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之下 第6章 chapter6

日本人真的来了。

远处一条长长的土黄色军队，像一条蠕动的虫子朝他们这个村子过来。

为首的日本军官从车上下来，命令村长把所有的村民集中到此处。

敲锣声响彻整个乡间，村民陆陆续续在这个声源处集中。

日本军官用蹩脚的中文说：“我今天是来找一个住在你们村里的男人，很瘦，很年轻。只要你们交出他，我可以不杀你们。”

村里的壮丁已经所剩无几，日本军官仔仔细细扫了一眼，他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他挥手叫村长上前，用极轻蔑的口气下令：“如果你们今天交不出我要的人，每隔一分钟，我就杀一个人！我要让你们知道，挑战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什么下场！”

手枪朝天空发射了一枚子弹，“砰”的一声，村民被吓得丢了半条魂。

村长的腿在打颤，他哆嗦着嘴唇说：“我......我真没见过您说的这个人啊，求你放过我们吧……别杀我们好吗？”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日本军官怒吼一声，身旁的一个士兵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少年，士兵拿出刺刀，对准了少年的头颅。

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响起，血溅四方。

这时，一名小女孩跑到村长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喊道：“爷爷！哥哥他死了！”

村长心疼的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乖孙女儿，爷爷会保护你的。”

他挺直腰板：“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我们这没有你要找的人！”

日本军官举起手枪，对准村长的眉心：“你们是想活命，还是想选择死亡，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上！请不要挑战皇军的耐心！”

女孩在村长怀里哭得很厉害，这一切全被林恒衍看在眼里，他不能躲在这里当懦夫，他不能让乡亲们替他去死。

林恒衍转身抱着林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比温柔的说：“林珺，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去。你跟着阿列克谢，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哥哥。”

阿列克谢意识到不对劲了：“你要去做什么？”

“日本人以为地图和钥匙还在我身上，否则他们也不会找来。”他要站出来面对这一切了。

林恒衍把那张假地图找出来藏在身上，然后把随身的手枪交到阿列克谢手中，亲自教他使用：“用过这个吗？就这样扣住这里……记得要提前子弹上膛……”

“你教我这些做什么！”阿列克谢甩开手枪，双眼满是震惊。

他要走了吗？他要去送死了是吗？这一切竟来得如此之快！

不，他不会让他走的！

林珺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小手紧紧拽着林恒衍的衣袖：“哥哥你不要走……林珺求求你……阿列克谢你快点留住哥哥啊！呜呜……”

林恒衍最后一次把妹妹抱在怀里：“林珺乖，跟着阿列克谢去莫斯科，在那里好好生活。”

“不……哥哥，我已经没有爹娘了，我不要再失去哥哥你了！”

“听话！”林恒衍厉声道，不忍地擦去林珺脸上的泪痕，“你活着，就是哥哥活着，明白吗！”

林珺终于点头，转身拉住阿列克谢的手。

林恒衍背过身，快速抹了把眼泪。

向自己的妹妹交代完，还有一个人站在那等他。

“阿列克谢……请你……帮我照顾好林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让她好好活着，她的命就是我的命，求你。”

“你让林珺永远失去她唯一的哥哥吗！你这人为什么这么……自私！”

阿列克谢紧紧握着拳头，他能明显感觉到双拳在颤抖，然后是他的身体、他的声音，全部都在颤抖。

他知道林恒衍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他又不得不看着他离开。

直到最后，他还在试图挽回林恒衍的决心：“你替林珺安排好退路，那其他人对你的担心呢？你怎么还？你只想着去守卫你的国家。对……没错！你是个勇士，这是你该做的！可我呢……我算什么！替你照顾完林珺，那之后呢！”

外面再次响起了枪声，枪声淹没了阿列克谢的怒吼。

林珺被枪声吓哭，林恒衍想伸手去抱妹妹，可是他怕自己继续留恋下去，他就真的没有勇气走出去这个屋子了！

“阿列克谢，你相机里拍到的所有照片，就是小鬼子罪行的证据。像我用生命捍卫祖国那样，保护好这些证据，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曝光小鬼子们的所作所为！”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纵然内心已经翻江倒海，都被他拼命的桎梏在体内。

他不能崩溃，他还要照顾他留下的妹妹不是吗？

林恒衍望向眼前的男人，眼神中包裹着许多复杂的情绪。甚至，他害怕面对男人投来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是他见过最缠绵的一次。

昨晚上的争吵，他看不见阿列克谢眼中的愤怒。

他看到的是情。

一段本不该有的情。

发生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年代。

“还有，好好活着。”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答应我。”

阿列克谢闭上双眼，泪珠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好……我答应你。”

林恒衍打开门走出去，林珺立刻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哥哥！我不想你死！哥哥！”

阿列克谢捂住林珺的嘴，以免哭声吸引到日本兵。

“林恒衍！”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想不想看莫斯科的雪？”

林恒衍顿住脚步。

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莫斯科下雪的时候好看极了，如果你想看，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到最后，他还在挽留，可林恒衍最终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远去的决绝的背影。

那双幽蓝色眼眸里的光终究还是黯淡下去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等不到村民们交出林恒衍，日本军官露出狰狞之色，对着身后的随从命令：“把这些村民全部……”

“住手！”

林恒衍从人群后走出来，所有日本兵立刻把枪对准了他。

“我没有武器在身上。”林恒衍双手举起，“这些村民是无辜的，只要你放过他们，我现在就把地图和钥匙给你！”

他拿出假地图，举起来扬了扬。

日本军官看到要的东西近在咫尺，微眯了眯眼，说：“我们司令长官要见你。”

冲上去两个日本兵将林恒衍扣押住，那日本军官掏出一块白手帕，用力捂住了林恒衍的口鼻。

“唔……”林恒衍挣扎了两下便晕了过去。

日本军官将所有村民以及他们身后的房屋看了一眼，漫不经心把白手帕扔掉：“把这些房子都烧了，人一个不留。”

“是！”随从立刻应声。

身后的几十名士兵冲上前来，用刺刀砍向这些村民，村庄内响起惨叫声。房屋被烧毁，远远望去山间燃起了一团火焰，很快，所有东西被焚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