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烫的比上次还要严重得多,红汤的锅底,和着辣椒花椒各种辣椒,还有盐等等调味料。两只手臂红肿脱皮一片,肌肉没有皮肤的保护,赤果果暴露在空气中。
身上的白T彻底报废,橘红的油渍染红了大半棉质布料。
白耘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火锅香薰!
白耘举着手臂,坐在小凳子上。乖乖等着敖玄给他洗澡。
敖玄拿来一把剪刀,从袖口一剪刀剪到领口,左肩膀处一刀右肩膀处一刀,两刀将一件价值五位数的T恤,剪成一块破布,丢垃圾桶。
裤子也遭受同样的命运。
白耘举着胳臂坐在前面,敖玄坐在后面给他擦背。温热的帕子,沿着脊背一点点往下,敖玄擦得很认真。
浴室里面偶尔响起拧帕子,水哗哗掉进浴缸里面的声音。
“哥哥,背我擦好了!”
“哦!”
白耘接收指令,举在前面的手臂,换了个姿势,平直举在两侧。敖玄移到他前面,眸子低垂,一点点擦。
白耘皮肤很白,风吹日晒训练这么久,黑色素也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倒是温热地帕子一拂过,就粉白一遍。
身上肌肉紧实,没有夺人眼球的八块腹肌,也有小小地六块。
“弟弟。”
“嗯,怎么了?!擦疼了?!”
白耘摇摇头:“没有,我——,”抿了抿嘴。感冒了弟弟都不让他出去,现在伤得这么重,弟弟估计不会让他出去了。可是——,白耘还是想争取下,他小声道:“我明天能不能去?!”
帕子擦着白耘的锁骨,很好看的一字形,敖玄轻轻问:“哥哥想去吗?!”
他想去,又有点不敢!他第一面对真正的离别,可以说他从来没对,死亡这个词语有系统的概念。对精怪来说,这个词似乎很遥远。
可他很想见见鞑凰一面,就算,就算鞑凰再也不能对着他说话。
鞑凰跟他说了再见,可他没有说。
“我想去。”
“好,明天我陪哥哥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为什么?!哥哥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不是的。”白耘垂着头,说:“那个打你的人,是江榭吧。我不想他打你!”
“……,他打不到我。”
“不行,江榭脾气不好。人脾气一上来就容易控制不住。”
敖玄把白耘的脚踝搭在自己腿上,帕子轻轻擦拭他的小腿,道:“人类伤不到我的,哥哥不用担心。”
白耘不放心,小声说: “那你——,跟在我后面。”
江榭肯定不止一次找弟弟麻烦,如果明天弟弟去的话。依他的脾气,肯定会当场发火的。白耘不想在鞑凰的葬礼上,和江榭吵架或者打起来。鞑凰应该不想这样子。
可他也不想看到弟弟受欺负!
白耘:“江榭要是生气,我们多忍忍。”
“好,都听哥哥的。”
白耘看着敖玄,高大的身形缩在一个小板凳上面。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条帕子,擦着他的脚丫子。每个都擦的很仔细,指甲缝都不放过。
他动了动粉粉地脚丫子。
敖玄抬头,问:“怎么了?!”
白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怪你。”
“嗯,知道哥哥疼我。”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白耘盯着眼前的墨色眸子不放,“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面对的。”
“……,好!”
洗洗擦擦大半个小时,移动火锅香薰,重新干干爽爽。白耘腰上围着条浴巾,拖着拖鞋出了浴室。
他看着自己两条红彤彤三分熟的手臂,熟悉的痛觉一拥而上。两条手臂持续散发着灼热感,肌肉组织都在燃烧。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股压力将疼痛泵到伤口,手臂突突地跳着痛。
白耘咬着下唇,脸皱巴起来。
“很痛吗?!”
敖玄牵着他的腕子,让他坐在沙发上。嘴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哥哥忍忍,等下就给你涂药。”
白耘疑惑看了敖玄一眼,药不是在桌子桌子上放着吗?!为什么要等下?!弟弟也有健忘的时候?!
