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失眠日记 第14章 第十四颗星

宋慕星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所以蒋眠不顾一切也要在开学偷试卷，自己原以为的恶意违纪，竟然只是单纯地想帮助好兄弟免于毒打。

宋慕星忽然觉得蒋眠像个英雄，江文翊也像个英雄，他们都是背负着彼此秘密前行的勇士，但是却还能把生活活得那么有模有样。

蒋眠这会买了药，撂下自行车就走到台阶旁递给了宋慕星，宋慕星默契地接过，继续为江文翊上药。见到蒋眠来，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刚好也想说出自己的故事。

希望他能听到。

“我爸好几年前就去世了，我的耳朵也是那时候出了问题。后来我妈改嫁，我才来到了这，但这家人似乎并不欢迎我，我在这里的生活，很少快乐。”

宋慕星说着说着便暗淡了起来。

蒋眠察觉到了女生情绪的低落，于是也坐了下来，无所谓似的说着什么：“我爸顶着莫须有的罪名好几年了，也不敢回家面对身边人，我妈势利眼，傍上大款不愿意回来了。我还得勤勤恳恳做人，求她每个月给我打钱。”

此时，三个人的影子挨得格外近，三颗受伤的灵魂第一次触碰彼此。

气氛陷入了久违的沉默，宋慕星试图活跃气氛：“原来我们都是同道中人啊。”

“也不完全是，也许我们俩比你更犟，”蒋眠自嘲般笑了笑，眼中的落寞一点也不像少年该有的，“你猜我们俩以后想做什么？”

“班长的我已经知道了，是律师，”宋慕星沉吟，“你的话……”

“是警察，不仅想把江文翊他爸绳之以法，还想替我爸证明清白，然后帮一些可怜人找回公道。”

江文翊也附和：“我除了想告我爸，还想替蒋眠的爸爸打一场漂亮的辩论呢，变成一个厉害的金牌律师，然后无偿帮一些穷人。”

“你呢？”蒋眠和江文翊一起看向宋慕星。

两人的宏图壮志让宋慕星显得不免有些局促：“当一个建筑设计师，赚很多钱，让妈妈和外婆过上好日子。”

二人点点头，明显也很肯定这个梦想。

在宋慕星看来，这是她在陌生的嘉川找寻到的第一次归属感，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人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初衷和追求，第一次觉得生活在这个困顿的世界，真的会有人去无代价地肯定你。

她得好好生活下去了。

宋慕星回到家中，周勤和孟欣萍已经回来了，还在质问谢琴娟自己的踪迹。

“我去同学家过夜了，和奶奶说过了，奶奶可能忘了。”

“哦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谢琴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妮子竟然没有趁机好好把自己拉下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旁的周铭也分外紧张，生怕自己的那些勾当被全盘托出。

然而宋慕星却释怀得像个没事人一样：“那我先上楼看书了。”

宋慕星坐在书桌边做试卷，一时间又充满动力。

国庆假期一过，对于学生来说就是一个噩梦的开始，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充盈的奔波忙碌。

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江文翊终于力挽狂澜，双霸班一和级一，宋慕星依旧是班级万年老二，年级排第九，差一分跌出年级前十。

这次对于她而言已是相当满意，语文和英语听力都没给自己拉分，在嘉高这个竞争激烈的地方，自己作为外来客也算勉强融入。

而且估摸着江文翊能因为这次成绩平安好一段日子。

蒋眠这次退步了五六名，变成了班级中游。傍晚的时候住校生大多回宿舍，通校生去操场散步，她就一个人好脾气地窝在教室里，对着布告栏里的成绩条开始研究。

他还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每一科都是那样平均，称不上好与坏，但是拼在一块只能说是勉强中等，数学算是拖后腿的，但是物化生又出奇地拉回了一些优势。

宋慕星盯着成绩单看久了，眼睛有些不能对焦，就拿手指指着成绩一栏栏看去。

“怎么在研究我的成绩？”

蒋眠这人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俯下身子几乎要把自己罩住，一大块阴影落在宋慕星的身边。

“我……我是在研究全班成绩，”宋慕星撒着拙劣的谎，“刚好看到你而已。”

“哦，这么巧。”

自从上次的三人小队掏心掏肺开诚布公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蒋眠这人其实好像还挺好当朋友的。

“马上要分文理了，你选什么？”今天的班级安静得出奇，只有二人的世界宋慕星终于勇敢一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理吧，选文估计就没大学念了。”

蒋眠不经意间打着马虎眼，却让宋慕星如释重负。

“我也是。”

“蒋眠，我跟你说，真是气死我了。”

