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车厢的噪音里,破碎的音节裹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就……就是有点闷……"
陈彪没再多问,只当是小姑娘晕车。他抬眼扫了眼前方的红绿灯,顺手按下后排的车窗键,窄窄的缝隙瞬间灌进带着尘土味的风,街道上的车鸣与人声涌进来,却丝毫冲不散林晚心头的寒意。她下意识地往座椅内侧缩了缩,半边长发垂落下来,像道黑色的帘幕遮住了眼角的疤痕,也遮住了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
车厢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还有林晚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疼痛却无法让她从恐惧中抽离分毫。陈彪的目光时不时从后视镜飘过来,每一次都像根细针,扎得她浑身汗毛倒竖,皮肤下的血管都在跟着收缩。
她不敢想,如果陈彪认出她会怎样。那些被皮带抽打的灼痛、烟头烫在皮肤上的焦糊味、还有被拴在床腿上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车子快点、再快点到达目的地,祈祷自己能像只受惊的老鼠,快点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铁壳子。
不知过了多久,轿车缓缓减速,停在市规划局庄严肃穆的大门前。陈彪熄灭引擎,他转头看向林晚,语气平淡:"林小姐,到了。"
林晚浑身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沉到脚底,让她手脚冰凉。她愣了几秒,才缓缓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那栋挂着"市规划局"牌匾的大楼,苏晓应该就在里面等着她。可当陈彪推开车门,皮鞋踩在地面发出"噔"的一声时,林晚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陈彪绕到后排这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厚重的皮鞋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住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当陈彪的手握住车门把手,林晚本能地又向座椅内侧瑟缩,肩膀紧紧贴着冰冷的车门,眼神里充满了警觉与害怕,喉咙里挤出模糊的抗拒:"别……别碰我……"
陈彪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眉头微蹙,却也没深想,只是耐着性子提醒:"林小姐,到地方了,苏经理该等急了。"
林晚抿着唇,牙齿咬得下唇生疼。她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确认人来人往,才稍微松了口气。攥紧文件袋,深吸一口带着尘土味的空气,快步走下去,全程都刻意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脚步匆匆地往大楼里冲,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离我远点……远点……"
陈彪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挠了挠头,心里嘀咕:"这姑娘怎么怪里怪气的?"但他也没再多想,转身回到驾驶座,等待自己的下一个工作。
林晚冲进大楼,直到看到电梯口那个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才像断了的弦般稍微松弛。她快步走过去,将文件袋塞进苏晓手里,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抖:"苏晓,文件……文件送来了。"
苏晓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林晚冰凉的手,心里一紧。抬头看去,林晚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泛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浸湿。她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张姐又为难你了?"
林晚连忙摇头,眼神慌乱地避开苏晓的注视,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张姐没为难我。"
"没为难你?"苏晓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质疑,她伸手拉住林晚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心头一沉,"那你为什么会这样?手冰得像块铁,眼睛红得像哭过,你到底怎么了?"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般想要缩回手,嘴唇翕动着,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就是……来有急……有点累了……"
"累了会让你连路都走不稳?"苏晓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的疑虑像潮水般上涨,"晚晚,看着我!送文件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真的没事!"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肩膀抵到了冰冷的墙壁,"你快进去开会吧,别耽误了……我……我回公司了。"
说完,她不等苏晓回应,转身就往电梯口跑,脚步慌乱得几乎要绊倒,双手还下意识地护着胸口。苏晓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她知道林晚在撒谎,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只能咬咬牙,拿着文件快步走进会议室。
林晚走出市规划局大楼,刚迈出台阶就浑身一僵,陈彪的黑色轿车根本没开走,只是调整了位置停在路边树荫下,车窗半降,隐约能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影。恐惧瞬间像冰锥刺入心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缩回脚步,贴着墙根快速绕到大楼另一侧的小巷。平时连几块钱公交都要算计的她,此刻也顾不上心疼车费,冲到马路边扬手就拦出租车,指尖因为紧张还在微微发抖。坐进出租车后座,她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陈彪没有跟上来,才重重松了口气。回到公司时,工位上的电脑还亮着屏保,可她坐下后,陈彪那张脸却像生了根似的刻在脑海里,让她一次次攥紧拳头,手心满是冷汗。
她不明白,为什么陈彪会和她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这个认知像根毒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和他碰面,她就浑身发冷。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晚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抓起包就往公司大门冲。张姐看到林晚这么着急,就阴阳怪气的声音叫住:"哟,工作的时候没见这么积极啊,下班倒是比谁都跑得快,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啊!"林晚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是攥紧包带加快了脚步。张姐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在原地跺脚,心里暗骂:"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等下次抓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晚一路快步回家,推开门时,苏建国和刘慧正在客厅看电视,综艺节目的笑声在屋里回荡。
"晚晚回来啦?"刘慧抬头看到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快洗洗手,饭马上就好了。"
林晚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妈,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休息一下。"说完,不等刘慧回应,她就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她靠在门后,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低低回荡,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却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说的什么。
刘慧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担忧地对苏建国说:"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会这样的。"
苏建国转过身,"可能是工作太累了,让她静静吧,年轻人压力大。"
晚饭做好后,刘慧端着一碗汤走到林晚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晚晚,吃饭了,我给你盛了汤,快出来喝点。"
里面没有回应。
刘慧又敲了敲,声音放得更柔:"晚晚?菜都要凉了,出来吃点吧,不然晚上该饿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林晚沙哑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妈,我不饿,你们吃吧。"
刘慧还想再说些什么,苏建国走过来拉住她:"算了,她不想吃就别勉强了,让她自己歇会儿吧。"
苏晓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进门,刘慧就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晓晓,你跟晚晚是不是闹矛盾了?还是在公司遇到什么事了?她今天回来就不对劲,饭也没吃,一直关在房间里,叫她也不应。"
苏晓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她现在还在房间里?"
"嗯,灯都没打开。"苏妈妈点点头,脸上满是担忧。
苏晓放下包,快步走到林晚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晚晚姐,我回来了,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苏晓转身和刘慧说:“妈,你先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照看着,放心吧。”
刘慧叹了口气,确认刘慧回到房间后,苏晓又敲响了林晚的房门。
"晚晚,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好不好?"苏晓的声音温柔而急切,语气里藏着按捺不住的焦虑,"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过了很久,房间里传来林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事,苏晓,你早点休息吧。"
"晚晚,你开门,我们聊聊。"苏晓不放心,继续敲门,指关节轻轻落在门板上,"你这样一个人憋着,我会担心死的。"
又敲了好几下,房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林晚站在门后,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色依旧苍白。"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苏晓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林晚下意识地躲开了。"累了就更要好好吃饭啊,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胃会受不了的。"
"我不饿。"林晚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前面的地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