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不止夏 第1章 初遇

九月的清晨，阳光穿透薄雾，为云铂国际高中那气派非凡的鎏金大门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却压不住此处独有的、由财富与底蕴共同酝酿出的疏离感。

云栀意站在校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攥着肩上那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整洁的书包带子。眼前的一切——精雕细琢的云纹门柱、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以及身边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学生——都在无声地提醒她，这里与她过去十六年所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若非凭借高一那年横扫数理化多项竞赛金奖、并在期末统考中稳居全市榜首的辉煌战绩，赢得了这难得的特调资格，她恐怕此生都不会与这样的地方产生交集。

嗡——轰

一阵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也瞬间吸引了校门口所有学生的目光。

只见一道绚烂的红色流光疾驰而来，精准地停靠在离校门不远的专属车位上。那辆车线条凌厉而流畅，如同蛰伏的烈焰猛兽，即便对汽车毫无研究的云栀意，也能从它独特的外形和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中，感受到其价值不菲。

“是栾彧学长的Apollo IE！”

“天呐，这声浪……太帅了！”

“全球才十台，不愧是栾家……”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注目礼中，那辆红色跑车的车门如同蝶翼般向上锐利扬起，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驾驶座迈出。

他实在太高了，云栀意目测至少有189公分。简单的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看似随意，但考究的质地与剪裁无声宣告着其价格不菲，与他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倨傲相得益彰。

他没有穿校服，头上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完整的眉眼，只能捕捉到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他一手拿着杯冰美式，另一只手随意地将一个设计简约却质感卓越的书包单肩挎着。

少年径直朝着校门走来，步履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极具压迫性的气场，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通路。

云栀意正站在那条路的边缘，当他经过她身边时，那股混合着清冽古龙水与淡淡咖啡醇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脏莫名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肩膀微微向后缩了一下，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躲闪。帽檐微不可查地偏转了一个角度，那道被阴影遮蔽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清秀却略显紧绷的脸庞。那一瞥，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云栀意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审视的凉意。

他没有停留，仿佛她只是路边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直到那迫人的气息远离，云栀意才悄悄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刚才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栾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云栀意回头，看到一个戴着细框眼镜、气质斯文的男生，他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徽章。

“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我们学校公认的‘天之骄子’。”他微笑着看向云栀意，语气友善，“你是云栀意同学吧？我是学生会副主席周明轩，负责接待你这批特调生。你在高一取得的成就，我们都有所耳闻，非常厉害。”

“谢谢。”云栀意礼貌地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宽肩窄腰，步履生风，即使消失在教学楼入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讯号。

“别太在意他刚才的态度，”周明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说道，“栾彧对谁都这样，习惯了众星捧月，也习惯了目中无人。他有这个资本——栾家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权贵，这所学校最大的捐赠方就是他父亲，主楼就是以他祖父的名字命名的。”

云栀意沉默地跟着周明轩走进校园，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刚才那短暂的交汇，栾彧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和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墙，清晰地划分了两个世界。这就是她未来两年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吗？

云铂校内的景象比门外更加震撼。现代化的教学楼由国际知名设计师操刀，园林景观一步一景，甚至连走廊里悬挂的装饰画都是价值不菲的原作艺术品。学生们谈笑风生，举止间是从小熏陶出的自信与从容。

“特优班的教室在明理楼三楼，”周明轩边走边介绍，“学校为你们特调生提供了非常优厚的全额奖学金，涵盖学费、书本费甚至部分课外活动费用。不过……”他略显歉意地顿了顿，“有些非必要的开支，比如某些高端社团的器材费、一些私人性质的聚会，可能需要自行承担。”

云栀意平静地点点头。这一点，她在决定接受特调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这个精英与财富云集的地方，她这样的学生，注定是异类。

“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周明轩想起什么，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所有特调生都需要参与‘学业优势互补计划’，学校会安排你们与一位本地同学结成对子，互相交流学习。你的搭档……”他看着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是栾彧。”

云栀意脚步一顿，愕然抬头：“栾彧”

“是的，”周明轩推了推眼镜，苦笑一下，“这是校方高层直接指定的安排。大概是希望你这块‘金字招牌’能带动一下栾彧的文化课成绩。不过，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他几乎从不参与这个计划，之前的几任搭档，连他面都没见过几次。所以你不用太有压力，走个过场就好。”

云栀意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以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这所谓的“互补”，从何谈起？

将云栀意送到教室门口后，周明轩便离开了。特优班的教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中心花园。

已经到校的学生不多，但云栀意能轻易分辨出哪些是家境优渥的本地生，哪些是和她一样的特调生——差异体现在衣着的品牌、言谈的自信，以及彼此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印着栀子花纹路的笔记本。这是母亲得知她被云铂特调录取时，特意买给她的礼物。

“栀意，”母亲当时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而坚定，“记住，无论走到哪里，知识是你的铠甲，品性是你的根基。不卑不亢，保持本心。”

“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栀意抬头，看到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眼神明亮的女生，正指着她旁边的空位。

“没有，请坐。”

“我叫林秒，和你一样，是特调生。”女生爽快地坐下，随即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嘿，刚才校门口，看到那位‘风云人物’了吧？”

云栀意微微颔首：“嗯，栾彧。”

