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鞑凰的气息!!
白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拽着钟天鸣的衣领,将他扑倒在洗手台上。洗手台边缘正好卡在他的腰部,砰得一声。钟天鸣一个弹跳,大声哀嚎:“我的腰!!”
痛觉一路蔓延,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渐渐找回一丝清明。他睁着惺忪的醉眼,眼睛越睁越大,瞳孔却越缩越小,嘴巴抖着:“你——,你——,”你了半天,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他都特意选在这个小海岛,偷偷摸摸耍几天,还是被紧追着不放。
最后嘴里吐出一个句气势不足的话:“你是谁?!”
“我是谁?!”白耘勒着他衣领的手,力度加大两分,眼见着钟天鸣脸色又涨红了一个度,他咬牙道:“钟三少,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吗?!”
“我——,呜——,”压着脖子的力度一增再增,气管运力不足,声音艰涩嘶哑:“我——,我不认识你。”
“鞑凰在哪里?!”
“什么——,鞑凰。你放开——,我——,”钟天鸣眼珠暴突,额角上的青筋暴起,“放——开——,”身体求生本能,双手掰着白耘死死勒着他衣领的手,:“放——。”
“鞑凰在哪里?!”
“我——不知——道,放——。”
白耘看着眼前像脱水的鱼般,挣扎的钟天鸣。不会错,是鞑凰的气息。很淡,但他不会忘记。在钟天鸣肩膀的位置,尤其清晰。
“鞑凰,在哪里?!”
“我——,”钟天鸣眼睛翻着白眼,气管已无力吸入空气入肺腑,嘴巴张得老大,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直手掌轻轻放在白耘的腕子上,轻声道:“哥哥,我们不急,慢慢来。”
慢慢来三个字让钟天鸣重新获得呼吸权利,大量空气一股脑注入气管,冲进肺叶。喉咙骤然通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抱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似是能把肺叶咳出来。
这三个字也让他后背一凉!
敖玄牵起白耘的手腕,拿着一张消毒湿纸巾,慢慢擦着,道:“哥哥,问话要有耐心。”淡淡的语调。
“你们想干什么?!”钟天明手撑着地上,一路往后退,直到背撞上墙壁,他惊恐道:“你们知道我——,”他猛地闭嘴,将‘是谁’两个字扼杀在喉咙里面。
这时候用这个威慑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他抖索着:“你们想要什么,我给你们就是了。钱吗,要多少?!我都给,你放过我就可以了。”
白耘冷冷看向他,没说话。
在钟天鸣惊慌无助中,他将厕所纯实木大门轻轻关上了!咔哒一声,反锁!
钟天鸣手脚并爬,往厕所最里面爬出,声音带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就回来玩下,也没违法犯罪,也没不守规矩,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我那次也是第一次去,真的没有害命!我就那次比较出格,以前我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真的,我发誓,我不骗你。我就是那么一次就被抓了!我保证我发誓,我从那以后每天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将八荣八耻刻在骨子里面,争当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钟天鸣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的学乖了,一没作奸二没犯科。实在是外面待着太无聊,又语言不通。没办法才壮着胆子,偷偷摸摸回来的。今天才刚回来,就唱了几首歌,其他啥事情我都没做,真的。”他抱着腿,缩成一团。
“你还想做什么?!”白耘冷厉出声。
“不做,我什么都不做!”
“说鞑凰在哪里?!”白耘一棍子甩在钟天鸣脖子上,棍子是白耘在厕所大门上徒手掰下来的门把手。
“鞑凰是谁,我不知道。”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眸子定在他的脸上,白耘冷冷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什么气息!”钟天鸣因惊恐嗓子尖锐出声:“没有,真的没有!我飞机一落地,就来了这里,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他抬起胳臂,使劲闻着身上衣服的气味,鼻子再三确认:“没有,就汗臭加点香水味,还有些酒味,不是什么鞑凰的气息。”
“你还嘴硬!”
他哭丧着脸:“我真的闻不到,我是人,闻不到你们的气息。”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说了一句符合事实的话。
普通人类感受不到精怪的气息,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类,才能察觉出来。
鞑凰的气息突然出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理智的发挥。白耘观察着眼前之人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没有放过。钟天鸣脸部肌肉和皮肤变化,确实符合理论知识所描述的没有撒谎的那一类别。
可是人类很狡猾,极其狡猾。他们极其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不过,按照目前表现来看,这个钟三少不符合狡猾这个特质。狡猾的人心思缜密,不会像他一样偷偷摸摸中又十分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回来了。
但这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白耘道:“你在国外,都做了什么?!”
“我——,我就吃了睡睡了吃,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网上投票是不是你发起的?!”
“什么——,什么投票,”钟天鸣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知道,你不要冤枉我!我除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能认全,单词都没记住几个,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你自己不会做,你可以花钱!”
“没有,我没钱花!我每个月都被严格控制消费,信用卡都被限额,每个月的花销剩下不了什么。”
白耘一针见血指出:“你刚刚还说,要多少钱都给。”
“我——,我只是权宜之计,下意识的反应。我真的没有多少钱,去做什么网上投票。”钟天鸣扯着自己衣服领口,一件看着普通但是价格不太普通的外衣,“这件衣服,我都穿了好几个月,我连买新衣服的钱都没有。”
白耘看着衣服上一块肉眼看见的陈年油渍,应该是酱汁滴在上面,渗进去的。他这句有几分真实。继续尖锐问:“你说你没钱,机票钱哪里来的?!你一到酒店就这么阔绰,请客钱又是哪里来的?!”
