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和岛屿 第13章 表白

回校领成绩单那天，闻溪自行车坏了，像是知道主人已经高考结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说罢工就罢工。

顾屿珩犹豫了一下，取下书包：“要不你坐我的车？”

闻溪没多想，想不迟到也只有这个办法，她双手接过顾屿珩的书包抱着，侧着坐到车后座。

“出发了？”

“嗯。”

闻溪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抓着皮座下方的弹簧，试图通过偷偷调整坐姿、屏住呼吸来减轻重量。

当然，这不过是徒劳。

顾屿珩载着她依旧如游鱼一般灵活又快速地穿梭在车流中，看起来很轻松，闻溪短暂放下担忧和紧张，开始欣赏沿路风景。

明明是熟悉的路线，已经骑过不下千次，但在这一刻依旧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闻溪舒服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的风，似乎还夹带着顾屿珩衣服上的皂香。

清新又好闻。

抬起头就能看到顾屿珩的后脑勺，令人踏实可靠的宽肩，校服下紧致的线条。闻溪保持着挺直后背的动作，不敢靠近。

“结束的时候你在教室等我？我过去找你？”

顾屿珩突然开口，有风声和车流声，闻溪听不太清楚，不得不凑近了一下：“你说什么？”

顾屿珩往后靠，微微侧着身，想着这样说话能离闻溪近一些。

结果闻溪的脸一下就撞上了他的后背，贴上的那一瞬间，闻溪宛若惊弓之鸟般弹开，脸颊热热的。

顾屿珩未曾察觉这一细微动作，只是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提高声量。

这次闻溪听清楚了：“行，会很久吗？”

“应该就是发成绩单和毕业证书，开个小会，顺带确认一下志愿表，领走档案就没了。”

闻溪捋了捋脸颊的头发丝，点头：“好。”

到了学校，两人往各自班走去，班主任叫走几位学生帮忙把毕业证和档案拿到教室分发。

祝冷搬着凳子坐到闻溪身旁，今儿的座位都是随意安排，甚至连课桌都被搬到教室后面垒起来，免得占位置。

来这儿不再是上课考试，处处透着松弛感。

“你和顾屿珩都报了立清？”

“嗯，怎么？”

祝冷挽着闻溪的手，贴近她，笑嘻嘻：“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什么在一起，你别乱说。”

闻溪像做贼一样心虚地看了眼周围的人，生怕被听到或者看出来什么。

祝冷：“啊哟喂，二位可别藏了，这都考完试了还不大大方方的。”

虽然没有主动问过，但少年人的心思怎么可能藏得全，顾屿珩和闻溪之间的暧昧，别人兴许察觉不到，但天天夹在他们之间的祝冷清楚得很。

同学都以为顾屿珩和邹晴走得近，那是他们没看到顾屿珩和闻溪在一起时的态度。

有些人的喜欢，明目张胆偏心的。

闻溪手指抵着唇瓣求了好半天，祝冷才肯结束这个话题。

“我今天都看见隔壁班那个可媛和理科班的张邵在一起了，开会的时候他俩走在一起的，还牵手。”

言下之意，看看人家。

闻溪装作听不懂。

祝冷：“要不你给我句直接的吧，你要说不喜欢，我立马，从此以后，这一秒开始，再不会开你俩玩笑。”

闻溪：“……”

祝冷观察着闻溪的表情，见她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眼神慌乱，心下了然地打了个响指：“OK，我就当你默认了。”

“默认什么啊别说了。”

闻溪恨不得用针把祝冷的嘴给缝紧了。

“喜欢。”

祝冷张了张嘴，用口型回答闻溪。

闻溪没有反驳。

-

顾屿珩来八班的时候，班主任还没有走，一见那道醒目的身影立在教室门口，当即激动地招手示意：“哎哟我们理科状元，快进来快进来。”

顾屿珩本就是从八班调出去，和班里的同学也熟悉，这会儿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走进教室，礼貌颔首和班主任打招呼。

“考得好！”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了下志愿填报的方向，得知他也选了立清，转而看向闻溪：“闻溪也是，这要是顺利录取，你们以后又能继续当校友。”

