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失眠日记 第11章 第十一颗星

“你就是二班新转来的同学吧？”

“你好。”卢玥的热忱让一向不善言辞的宋慕星显得分外木讷。

“你好啊，我是卢玥，你隔壁班的，”卢玥还顺势拍了蒋眠的后背，“蒋眠的好哥们。”

“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卢玥很爱笑，她的笑分外有感染力，也因此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这是宋慕星一辈子都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但是她现在心中只觉得困顿不堪，三人站在走廊其实并不算拥挤，但是在此刻，宋慕星觉得自己无比多余。

“我还有事，你们聊。”

蒋眠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挽留。

宋慕星拖沓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周家，接近九点的家远没有白天那样喧闹，宋慕星庆幸自己有晚自习，这样便不用和周家人一起吃晚饭，也少了很多麻烦的事端。

上学的日子自己日日刻意早起，这样便可以也省了早饭的交集。

毕竟是寄人篱下，因为周家人的态度，宋慕星很难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

“呦，回来了。”

可是命运偏偏见不得平静的生活持续，要给宋慕星布置些难题。

近日孟欣萍忙着盘服装店的事情经常早出晚归，如今更是直接到外地进货布料，常常是许久不着家。

周铭自然是把孟欣萍看作是宋慕星的靠山，如今大人不在家，他肯定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听说你成绩很好。”周铭把她叫到自己房间，语气不容置喙。

“一般。”宋慕星甚至懒得抬眼看他。

“以后你帮我写作业，我会每天把作业放在你的房间里，然后你写完之后早上再放到我那。”

他的话并不是商量语气，而更像是一种命令和通知。

“不行。”

“我就知道你平时那副乖乖女的样子都是装的，实际上心眼多的很，”周铭语气不善，“和蒋眠都关系这么好，你这人肯定来头不小。”

“关蒋眠什么事情，自己的作业就应该自己写，”宋慕星很少有如此强硬的时候，“要是被爸妈知道了你让我这么做，看他们怎么教训你。”

“你讲话可真幼稚，还停留在小学告老师那一套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

宋慕星依旧严词拒绝：“不行。”

周铭把作业放下，人则是潇洒地出了门：“先开始写吧，你会同意的。”

而现实很快就让宋慕星明白了周铭口中的“你会同意的”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宋慕星会早起上学，下了公交车之后还需要走一段路，那便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

周铭上的私立高中狐朋狗友众多，与他交好的又大多是那些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公子哥，一听说要给宋慕星点颜色瞧瞧，都来了劲。

尤其是他们伏击在此处，注意到来者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美女之后。

“嘉高的，好学生啊，”周铭的拜把子交情张成阳打趣着说，“周铭，亲妹妹你也下那么狠的手啊。”

“什么亲妹妹，只是看上了我家钱的拜金女而已，她和那个蒋眠关系好得很，一会你们怎么狠怎么来。”

“蒋眠？不会是上次阻碍你追卢玥的那男的吧，”一旁的钱浩这下来了劲，“好家伙，上次打得我们够呛。”

“所以啊，这次就好好以牙还牙吧。”

宋慕星的面前很快便被这几个高了自己一截的男生团团围住，周铭为了避嫌没有在其中，所以面前的面孔都是极其陌生的。

恐惧，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宋慕星不自觉后退。

“注意你好久了，给个联系方式呗。”张成阳还给自己加戏。

宋慕星并不回答，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想要快速摆脱他们。

这群人却像是着了魔似的包围着她，跟她开着那些低俗的玩笑。

“既然你这个小美女不愿意跟我们交朋友，那就交点过路费吧。”

于是立刻有人扯下她的书包，像疯子似的在里面搜寻有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原本摆放整齐的书和文具被洒落一地，被放在夹层里的钱包也掉了出来。

那些人便像疯了一样的兴奋，其实他们都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只不过欺负一个弱势女生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妙。

有好事者还撩开宋慕星的头发，她耳朵的秘密一览无余。

“快看啊，原来是个小聋子。”

他们把助听器从她的耳朵上粗暴地摘下，随后便像丢弃垃圾一样地扔到了远处，被开过的货车碾成碎片。

“小聋子没耳朵了，听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

宋慕星捂着疼痛的耳朵，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眼眶早已红得不成样子，面前的那些男生尝到了欺凌的快感，这会更是狠狠把她最后的尊严都踩在脚下践踏。

