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外面要下大雨了,怎么捉?!”
白耘补了一株向日葵在空位上,粮草供给已充足,只待刷新弹药库。新的一轮僵尸攻势已初露锋芒,零散两个步履蹒跚。
“先打窝,等着鱼自动上钩。”
玩了一个小时,大脑多巴胺分泌渐渐迟缓。白耘手指点了一株西瓜投手种在上面,看着它将西瓜一投一个准,砸在来敌僵尸脑袋上,小嘴一勾:“好吧,我们去打窝。”
白耘高举着手,等着敖玄将T恤套在他身上。衣领先是露出一个浓密的发顶,白耘手等不及往下一扯,黑色T恤歪歪斜斜套在身上。
白耘低头看着胸口处一个小小龙的卡通图案,想着他好久天没见着娃娃龙。
“娃娃呢?!”他问。
敖玄捏着肩线,给他调整下,T恤笔挺服帖穿在白耘身上。
他答:“管家拿去清洁了。”
问:“什么时候弄脏的?!”
答:“有好几天了。”
才刚来就被弄脏了,还没抱够呢!管家也太不小心了!白耘撅了下嘴巴,双手撑在沙发上,伸着腿。他脚被敖玄陪在手上,另一只手拿着鞋子往他脚上套。
心下疑惑,不都是拖鞋走天下吗?!弟弟怎么给自己穿鞋子,还是一双短靴,皮质很软。鞋筒子贴着脚踝,裹得压实却不捂脚,很舒服。
白耘扭了扭脚脖子,活动自如。
敖玄握住他的脚,问:“怎么不舒服吗?!”
“不是!”白耘疑惑出声:“捉鱼要下水,为什么不穿拖鞋?!”
“水里面有脏东西,会弄脏脚,而且——,”敖玄将另一只鞋子套在白耘脚上,道:“方便哥哥踩鱼尾巴。”
这鱼尾巴能有多大能被一脚踩中!这鱼得多大!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在夜市他就看见有烤鱼,几根竹棒子叉着,在火炉子上来回翻面,烤得滋啦滋啦,香气四溢。
他想吃,但是肚子已经塞满了。
白耘兴致被吊得高高的,他两眼放光,“踩到了,可以烤着吃吗?!”
敖玄摇摇头:“可能不行。”
失望!刚吊起来的胃口,陡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恹恹问道:“为什么?!”
“这条不好吃。”
“不好吃的鱼,干嘛要捉它?!”
“因为需要哥哥亲自去捉。”
弟弟说话好奇怪!他字面意思明白,内里的东西一样没想通。说要捉鱼,又说打窝,又要踩鱼尾巴。
人类语言交流还是太深奥了!
书本上的字明明都认识,现在也都会写了。但是从嘴巴里面出来的,总会有其他的意思。秉持不耻下问学习态度端正的三好学生,白耘同学,虚心请教:“弟弟,这是新的要学习的课程吗?!”
“算是吧。”
“那我一定好好学!”
学习积极分子白耘同学,临时门特意带上笔记本子和笔。弟弟既是队长又是教官,他亲自教授的东西,肯定是课本上没有的,更贴近事实情况贴近生活。
外面狂风大作,硬是没挤出一滴雨下来。
餐厅热闹,从未有过的热闹!餐厅有送餐服务,按道理这种天气,在房间里面好好呆着,等着专人送上门就行了。没理由大风大浪跑到这里用餐,偏偏今天有点人满为患。
专属管家在前面带路,将白耘带到餐厅一个不起眼角落,桌上已备好餐食。
人不对,地方也不对!他们之前吃饭都有专门的包间,是一个外面带花园的房间。今天坐的是大厅,还是一个角落。
吃饭人多热闹,自是一种不同体验,今天有点
过于热闹。
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热闹。
他刚一落座,将手上的本子和笔放在旁边,迫不及待将诡异之处跟敖玄分享:“弟弟,今天不对劲。”
“嗯。”
敖玄将盛好的海鲜汤,放到白耘面前。
白耘尝了一口,舌头都要被鲜掉了。大脑却未被味觉器官带着走,理智掌握主控。眼睛锐利打量四周环境。
男男女女,氛围看似热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不热烈。
带着一种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
白耘对人类心理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但按照他对人类类别的浅薄了解,身上穿着贵价衣服,且终日无所事事玩乐之人。
统称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家境殷实,我行我素自我为中心。是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在,这种风吹浪打的晚上出来吃晚饭?!