直接提醒弟弟,药在桌子上,会不会太直白,伤到弟弟自尊心。不提醒,两只胳膊火辣辣地疼。
白耘眼珠子做起了溜达运动,左看看右看看。被限制的手部运动,眼部运动都给弥补回来。
敖玄道:“那个药不好,哥哥不要用。”
白耘更不解:“不是说白发老爷爷医术更高明吗?!他开的药也会不好吗?!”
“那是人类的药,不适合哥哥。”
话音刚落,敖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对着白耘道:“我下去拿药。”上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子,镂空雕花,还有一个小小的黄铜锁。
敖玄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玻璃瓶子,很普通。瓶子里面是一些液体,透明的像水。
白耘好奇问:“这是什么?!”
药水一滴滴滴在脱皮鲜红的伤口上,药水一接触到伤口,立马就渗透下去,被血肉吸收。被高温烫熟的皮肉,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敖玄淡淡道:“凤凰泪。”
“蒋校医的,”白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眼泪!!”
“嗯,凤凰泪能肉白骨,用在哥哥身上正好。”
“肉白骨?!”
白耘激动一把抓住敖玄的手,眼神希翼看着他。敖玄读懂了他的眼神,摇摇头。
燃起的希望一秒破灭,敖玄轻声安抚道:“不了解的东西,世人都会夸大的作用。就像这凤凰泪,它确实能伤口快速愈合,可它也只是一味药。”
“能医伤,但不能医命。”
“对不起,是我——,”现实再一次赤果果,摆在眼前。白耘压抑的情绪再一次迸发,他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是我强求了。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呜呜呜——。”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没有好报!!我还说带他去流云阁吃饭,现在都没有机会了!”白耘一把搂住敖玄的脖子,“呜呜呜——,我明明梦到他了,一地的血。我却没想到,我怎么会想不到,我应该可以救他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
“没事了,哥哥,”敖玄拍着白耘的后背,轻轻安抚他,“都过去了!乖,哥哥不哭。他能去看你,说明他不怪你。”
“啊啊啊——。”
白耘坐在副驾驶上,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头发喷上发胶微微往后梳,露出光洁额头。手里抱着一捧一年蓬,蛋黄色的花蕊,白色花瓣密密实实拥着花蕊。
鞑凰说他很喜欢,小时候在乡下漫山遍野都是。
他说他还是喜欢乡下,自由,他可以撒丫子跑!可是有主人的地方就是家,他很开心可以一直陪着江榭。
江榭也想让鞑凰开心,将他葬在鞑凰还是小狗崽时,漫山遍野撒欢的小山坡上。
坡面向阳,太阳一出来,就可以被暖阳晒着。
鞑凰睡在一方小小地棺木中。
江榭站在旁边,头发染成黑色,发型利落,身上杂七杂八的耳钉手链,都摘了。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背撑得笔直。
手里握着一把铁锹,手背上青筋暴起。
声音沙哑:“你这清静躲得倒好!哼——,”他铲起一捧土,洒在坑里的棺木上,继续道:“你们精怪是不讲究因果循环吗?!等你躲够了,你——,”一滴眼泪滴在洒下去的泥土上,江榭声音颤抖起来:“你再回来找我,我不闹你了。”
“我再也不打扰你学习了,再也不闹着半夜出去玩了。晚上我会乖乖待在家里,陪你做作业,你不会做的都可以问我,其实我都会。我只是——,”声音哽住,手紧紧抓着铁锹。江榭咬着嘴唇,唇色被咬得发白,胸膛剧烈起伏。
许久,一捧土洒下去。
他哑着嗓子慢慢说:“我只是逗你玩儿。看着你着急,急得人形都控制不住,冒出一只狗耳朵,特别好玩。”
“我手机里拍了好多张照片,都打印出来了。放你旁边,你没事儿拿出来看看。要是你觉得拍的不好,你就托梦,梦里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但是,你别不来。”
江榭一捧土一捧土,堆成了一个小土包。
小土包周围撒了一圈一年蓬种子。
小土包很安静,它就静静看着前面他舍不得的人。
白耘弯腰将手里面花束,放在小土包前面。
墓碑上是鞑凰学生证上的照片,穿着白色衬衫,嘴角弯弯。
白耘将食盒里面的甜点,和大黄喜欢吃的菜,拿出来摆在前面。轻轻道:“鞑凰,不够吃,你再跟我说。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再给你送过来。”
他从西装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卡片,用手在小土堆上掏了个坑,将卡片埋了进去,最后用手压了压,压紧实。
手放在土包上面,说:“这是流云阁会员卡,吃饭不要钱。你不要舍不得,无限期,随时都可以。”
白耘哽咽了下:“你要是回来了,记得拿出来用。”
“这个时候就来假情假意了?!”