“对，栾家的独苗苗，”林妙眨了眨眼，信息灵通得惊人，“我提前做过‘功课’，他父亲栾正雄是栾氏集团这艘商业巨舰的掌舵人，母亲苏婉晴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传闻他家宅邸遍布全球，那辆千万级的跑车，可能只是他车库里不起眼的一辆。”

云栀意有些讶异：“你了解得真详细”

“当然要提前做足准备！”林妙一脸理所当然，“在这种地方，搞清楚人际关系和潜在‘规则’，是生存的第一步，免得无意中踩了雷区。”

上课铃适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位看起来干练严肃的中年女性，她简洁地介绍了云铂的校规校纪，然后开始分发课表和相关材料。

“接下来，宣布本学期‘学业优势互补计划’的结对名单，”李老师念着名单，当读到“云栀意和栾彧”时，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云栀意身上，“云栀意，课后请到学生会办公室领取相关材料，并主动联系你的搭档，尽快确定初步的学习交流时间。”

云栀意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同情、审视，甚至夹杂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你运气‘真好’，”前排一个男生回过头，语气带着几分同情，也带着几分提醒，“栾大少爷最反感这种‘帮扶’活动。上学期那个搭档，就因为试图‘督促’他，后来在班里被孤立得差点待不下去。”

云栀意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只是将手中的笔握得更紧了些。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的内容对她而言并不艰深。但云栀意发现自己很难完全集中精神，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闪过校门口那一幕——引擎的轰鸣，剪刀门的扬起，少年冷漠的侧影，以及那句仿佛带着冰碴的“新生？”。

课间休息时，云栀意按照指示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周明轩已经等在那里，递给她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这是栾彧的基本资料和过往成绩单，”他语气带着些无奈，“按照计划，你们每周需要至少见面交流两次。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如果栾彧不配合，你也不必强求，按时提交必要的见面记录即可，学校那边……其实也心知肚明。”

云栀意翻开文件夹，里面只有寥寥几页纸。栾彧的成绩单堪称触目惊心——除了数学和物理勉强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其他科目几乎是一片惨淡的红色。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文件夹后面附了几张他在全国性击剑锦标赛和马术比赛中夺冠的获奖证书复印件

“他在这些领域极具天赋，”周明轩解释道，“所以学校对他的文化课成绩，一向……比较宽容。”

云栀意合上文件夹，问道：“我该如何联系他？”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周明轩递给她一张便签纸，“不过建议你先发信息，他通常不接陌生来电。”

回到教室，云栀意看着那张便签，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措辞谨慎的短信：

“栾彧同学你好，我是云栀意，本学期学业优势互补计划的搭档。请问你何时方便，我们初步沟通一下？”

她没指望对方会立刻回复，甚至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然而，几乎是在信息显示“已送达”的瞬间，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回复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冷漠至极：“不。”

云栀意盯着屏幕，蹙起了眉头。这拒绝，比她预想的还要干脆彻底。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字，这次语气稍微坚定了一些：“我理解你可能很忙。但这是学校规定的必要流程，我们至少需要完成两次见面交流，留下记录。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这一次，回复稍慢了几秒，但依旧简洁得气人：“没空。”

林妙探头过来瞥了一眼，了然地耸耸肩：“看吧，我就说。听说上学期末，有个特调生女生不信邪，想方设法要‘接近’他，结果被他那个圈子的人明里暗里排挤，最后差点抑郁转学。他们那个阶层，有自己固若金汤的堡垒，我们这些外人，融不进去的。”

云栀意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冰冷的词语，骨子里那份属于优等生的执拗和不服输悄然抬头。她不再斟酌字句，直接而清晰地发出了第三条信息：“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二楼东侧阅览区。我会等你半小时。来不来，随你。”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回口袋，对林妙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总得尽力试一试，这是我的任务。”

放学后，云栀意独自走向公交车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校门口那一排排等候着豪车接送的喧闹人群形成了静默的对比。

就在她走到车站站牌下时，那辆熟悉的红色跑车从不远处轰鸣着驶过。车窗降下，栾彧戴着墨镜的侧脸在金色余晖中如同冷硬的雕塑。

他似乎无意间瞥见了站台上的她，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难以捕捉是嘲讽还是纯粹的无动于衷。随即，跑车发出一阵更为激昂的声浪，加速汇入车流，绝尘而去。

公交车缓缓进站，云栀意投币上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这座城市繁华与平凡的两面在她眼前交织、后退。她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新信息的提示。发信人，竟是栾彧。

内容依旧简短得吝啬，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半小时。过时不候。”

云栀意望着窗外飞速流转的街景，轻轻吐出一口气。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那将是她与那个天之骄子第一次正式的、面对面的交锋，也是两个平行世界第一次被强制性地、短暂地连接的时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那辆飞驰的红色跑车内，栾彧刚刚摘下墨镜，看着手机屏幕上调出的、关于她的更为详细的资料——“云栀意，高一学年数理化生竞赛大满贯得主，期末统考全市第一”，他的目光在那几行辉煌的战绩上停留了数秒，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然后关掉了屏幕。

“好学生……”他低声自语，窗外流转的光影掠过他深邃的眼眸，那语气里辨不出是兴味索然，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