餐厅都有私密性更好的套间,想要聚个餐或者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情,套间才是上上之选。现在却都聚在大厅,大概十来桌的样子,三三两两一桌。
手里举着红酒杯,亦或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夹起桌上的菜,送进嘴巴。
“搞什么鬼,这种天气叫我们出来?!他是在外面呆久了,脑子生理结构缺胳膊少腿了?!”声音从隔壁屏风外传来。
“声音小点儿,被他听见又不知道作出什么幺蛾子。”
“奶奶的,一回来就折腾人。接风洗尘也挑个好日子啊,故意的吧。”
冷笑一声:“这么久没回来,不得树立下往日雄风。”
刻意压低声音:“他这么高调,是没事儿了?!”
“谁知道呢?!我们操那个心干嘛,看好戏不就好了。”
“也是。”
杯子一碰,清脆一声响。
白耘凑到敖玄耳边,问:“谁啊,弟弟你认识吗?!”
敖玄将剥好壳的椒盐皮皮虾,送到白耘嘴里,笑道:“哥哥先吃饭,吃饱饭才能踩鱼。”
“什么嘛?!”白耘叼着虾肉,小脾气上来了,皱着鼻子:“弟弟,你不要再说我听不懂的话。”
“哥哥很快就懂了。”
敖玄手下不停,将剥好壳的虾蟹肉放在白耘餐盘上,盘子上冒起一个肉堆堆。
腮帮子鼓鼓鼓地,白耘牙齿愤愤嘶哑着嘴巴里面的肉。弟弟不对劲,很不对劲。一直在打哑谜说一些云里雾里信息隐藏含量很高的话。
他还没真正融入到人类语言世界,对这种博大精深历史悠久的古老语言,还没到及格线以上。
弟弟这种教学模式,他觉得有点吃力。
财桦说过,异常聪明的人,思维是极度跳跃和匪夷所思的,但也能一秒洞察事物的本真。
白耘觉得弟弟就是异常聪明的人,他当时第一秒就觉得是。也的确如此,弟弟的话,他不懂,匪夷所思。
但是弟弟能带他到这里,一定是有某个不得不来的原因。
这个原因肯定跟自己有关!
白耘给自己的定位是,一只勤奋的小笨鸟。所以他要多总结优秀经验,并运用到自身。他总结出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弟弟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好。
就算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现在敖玄一个劲儿往他碗里,放剥好的壳的皮皮虾。皮皮虾很好吃,椒盐的更好吃。
“可以了,我吃不完了。”白耘鼓着腮帮子,声带趁着嘴巴咀嚼的空隙,软软发声。
桌上的餐食被消灭掉一大半,白耘小小打了个饱嗝。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眼神有些小生气。对自己。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固然很惬意,但是代价是乐不思蜀沉溺不能自拔。
白耘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认真看着敖玄,道:“弟弟。”
“嗯?!”敖玄拿着湿纸巾,捧着白耘的手腕,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擦着上面的油渍。
“我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哥哥想做什么?!”
没有弟弟在的时候,他能自食其力;有弟弟在的时候,他只要动嘴巴。白耘郑重道:“我要自己穿衣服鞋子。”
轻轻一笑:“这些小事就不累着哥哥了。”
白耘软软反驳:“这样不好。”尾调底气稍微不足,想割舍又舍不得。
“待会儿让哥哥亲自动手,好不好?!”
弟弟又在说深不见底的话。
“各位,吃得可好?!”
这声音!!白耘记得!暗无天日却亮如白昼的封闭空间,不甘却无能为力的挣扎。他记得,记得这个恶念滔天但却全身而退的杂碎!
钟三少!!
“好久不见啊,三少!”“好些日子不见,依旧春风满面啊!”“哟!这不是钟三少吗?!这通身气派,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这还拽上成语了,你也进修去了?!”
“三少,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
“不会是——,”说话人挤眉弄眼,意味深长一声嗯。又接了一句:“有好事可得记得带上我啊!”
“我们三少现在可是守法公民,板正着呢!”