良久之后，他们才满意地离开，留下遍地狼藉和毫无缚鸡之力的宋慕星。

宋慕星看了看手表时间，马上就要迟到。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随后深呼吸一口，把书包再次理好，飞快往学校的方向奔去。

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这是来到嘉高之后的第一次月考，也是为众人选文选理提供参考的重要因素，更值得看重的是，这次的成绩将直接作为最终分班的重要参考之一。

“星星，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今天没听到闹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慕星调整好自己后，没有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焦灼而困难地进入考试，所幸自己基础扎实，并没有因为心理波动而造成巨大的影响。

自己也在前一段时间有意识地脱离助听器练习听力，因此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不算让自己完全乱了阵脚。

宋慕星不想在选文理科的关键时段再生出一些多余的是非来，于是暂时替周铭做作业也许成了自己唯一的方法。

这样僵持的结果最后必然会引起一场家庭大战，宋慕星知道纵然孟欣萍平日里为人淑良，但如果是遇到自己受委屈的事情，必定会力争到底。

所以，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呢？

“去鬼屋玩吗？秦少请客。”

第一次月考之后便是一个冗长的国庆，也许是分班之前原班人马的最后一次欢愉，所以秦斯然一众人注定是耐不住寂寞的。

在那个年代，鬼屋还算是时代的新新弄潮儿的休闲方式，秦斯然大手笔的花销也算是罕见的贵族做法。

秦斯然这次学乖了，知道先请陈笑眉参加，咱们的陈女士自然是义不容辞勇当先锋。

随后便十分懂事地邀请宋慕星。

宋慕星正被面前的难题弄得心烦，实在是没有多余闲暇的情绪去理会这些娱乐，于是显得有些没兴致。

陈笑眉也不气馁，继续软磨硬泡着。

终于，宋慕星敌不过对手的强大，还是应允了下来。去鬼屋跟自己的同学们玩一天，也总比待在周家受一天气要来得好。

“你们去不去鬼屋啊？”

光说服宋慕星，这还不是陈笑眉的水平，她转身向后，开始询问后桌两位与世无争的清流。

“不好意思啊，我周末补课。”江文翊礼貌拒绝。

蒋眠一向反感集体活动：“我不去。”

“这次可是秦少预定的无人生还爆破案限时返场，你们真的不去吗？”

谁知此言一出，让一旁的宋慕星反倒后悔起来。

爆破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于是她刚想谢绝秦斯然的好意，声音却被一个更响的男声覆盖。

蒋眠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我还是去吧。”

宋慕星回到家中，径直来到书桌前写作业。周铭的假期作业早已堆积在一旁，她必须早点做完去还给他。

桌子上万年没反应的小灵通却忽然响了起来，宋慕星看了眼来电号码，顿时欣喜万分。

“喂，外婆？”

“点哪个啊？哎呦，这么多个东西，到底是哪一个啊？”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

“外婆，是我啦！”

“小星啊，哦呦终于打通了，我刚刚在那里瞎按，竟然把电话打出去了。”

“外婆，我不是教过你吗，”宋慕星极为耐心地复述，“先按左上角，再按中间那个大的圆的，最后还是左上角。”

“哦哦哦，小星，这次外婆肯定记住，”外婆总算是带了些笑意，“家里的柿子熟了，我托隔壁的老朱给你们带了一筐去。”

“谢谢外婆，我最喜欢吃外婆种的柿子了。”

“你喜欢就好，”外婆的声音听上去又老了几岁，“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那个姓周的对你们好吗？”

“挺好的。”

自打孟欣萍嫁入周家以来，宋慕星和外婆算是真正地理意义上的相隔千里，想要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年岁已大的外婆在乡下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每天早出晚归做着农活，一来好养活自己，二来也能给在城里的宋慕星母女俩送些家中的果蔬。

“小星啊，要是外面不好，你和妈妈就回外婆这边来。我这里住得下你们娘俩，到时候外婆做农活养你们，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力气得很呐。”

外婆说着说着就感慨了起来，和宋慕星说着心中的体己话。

“小星啊。”

“外婆我在。”

“今天看到钱家那个小六子了，我就站在田里想，我就叉着腰在那边想，是不是我们家小星也该有那么大了。”

“可是我后来又在想，我们家小星可比小六子那个榆木脑袋聪明多了。”

宋慕星笑着听外婆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她的表情是再灿烂不过的笑容，她的声音也是上扬的欢欣，只有滑落在课本上的泪悄然无声，将她黑色水笔的字迹氤氲成模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