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乐见鬼似的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受教似的,竖起了大拇指,“高明啊,小寒钰。”
寒钰就骄傲的昂起了他的小脑袋。
管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招招手,让寒钰附耳过来,“小寒钰啊,我有一计,你看,你总是不带钱出门也很不方便对吧。”
寒钰点点头,这个的确很困扰他。
管乐循循善诱,“你看,我们两个总是在一起,形影不离,你怕钱放在你身上会被人骗走,不如把钱……放在我身上,这样既解决了你被人骗的问题,也不会让你在要用钱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闻言,寒钰醍醐灌顶,眼睛倏的神采奕奕,惊喜的一把握住管乐的手,“对啊!管先生,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拿钱去,等我!”
望着寒钰远去的背影,管乐无奈的摇摇头,深觉寒钰的顾虑有一定道理——钱的确是不适合放在寒钰身上。
何云哄完团子,想找个人打发时光,走遍了一二楼也没看见半个人影——管乐和素弦是客人,不在楼里是正常的,可是平时总在一楼待着的寒钰不见了,苏奚也不见了。
何云踱步上二楼,本以为会在这里找到养伤的时令,可是到二楼一看——时令平常睡觉的“床上”空空如也,人去床空。
整个二楼居然只有客房里的明竹喧还在——也许是因为他走路不方便的缘故。
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活人,何云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赶出来了——明竹喧喝了药,正困着呢,实在没有办法跟人聊天。
何云郁闷的从客房里出来,路过时令以前的房间时不由得驻足了一下——这房间时令多少年没住过了,不太可能现在突发奇想的住这个房间。
犹豫了一会儿,何云还是走开了。
独自一人瘫在二楼矮榻上的空巢老云,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提前感受到了不属于他的孤独和寂寞。
晚饭时刻,苏奚果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绣金丝做成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进了门,差点闪瞎寂寞了一下午的何云的双眼。
苏奚一把折扇舞的飞起,流光溢彩的衣服更衬得他面容俊丽,难掩姿色,仔细一看,他那把扇子的扇面居然也是绣金丝做的,端的一身贵气逼人。
何云嫌疑的撇过头,不忍直视。张开嘴想习惯性骂两句,一看素弦屁颠屁颠跟在苏奚后面,伺候的十分周到,就闭上了嘴——得在外人面前给苏奚留面子,不然这个智障很有可能终身都“嫁”不出去。
寒钰“哇”的一声被苏奚金光闪闪的装束所吸引,他和管乐一人一边,围住苏奚疯狂夸赞,寒钰是真心的,管乐是为了他的好大哥,苏奚被夸的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好看极了,三两步晃到何云面前,巴巴的给他左看右看。
何云:“……”
他简直无奈极了,没法儿把违心的话说出口,于是一巴掌将他挥开,闭上眼睛洗涤心灵。
苏奚翻了一个白眼,咕隆一句“不懂审美”寻摸了一个椅子就地坐下了,素弦理所当然的坐在他身边,众人陆陆续续的也都各自坐下了。
何云打眼一看,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只有时令和顾离尘的位置还空着。
何云不耐烦的问:“谁看见他们去哪儿了,有伤在身还玩到这么晚,一点也不懂事。”
众人摇头,只有明竹喧欲言又止的狐疑不决——他下午似乎隐约听见了一点声音,但由于喝了药,昏昏欲睡,他也不确定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听见了,因此不发一言。
正迷茫呢,二楼走廊尽头,时令和顾离尘姗姗来迟的出现了。
苏奚奇怪,“你们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从走廊里过来?”