“我掌嘴掌嘴!”啪啪啪几声装腔作势的自个打自个嘴巴子的声音。
钟天鸣,钟三少微微抬手,奉承又包含深意的恭维氛围,戛然而止。他端着一杯红酒:“外面呆得太无聊了,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他还好意思回来!白耘狠狠瞪着被人群围起来的那人,脸比之前还要圆润,在国外的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他倒好在外面吃牛排喝咖啡,那些被他们这种心理扭曲折磨而死的精怪,惨死那一刻连水都没得喝。
白耘火气翻腾涌上心头,腾得一下站起身来。敖玄手轻轻覆上他撑在桌面上,因克制怒气而青筋暴起的手。
“哥哥,鱼尾巴要悄悄踩,免得鱼趁着水浑跑掉了。”
鱼?!鱼!!他就是鱼!!
白耘了然点点头,坐了下来。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跑掉!!
钟天鸣皮笑肉不笑:“一回来,就碰上这种鬼天气,扫大家兴了。今天——,”他举起酒杯,“我做东,我买单。大家玩得开心!”
“多谢三少了,三少阔气。”“三少威武!”
被哄得心花怒放地钟天鸣大手一挥:“楼上已经被本少爷包下来了,今晚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想怎么乐就怎么乐!”
“呜呼——,三少霸气!”
恭维马屁一波接着一波,钟天鸣一人带头,往餐厅外走。
白耘冷眼看着,他前呼后拥。等着,待会儿就踩掉你的鱼尾巴!哼!他转头,“弟弟,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无意间知道的。”
白耘星星眼:“弟弟好厉害!”
敖玄轻笑道:“哥哥,我们去楼上踩鱼尾巴吧。”
两小时,整整两小时!
鬼哭狼嚎两小时,群魔乱舞两小时!
白耘对人类的体力耐力又有了新的认识,这质量不是好得很吗?!为什么还有人类要嫉妒精怪?!
坐在小包厢里,房间内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他们的鬼哭狼嚎,但是从他们狰狞的面容,青筋暴突的脖颈,很难不看出他们正在歇斯底里飙高音。
白耘撇撇嘴,体力这么好,就应该去种地!
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一手拿麦一手酒瓶的钟天鸣。一股诡异在心头升起,端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弟弟,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敖玄淡淡道:“他说他想家了。”
白耘疑虑更重:“想家不应该回家吗?!为什么来这里度假?!”
“可能人类的思维,比较奇怪。”
确实很奇怪!很怪,非常诡异!莫名其妙!趋利避害应该是每种生物的本能,可偏偏这个人类要往刀口上撞!
白耘记得,妈妈给侯局打电话,就说过如果让她知道这个人回国,她绝不会手软。她可以看在侯局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但有且仅有一次。
因为她不是放马的!!
这个钟三少应该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白耘不解非常不解,可能真的是人类的思维比较奇怪吧!
在不怕死这方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钟三少突然回来,绝对憋着坏!心里的使命感提升至最高值,可得好好听着他,不能让他再使坏。
白耘视线一整晚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敖玄眉梢一挑:“我帮哥哥盯着吧,哥哥休息一会儿。”
白耘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当是提前实习,”实习!现成的任务场景现成的教官,天时地利人和,不就是一次现场任务评测吗?!他兴奋道:“弟弟,我们假设他是一次任务,你帮我看看我能打几分?!”白耘严肃补充道:“不能徇私,要公正。”
“公正给分的话,”敖玄嘴角一弯:“哥哥肯定是一百分!”
“不行!”白耘板着小脸,极其不认同:“不能这样子。你——,”余光扫到大厅内,一抹人影正在向外走,转身进了一扇关着的门。
白耘站起身来,房门一打开。轰得心脏怦怦跳的音乐声,在耳道内炸起。光线昏暗的大厅,几道刺眼光束来回扫荡,映在大厅摇头晃脑的人身上。
他小心快速跟上,过了那道门。
世界又安静下来!
白耘沿着廊道往里走,脚步很轻。
水龙头唰地一声打破安静,钟三少伴着醉意的歌喉响起,咬字不甚明晰,估计酒精已上头。
接着就是几步带着虚浮踉跄的脚步声,和着酒气飘来。
这气息,白耘心脏猛地一缩,这气息!!
是鞑凰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