
竹声将裴扬雨扶上马车又问:“主君,如今是回府还是去哪里?”
“回府罢,我头有些痛,先回府里歇一歇。”裴扬雨倚在车壁上,缓缓吩咐道。
兰影很是担心,问道:“主君若是头痛,可要我差人将大夫请回府里替您瞧一瞧?”
“不必,我歇一歇就好了。”裴扬雨依旧闭着眼睛。
竹声瞥了兰影一眼,朝他扬扬下巴,兰影没说什么,嘱咐车夫驾车前行。
路经闹市时,叫卖声锣鼓声汇在一处,吵得裴扬雨的头更是晕沉,他的睡意全无,睁开眼又信手掀起一侧的车帘往外看。看见街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裴扬雨瞥了端坐在前侧的两个人,问道:“竹声,兰影,你们觉得这京中的集市与庐江的集市相比,有什么区别?”
竹声探头看了一眼,道:“京中的行人比庐江的行人多许多,路也宽许多,铺子也多,卖的东西也多……”
竹声一一细数不同,兰影继而补充道:“我觉着庐江的集市的铺子虽少,卖的东西却不少。路虽没有这里宽,但路过也不觉得十分拥挤,虽不及京中热闹,但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定感。”
竹声敲了敲兰影的脑门,道:“我看你真是在庐江待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庐江这样一个小地方怎能跟京城相比?”
兰影瞪了他一眼,“主君都还没说什么,你先教训起我来了。”
“好了,你们二人怎么还如六岁小儿一般,说两句便要吵嘴。”裴扬雨从窗外往后缩,退回原来的位置上。
帘外的书画铺门口,有人恰好瞥到车帘被掀起后的那张脸,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云信然看着马车往前行,准备追上去细看时,却有人在身后叫住他。
“表兄,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口发愣,外头有什么好看的?”温逐月进了书画铺却没看见云信然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找他,见他出神般望着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禁有些纳闷。
“没什么,没什么。”云信然顿时回神朝温逐月笑了笑又悄悄移到她的面前,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我好像看见一个认识的人,但仔细看又觉得是我看花了眼,应当是认错人了,我们进去罢。”
难得听到云信然提起京中的旧相识,温逐月不禁有些好奇,“表兄,那人是谁?我怎么好像从未听你提过你在京中的朋友?”
“没谁,这人你不会认识的。”云信然有些心虚,“我与他只打过几次照面,算不上十分相熟。好了,别问了,我们快进书画铺去取画。”
“快走,别看了。”温逐月有些好奇,往路上再张望看了一眼,可没等看清楚,便被云信然牵着衣袖往里走了。
同在京城中,早晚会相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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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