闻溪听见自己的名字，看了过来，对上顾屿珩目光那一刹那，轻吸气，心跳加快。

反倒是顾屿珩，从头到尾神情平静自如：“嗯，希望能一块被录取。”

老班又说了几句，大抵就是以后有机会常回母校看看，然后把时间留给学生，自己先离开教室。

顾屿珩径直走到闻溪面前，当着众人的面问她：“要走了吗？”

周围人都在看着，他却淡定自若，好似除了闻溪以外，其他人都是空气一样。

闻溪学不到他十分之一的淡定，低头躲避视线，手忙脚乱收东西：“等我一下。”

辛磊过来，一把揽住顾屿珩的肩：“一块去吃烧烤怎么样？还有海石花！”

“随你们。”

闻溪要是想回去，顾屿珩就得负责把人送回家。

祝冷率先举手：“我可以。”

闻溪：“那我也一起。”

四人背起书包一块走，到了停车场才知道，今天闻溪是坐顾屿珩的车来学校的。

祝冷又想起哄，下一秒就接收到闻溪警告的眼神。

真是的！

怎么还不让人磕了！

出发前，祝冷刻意拉住辛磊的衣服示意他慢点，两人落在后面小声说话。

“你觉不觉得？”

祝冷只是起了个头，顺带眼神提示，辛磊立马就懂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英雄所见略同。”

“他和你说过什么吗？”

把着扶手腾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前面的人，祝冷毫不犹豫地下结论：“这种事，男生得主动！”

辛磊睁圆眼装无辜：“我不知道哇。”

祝冷“啧”了他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前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俩刻意拖慢速度，回过头来催。

追上之前，祝冷抛下一句话：“得助攻这俩。”

所谓助攻，就是给两人制造机会，然后适时起哄，总之就是个有眼力见的活。

辛磊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原本只是想简单组个烧烤局，谁知道路上被祝冷这么一说，倒来了劲，看顾屿珩和闻溪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祝冷呢，本来指望辛磊跟在她后面见机行事，趁热添把柴火，谁知道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做，辛磊就已经出手了。

直接一个炸弹，把整个局炸翻——

“你俩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在一起了吧？不然怎么都报了同一所大学？”

刚点完吃的，想要尽地主之谊主动约小伙伴假期去一趟港城玩的闻溪乍一听这话，瞬间愣住。

等反应过来，耳根发烫，慌不择路地想要狡辩却发现一旁的人都没出声。

祝冷早就尬得脚趾扣地，下意识看向闻溪，果不其然也是被吓到的表情。

反倒是顾屿珩，在四周瞬间陷入死寂的时候，很从容地给他们一次倒上饮料，最后一杯是给闻溪的。

倒满，他掀眸看她。

三秒钟的眼神对视，闻溪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脸颊烧得慌，手心出汗。

顾屿珩放下饮料，身子往后靠着椅背，主动解释：“我们之前就约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

他只回答了后半句，却避开了前半句。

虽然是事实，但听到这话，闻溪的胸口还是下意识往下坠了坠。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这种激烈的酸涩感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涌上来。

她拼命压着这股情绪，扯出一个任谁看了都觉得很勉强的笑容：“对啊，我们之前说，要努力考同一所大学。”

不过是朋友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约定罢了，问班里其他要好的同学，谁不想和自己的朋友再续友谊。

场面一时变得很尴尬，辛磊助攻不成也察觉到了异样，手伸到桌底下扯着祝冷的校服求救。

祝冷看出了闻溪说这话的不自然，有心想要帮她打抱不平，可也怕弄巧成拙反而让她更难过。

头一回，祝冷有束手无策的无措感。

这都怪辛磊！

海石花很凉，闻溪的心也很凉，一口一口舀着下肚，烧烤还没上来呢，一碗海石花就见底了。

“小溪，你是饿了吗？”祝冷小心翼翼地问，“我点了大满贯，你要不从我这儿分点过去。”

闻溪摇头：“不吃了。”

祝冷气不过，又踩了辛磊一脚，辛磊闷哼了一声，苦巴巴地看向顾屿珩：“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可能要先走了。”

祝冷：“……”