卢玥从来都是年级里特殊的存在，此刻她直接无视窜班的规定，急匆匆就坐在了蒋眠身边的空位上。

宋慕星一下子失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忽然记起自己今天是值日生，于是开始心不在焉地擦瓷砖。

“我之前在培训班上课的时候不是做了美甲嘛，今天中午听说学检部要来检查，我就把它们全卸了。结果检查的竟然没来，害得我白弄那么久，手都痛死了。”

“还有你知道多离谱嘛，周末本来我约了那表演老师要上一对一，结果他竟然放我鸽子，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竟然是他妹妹相亲，他去当参谋。”

宋慕星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她一个女生都听了觉得没意思，可是蒋眠却好像不那么觉得，一边听竟然还能一边搭几句话，有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那样愉悦和谐的氛围，是宋慕星永远无法在蒋眠身边体会到的。

“友情和爱情你也分不清的话，我看你趁早洗洗睡喽。”

宋慕星忽然想起之前在泡沫剧里看到的一句反派台词，一时间百感交集，失魂落魄地去厕所洗抹布。

她自知这些多余的情感对于自己年纪来说是很龃龉的事情，任何一点无处安放的期待在现在的时光都是罪过。可为什么偏偏上天要让自己遇到蒋眠呢?那样特别的蒋眠，那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苍白的青春里。

如果有可能，我是说未来某一天，等我高中毕业了，等我有能力了。

我想留住他。

宋慕星在心中对自己说。

“哎呦疼死我了，谁走路不长眼睛啊。”

余舒怡正愁考得差没处撒气，没想到竟然有倒霉鬼自己出来找骂了。

“对不起对不起。”宋慕星忙不迭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看到这熟悉的面孔，余舒怡一下子来了劲，今天这小白花身边可没有那个聒噪的大喇叭了，于是她丝毫不给宋慕星面子：“这可是我买的新鞋，你一下子就给我踩脏了，你得赔我。”

她往下一瞧，自己的黑色鞋印确实赫然在目，这回确实是自己的疏忽：“实在是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行吗？”

“行啊，”余舒怡听到这话不免喜上眉梢，一瞬间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折磨方式，“你不是刚好拿着抹布吗，来，就这样给我擦。”

余舒怡故意在二班找了个座位，把脚死命摁在地上，手在胸下交叠，真是把趾高气昂演绎到了极致。这样的姿势像极了小姐和女仆，宋慕星纵然迟钝，也知道余舒怡此时的不怀好意。

“要不你脱下来放一边，我帮你擦。”

“就这样擦，快点。”

余舒怡蛮横惯了，这会竟然慌不择路，直接踹一脚宋慕星的腿，让她跪坐在地上。

“快点啊。”

“啊！”余舒怡还欲嚣张，却被人扼住了手，随后蒋眠只是轻轻踢了她的膝关节，她的腿便不自然往上一扬。

说时迟那时快，蒋眠顺手接过宋慕星手上的抹布，一抬手把余舒怡的鞋子抹了个雪白透亮。

“满意了？”

蒋眠扶起地上的宋慕星，语气不善：“以后要是再这么对同学，就不再是让你膝跳反应那么简单了。”

这下余舒怡算是知道，宋慕星有了新的靠山，而那个靠山，正是一向不愿意给她好脸色的蒋眠，于是她气急败坏地离开，留下教室里三人寂然沉默。

卢玥脸上不再是那般完美的漂亮笑容，自从蒋眠忽略自己的话离开座位时，她的脸就不自觉地垮了下来。

宋慕星拿着文理志愿单去签名的时候，孟欣萍正在盘货，只等最近这批布料筹罗到位，她的店也就能开张。

周勤也在，他接过单子连连感慨：“学理好啊，学理吃香，日后大有出息。”

“小星成绩好，不像我那两个败家子。”

说罢，下意识拿起笔想要在家长确认那一栏签字，宋慕星不知怎的，忽然狠下心抽回了单子，递给孟欣萍：“妈妈，帮我签个名。”

孟欣萍正在专心对账，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哎你先放那，我马上来。”

周勤的笑凝固在原地，如果说无条件的爱也会有过期期限的话，那他现在似乎离保质期不远了。

嘉川的期中很热闹，高二最甚。

江文翊的爸爸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穿着西装走进教室，可以和任何一位任课老师彬彬有礼地打招呼。老师们都知道他律所的名声之大，无一不怀着敬畏之心和奉承之意给他面子。

“大家好，我是江文翊的家长江伟国。这次能够作为家长代表在这里发言，我倍感荣幸……”

宋慕星是理科代表，一会要发言，这会正在门口候着。

江伟国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也雄厚有力，但是宋慕星却感到了无比的恶心。

道貌岸然的男人带着伪善的面具却要强装慈祥的戏码，她真是一分一秒也不愿多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