江榭反手操起插在泥土里的铁锹,带出来的小土块砸在白耘整洁西装上,锋利的刃锋定在离白耘鼻梁一厘米的位置。
敖玄握着江榭的腕子,不让他再进半分。
敖玄冷冷道:“逝者面前注意言行。”
“逝者?!”江榭大吼:“什么逝者?!他本可以活得好好地。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
白耘站起身来,握住敖玄的手,对着他摇摇头。转头对着江榭道:“对不起,弟弟不是故意的。你想发火可以冲着我来,没有关系的。”
“好大方啊!敖家的小少爷就是不一样,”江榭嘲讽道:“气度大得很呢。猫哭耗子,好玩吗?!”
假慈悲,白耘知道这个谚语,可他没有。
墨镜一摔,江榭赤红着眼睛,眼白上布满红血丝,蜘蛛网一样密密实实。眼里是滔天的恨意,他死死盯着白耘,毫不留情:“他死了!被人活剥,从头到尾活着被剥掉皮!眼睛都没闭上,活活疼死的。”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眸子转到敖玄脸上,“你们不是保护精怪的吗?!他遭了那么大的罪,你们倒是把幕后凶手找出来,”声音泣血道:“找出来啊,让他死的瞑目!”
“别以为找个小喽喽替死鬼,就能糊弄我!”江榭将手里的铁锹一扔,吼道:“那不是真凶!”
白耘:“凶手抓到了吗?!”
江榭冷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你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白耘耐心解释道:“案件没有公布之前,有保密机制。”
“保密机制,哈哈——,笑话。”江榭向前一步,直勾勾盯着白耘的眼睛,道:“这个保密机制是只对你一人保密吧,”他的手指在白耘胸口上戳了两下,“保护你这颗单纯的心脏,不被玷污。”
敖玄眼神一凛,白耘在他的腕子上捏了下。
白耘真诚道:“这个真的是工作需要,任何案件在侦查阶段,都会有的流程,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恐慌?!挂在培训院大门口,还要多恐慌!!他就那么挂在大门口,挂着!!!”
“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凡事要有章程,而且,”白耘手微微用力握着敖玄的腕子,坚定道:“我相信弟弟,一定会找出真凶。如果你不认可,可以申诉。”
“不认可?!”江榭自嘲道:“我有资格吗?!我有吗?!我连他完整的遗体都要不到!!”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的好弟弟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鞑凰的皮,”江榭一个字一个字残忍往外出:“至今没有找到!!”
白耘:“什么?!”
“要我挖开棺材给你看吗?!”江榭往后一指,指尖颤抖,声音泣血:“他在里面,连张皮都没有。他有多冷,你知道吗?!”
白耘定住心神,“现在还在侦破中,最后——,会找到的。”尾音有些发颤。
“会找到?!所有被害者遗体都完好无损。就他,就他,”他吼着:“他没有!不见了!找不到!!”
江榭撕开最后的残忍,“没有破案,会让我安葬遗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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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