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消防警报声划破了凌晨三点的寂静时,陈星野正在化学楼顶层的通风管道里爬行着。
他的膝盖早已被金属接缝磨得生疼,连帽衫上都沾满了积攒多年的灰尘。
通风系统年久失修,每前进半米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把这个非法入侵者吐出去。
“再坚持三十秒,马上就到了...”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右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左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自制雷达APP的界面。
一个红点正在前方五米处规律跳动——那是他三天前偷偷植入通风口的信号发射器,此刻正准确无误地标记着B-307实验室的位置。
一阵刺鼻的烟味突然涌入鼻腔。
陈星野皱起鼻子,想到:这不是普通化学试剂的气味,更像是某种有机溶剂燃烧产生的有毒烟雾。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的加快动作,手肘撞开最后一层过滤网,整个人跌入通风井末端的缓冲平台。
透过金属格栅,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B-307实验室里,橙红色的火舌正贪婪地舔舐着西侧的摆满试剂的架。
中央实验台上,一个本该密封的金属容器被炸开了花,里面的液体在高温下沸腾蒸发,只在台面上留下一圈闪着诡异蓝光的结晶。
更令人心惊的是,实验室的智能灭火系统竟然毫无反应,任凭火势蔓延。
“操!”陈星野脱口而出的脏话被新一轮爆炸声吞没。
冲击波震得通风管道开始剧烈摇晃,一块松动的金属板直直的拍在他后背上。
他顾不得疼痛,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钳暴力拆解通风口的螺丝。
汗水顺着太阳穴滚落,在手电筒冷光下像融化的水银。
当最后一个螺丝崩飞时,整块格栅轰然坠落。
陈星野紧随其后跳进火场,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力,却被满地玻璃碎片扎得龇牙咧嘴。
浓烟立刻冲上前包围了他,刺激得眼泪直流。
他扯下连帽衫的袖子捂住口鼻,布料上昨天吃泡面时溅上的油渍此刻成了简易的防烟过滤器。
火场能见度不足两米,但陈星野不需要眼睛看。
三天以来对实验室的电子入侵让他对这里的一切布局了如指掌。
他猫着腰向东南角移动,那里有一台连接校园内网的终端机——也是他今晚冒险潜入实验室的真正目标。
“咳...咳咳...”烟雾呛得他肺叶生疼,但比生理上的不适更强烈的是脑内的警铃。
这场爆炸太精准了,只摧毁了西侧存放有机试剂的区域,而东南角的电子设备完好无损,简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掩护。
终端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跳动着数据上传的进度条:87%。
陈星野咒骂着拔出,将随身携带的U盘插入接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屏幕上代码如瀑布般滚动,映得他瞳孔泛着幽蓝的光。
“让我来看看你在藏什么...”他咬着下唇,鼻尖几乎贴到屏幕上。
破解进度跳到92%时,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声。
陈星野下意识回头,看见实验室的防爆门正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缓缓升起。
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走廊应急灯的光站在门口。
陈星野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方。
即使隔着浓烟,他也能认出那个永远挺直如标枪的背影——物理系的天之骄子江沐白。
他此刻的白大褂下露出一截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连紧皱的眉头都像是用游标卡尺量过般精确。
“别动!”
江沐白的声音比液氮还冷。
陈星野条件反射地按下回车键,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加密。
他转身时后腰撞上实验台,一支试管应声落地,在防静电地板上碎成晶莹的渣滓。
“看星星啊?”江沐白大步跨过燃烧的残骸,实验室的自动喷淋系统突然开始工作,水珠从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化学楼顶层视野最好?”
水雾中,陈星野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顺着指尖滴落。
他扯出招牌式的痞笑:“没想到优等生也会半夜逛实验室。”手指悄悄将U盘滑进袖口,“该不会这场烟火表演就是你准备的吧?”