没本事就算了，还当逃兵！

“你能有什么事啊？别搞。”祝冷扯住辛磊的衣袖，让他坐回原位，“今天过后就不会再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穿着二中的校服凑在一块了。你们暑假什么打算啊？等录取通知书之前，要不要一块去哪玩？毕业游？”

“毕业游可以啊！”总算接住了祝冷的话茬，辛磊来了精神：“去哪啊我们？不如去平城？海边，还有小岛。”

“大家想不想去港城啊？我做东，带大家玩。”

闻溪终于开口。

祝冷激动不已：“好哇！我想去！”

顾屿珩犹豫了下：“我不确定，可能得跟家里人商量。”

辛磊：“我大概率能去，具体哪天啊？”

在今天之前，徐朝阳就和闻溪聊过，问她几号回港城，爷爷奶奶都在等着她一块庆祝，也很想她。

说白了，穗城这儿不过是她借住的地方，如今考试结束，她也该回家了。

闻溪：“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后天的飞机回，我妈妈还有工作要处理，我也该回家了。”

“啊……差点忘了，你本来一放假也是要回港城的。”祝冷扁了扁嘴，有些失落：“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了？”

闻溪淡笑：“你不是报了北城的大学吗？到时候还是能一起的。”

“北城多大啊姐姐，同一个学校不同专业的都未必能碰上面。”祝冷挽紧闻溪：“希望你到时别只顾着学习学习，没课的时候就出来玩！”

闻溪宠溺地贴了贴她：“好。”

顾屿珩看向闻溪：“机票已经买了吗？”

闻溪：“不知道，我妈妈帮忙订的，我只需要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就行。前两天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顾屿珩不是没想过闻溪会回港城，高考前，有次在餐桌上偶然聊天，孟颖就提起过，小姑娘考完试估计要搬回港城了，到时候徐家又是徐潮浠一人，肯定不适应，这两年多了个孩子，多温馨多有生气……

后半部分的话顾屿珩明显走神，他脑海里只留下那句——闻溪会回港城。

所以，那日之后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去跟闻溪说，以后考同一所大学。

如果都是一起往前走，那可不可以下段旅程还见面。

-

回家的路上，闻溪说吃撑了想自己走走，反正这儿离家也不远，就让顾屿珩骑车先回。

他不过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却也没先走，只是干脆下来推车陪她一起。这让闻溪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本来骑车十几分钟能到，现在尴尬氛围要拉长到半小时。

从小到大，闻溪都是很含蓄，她似乎习惯了拥有，所以很少主动去表达，去争取。

特别是在情感这方面。

她承认有被顾屿珩吸引，承认当他的名字和邹晴并排出现时，会有不开心，也承认在顾屿珩邀请一起考同一所大学时，有强烈的心动。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闻溪可以直接回答，她喜欢顾屿珩。

可顾屿珩呢？

如果他只是单纯把自己当成很好的朋友，发出考同校的邀请也符合逻辑。

所以，如果顾屿珩不说，闻溪是不会踏出那一步的，这不在她的安全区范围内。

“闻溪。”

顾屿珩喊了一声，旁人没反应，还在往前走。

“闻溪！”

他一把拉住她，闻溪吓一跳，猛地回头：“怎么了？”

“有些话，我想和你说，聊聊？”

道路中间说聊聊？

闻溪见前面就是月亮湖，指了指，语气商量：“要不去那说？”

“嗯。”

上一次来月亮湖，还是过生日的时候，这儿对于闻溪来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每走一步都能让她想起那个快乐的夜晚，有朋友，有蛋糕，谈理想，谈未来。

“辛磊今天说的那句话，不是我怂恿的。”

顾屿珩也没料到哥们会突然来那一句，像当头一棒，瞬间把人架在炉上炙烤。

他怕闻溪误会辛磊会那么说，是受了自己的指示，想要试探她的心意。

“嗯，我知道。”

闻溪深吸一口气，给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让顾屿珩相信她是真的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顾屿珩皱眉，不只是想澄清这么简单：“但他的话，和我一直以来想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

嗯？

闻溪微微睁大眼，显然没太听懂顾屿珩这话。

“闻溪，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