“我——,我求了我妈好久,才偷偷给我打了一笔钱。”
白耘眯起眸子:“求了好久?!那就是蓄意要回来,且策划了很久,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没有,”钟天鸣双手狂摆,用肢体动作加深对话语的肯定,“我真的没有目的,没有一点儿其他的想法都没有!”他推翻前一句说辞:“我说的好久,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我实在受不了。天天薯条汉堡仰望星空,我都要吃吐了。”
“你前言不搭后语,屡次推翻自己的说辞,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推翻没有推翻,我是真的没钱,网上投票也不是我发起的。”他接着说:“求了好久也是一种言语的特殊用法,表达事情的艰难程度,没有具体指代。”声音越来越弱,眼睛小心翼翼往上瞅着。
白耘面无表情,语言中确实有这样一种用法。他承认,他在语言方面存在不足。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敖玄,只见他微点头。
弟弟对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他既然点头,那就没错。
白耘转过头,冷冷看着钟天鸣,道:“你自己重复一遍,你刚刚的话。”
如果一个人撒谎,他是不能重复他所说的话的,肯定会有他不记得或者记忆混乱的某些某些细节。
钟天鸣:“我说,你棍子能拿开一下吗?!”
棍子往下一压,他的肩膀也迫于力度往下一垂。白耘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我说,我说,别动手!”钟天鸣抱着腿缩着,道:“我在国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吃喝的钱,基本上没什么零花钱。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找我妈哭,她一心软就偷偷给我一笔钱,我就偷偷回来了。”他哭丧着脸:“特意挑了这里,想着天高皇帝远,没什么大事儿,哪知道你们也在啊,早知道——,”脸更丧了,声音委屈:“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你说的那什么网上投票我真的不知道,还有鞑凰我也真的不认识。”
逻辑上没什么问题,语序上也挑不出毛病,因果关系也说得通。
弟弟说过鞑凰的皮,最后消失在运往国外的货船上。白耘继续问:“你在网上买东西了吗?!”
“买东西?!”钟天鸣摇头:“我的卡被限制金额消费,超过一千块就不行。”
“你再好好想想。”
钟天鸣抬眼对上白耘冰冷的眸子,身子一抖,“我想我再好好想想,我想——想——,”他眼睛猛地一睁,大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我收到过一个包裹,就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发誓不是我买的,真的就突然出现的。”举着手做发誓状。
白耘心里一凛,嗓子发紧:“是什么?!”
“是一张动物皮,处理得很好,是一张大黄狗皮。”钟天鸣心念一动,智商罕见登顶,他嘴巴抖抖索索:“它——,它——,这张皮,皮的主人不会叫鞑凰吧。”
沉默,寒冰刺骨的沉默。
钟天鸣抱着马桶,身子拼命往里缩,“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它就突然出现,上面寄件人的地址都没有,就突然出现了。”
白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在哪里?!”
“在行李箱,我——,我房间。”
“带我去。”
行李箱立在床尾,普通的黑色。
白耘将手指放在上面,指尖发抖,这里面是他熟悉的气息。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一起打游戏。
他对它无比熟悉!
白耘哑着嗓子:“打开。”
他从来没见过鞑凰的原形,只见过他毛茸茸的人形耳朵,是黄色的毛发。他曾经想鞑凰应该也是一只黄乎乎的狗。
通体亮泽的黄毛,两颊泛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鞑凰的原形!却是一张皮,没有生气的皮!皱巴皱巴被塞在行李箱里面,揉成一团。
“我不知道,我——,我这就把他请出来。”钟天鸣一步向前,伸手准备将它拿出来,铺在床上。
“你别碰他!”白耘一声暴呵。
“我不碰不碰。”
白耘蹲在行李箱前面,伸出手,小心翼翼捧着鞑凰的头,抱着他出来。轻,很轻,几乎没有一点重量。
软塌塌的四肢,原形明明腿很长,人形却是小小的个子。
脚掌是黑色粗糙的肉垫,鞑凰跟他说过小时候被碎瓦片割伤过,所以上面有一道沉沉的痕迹。
一模一样,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白耘将鞑凰轻轻放在床上,小心整理好,手顺着毛发的长势方向,慢慢梳理顺滑。他轻轻道:“你等我一下。”眼尾一抬,冷冷看向双腿发软的钟天鸣。
钟天鸣抖着腿,后退。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我以为就是一块普通的皮草,我不是故意乱塞的。”他说一句后退一步,手拿起桌上摆放的花瓶,挡在身前,“我跟你道歉,不,我跟他道歉。怎么道歉都可以,做法事,我——,我请人请大师替他超度。”
“你有没有参与涉嫌杀害成人精怪,我会查清楚。但现在我跟你算算其他的帐。”
“打人是犯法的,你——,”钟天鸣手指着白耘背后的敖玄,“他——,他已经打过我了。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月,才勉强下地。你们不能仗势欺人啊!”
白耘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仗势欺人!你去那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晚了!”
白耘抬脚对着钟天鸣小腿上一踢,后者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这鞋子确实很好踩鱼尾巴。下手很有分寸,伤及皮肉却不伤到筋骨。
拳拳到肉,青一块紫一块。
最后一脚踩他的屁股上,白耘狠狠道:“我们精怪是要遵循人类制定的法律法规,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白耘将视线收回,放到床上。摸着鞑凰的额头,轻轻说道:“没事了,鞑凰,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