江沐白的眼神骤然锋利。
他一把扣住陈星野的手腕,拇指恰好压在脉搏点上。
“爆炸前十分钟的监控全部失灵,”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恰好是你的专长领域呢,亲爱的黑客先生。”
陈星野感到对方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异常灼热。
他故意让心跳加速,看着江沐白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哇哦,物理系高材生也会看刑侦剧?”他晃了晃手腕,U盘从袖口滑落到掌心,“可惜这里面只有我的线性代数作业,要检查吗?”
一滴汗从江沐白的太阳穴滑下,消失在挺括的衣领中。
陈星野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在轻微颤抖——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心理学选修课上的知识:人在说谎或紧张时,身体最末端的毛细血管会最先背叛理智。
“爆炸前你在哪?”江沐白逼近一步,松木香调的须后水里混进了一丝焦糊味。
“宿舍coding啊。”陈星野歪头,露出假到不能再假的无辜表情,“我室友可以作证——如果他能从《英雄联盟》里抬起头的话。”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
江沐白突然松开手,弯腰从实验台残骸中捡起一片烧焦的纸屑。
借着喷淋系统的水光,陈星野瞥见纸上残留着一个奇怪的符号——Ψ,希腊字母,心理学和量子力学共用的符号。
“有趣。”陈星野吹了声走调的口哨,“看来有人想给我们出谜题了。”
江沐白迅速将纸片塞进内袋,但陈星野已经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符号。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像两把出鞘的剑。
喷淋系统突然加大水量,一道水柱直接浇在陈星野头上。
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到江沐白正盯着自己湿透的T恤——准确地说,是T恤领口下隐约可见的锁骨位置,那里有一道十公分长的陈旧疤痕。
“不管你在玩什么游戏,”江沐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离我的研究远点。”
“巧了,”陈星野把U盘抛向空中又接住,水珠从发梢甩到对方脸上,“我正想说同样的话。”
消防员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江沐白最后看了一眼终端机屏幕——上面只剩下屏保的星空图案。
转身时白大褂擦过陈星野的手臂,留下一道静电般的触感。
陈星野注视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烟雾中,这才摊开一直攥着的左手。
掌心躺着一枚沾满蓝色粉末的芯片,正是从被炸毁的实验设备里抢救出来的核心数据载体。
他低头嗅了嗅芯片上的粉末,皱眉:这不是普通化学试剂的残留物,而是某种特殊标记——在紫外线下会发光的磷酸盐化合物,常用于安全部门的机密文件防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星野用牙齿咬着手电筒,腾出手查看消息。
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信息:【数据拿到了吗?小心穿白大褂的】
陈星野快速回复:【谁是雇主?】
对方已读,但没有立即回复。
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地面,他突然注意到水洼里漂浮着几片极小的金属碎片。
捞起来对着光看,碎片边缘呈现规则的锯齿状——这不是爆炸产生的碎片,而是某种精密仪器的零件。
更奇怪的是,所有碎片内侧都刻着微型的Ψ符号。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
爆炸的烟雾在晨光中形成诡异的漩涡,像极了那个符号的变体。
陈星野突然意识到,这场爆炸可能只是某个更大阴谋的序幕,而他和江沐白,不知何时已被推上了对立的棋盘。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一张照片——十二年前的报纸剪报,模糊的图片上能看到一座燃烧的建筑,标题部分残缺不全,只能辨认出"灯塔福利院"和"纵火"几个字。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Ψ符号。
陈星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认识那个地方,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蓝色的火焰至今仍在燃烧。
更让他心惊的是,照片角落里无意拍到的救援人群中,有个少年侧影熟悉得令人战栗——那挺直的背脊和微昂的下巴,与现在的江沐白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消防员破门的声音。
陈星野迅速将芯片藏进鞋垫夹层,翻身爬上窗台。
晨风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实验室,突然注意到墙角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有些微妙——所有摄像头都诡异地转向了墙壁,仿佛在爆炸前就被程序控制着避开了关键区域。
这个发现让他后颈的汗毛全部竖起。能做到这种程度入侵的,全校不超过三个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