时令在顾离尘的掩护下迅速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哈哈道:“哈哈,那什么,习惯了。”
以前时令偷偷溜出去玩,为了不让何云发现,回来从不走正门,都是从外面街上直接翻上二楼窗口,蒙人一蒙一个准儿。
苏奚知道他这毛病,没多说什么,何云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一个人也就罢了,怎么带着客人也不走正道,没规矩。”
时令就眯起眼睛一笑,转移话题,“我的糖醋排骨呢,搁哪儿了,快给我拿过来,就等这一口了。”
何云按流程给了他一记眼刀,揭过不提了,“知道你爱吃,要了四盘排骨,一边一盘,没人跟你抢。”
人齐了,开饭。
何云照例没多说什么,但隐楼的人——除了寒钰,都知道,这就是年夜饭了。
往年他们也就是这样,让馆子里送菜,自己人吃一顿,再守个岁,就算是过年了,今年因为突发事件再加上有南望馆的人参与,这顿年夜饭算是晚了一点,好在没有晚太多,挂在了年节的尾巴上。
时令一通狂吃——他是真的饿了,中午饭就没来得及吃,下午又干了一番体力活,他现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一个劲儿的狂炫饭。
顾离尘时不时的给他夹菜,满心满眼里都是时令,轻声细语道:“慢点,慢点吃,小心梗住。”
旁边管乐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心道,有了媳妇忘了娘。
众人吃吃喝喝,热闹极了,何云咽下一口饭菜,心里觉得熨贴,这才像是过年的样子,往年人太少,气氛总是起不来——他私心里是感谢南望馆的。
吃饱喝足,众人开始推杯换盏起来,管乐给何云倒酒,大着舌头说:“何兄,来,我敬你一杯,多谢这段日子的款待。”
何云举杯,痛快的喝了,他笑道:“早就听闻过管先生的大名,统筹调停是一把好手,我家时令多谢你照顾了。”
管乐笑眯眯的,亲亲热热的挤过来,“别这么客气,叫我管乐就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旁边的苏奚耳朵一动,顿时警觉,生硬的把他和何云隔开,冷声道:“管先生喝多了,不然回房休息吧。”
苏奚面上带笑,眼中却是明晃晃的不爽和警惕,无声的传达出一种信息——谁跟你是一家人。
别想悄无声息的就把时令拐带走了。
苏奚是这个意思,何云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以为管乐套近乎是为了苏奚跟素弦,此时苏奚不爽是因为不好意思和避嫌,遂不鸟苏奚。
何云一把拉住管乐的手,真诚道:“你别管他,他虽然皮相长得好,但是脑子有毛病,时不时就要发颠。”
“……”管乐呵呵一笑,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何云跟时令拥有一套如出一辙的技能——变脸如同眨眼,假话张口就来。
在管乐看来,隐楼的这几个人就只有苏奚透亮一点,从里到外的肆意张扬,不会九曲回肠的弯弯绕。
素弦也是个直肠子,跟苏奚在一起刚刚好——管乐如是想。
再看那边顾离尘——管乐借着饭席的遮挡,偷摸看过去。
顾离尘神情温柔,眉眼温润,过去的那种冷冽淡然几乎看不到了——管乐凝神细瞧,如今的顾离尘与过去相比,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是因为时令吧。
管乐感叹——毕竟顾离尘从来不会跟一大堆人一起吃饭,更别提在席间给别人夹菜,照顾这照顾那了。
而且被照顾的那个还不买账。
时令皱着眉头推开一碗汤,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不情愿。
时令:“不要,我不喝。”
顾离尘再推回去,“玉米排骨汤,清腻又开胃,尝一口吧。”
“不要不要,排骨我只吃糖醋的,不吃清炖的,这个不好喝,我不要。”
“不是让你吃排骨,让你喝汤,清淡的汤对你身体好,听话。”
时令扭过头,不看顾离尘,坚决不妥协,“说不喝就不喝,拿开拿开,我闻不了这个味儿。”
顾离尘好笑的把他脑袋摆正,揶揄:“这么大了,挑食?你看团子都不挑,给什么吃什么。”
时令眉梢一扬,不服,“这不叫挑食,我这叫有选择,团子不挑是因为何云根本没点团子不爱吃的,这桌上的东西团子全都爱吃。”
时令早就看透了这种大人的游戏。
小时候何云为了治他挑食的毛病,专门给他做榜样——说他自己就不挑食,买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
小时令傻傻的信了,从此改过自新,克服重重困难,吃了很多不爱吃的东西——后来很久他才知道,何云之所以什么都吃,是因为他买的全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爱吃的东西,他根本不会买!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顾离尘休想再拿这套说辞忽悠他!
此计不通,顾离尘很快心生另一计。
他装作要拿时令背后的某样东西,贴近时令,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要是不喝掉这碗玉米汤,我就把‘其实我在你房间待了一下午’这句话大声喊出来。”
时令:“!”
他大惊失色,惊恐道:“你才答应过我,要守口如瓶的!”
顾离尘无所谓的轻笑着抬眉,“我没说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啊,我只是说我在你房间待了一下午,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想就不归我管咯。”
时令瞠目结舌。
看多了顾离尘和善的面目,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这个人原来是有多么的腹黑和残暴,一直以来,他都被骗啦!
果然人一旦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古人诚不欺我!
时令眼泪汪汪,颤抖着手就要屈服的喝下这碗耻辱的玉米汤,顾离尘拿住他的手,换了一碗,道:“实在不想喝玉米汤的话,喝这碗清水吧,我才刚晾好的。”
喝哪碗都是一样的屈辱,但与其让他讨厌的玉米入口,不如喝这碗温水,两害相较取其轻——果然人一旦存了妥协的心思,就会一妥再妥,最后完全不想反抗了。
时令拿起这碗温水,壮士断腕一样悲壮的喝了下去,喝完,一抹嘴角,“哼”了一声,重重的将碗摔在顾离尘面前,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复又扭过头去。
时令决定这一晚上都不搭顾离尘——要让他尝一尝被“冷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