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柳合上教案,道:“院长那里需要找几个人帮忙,你们——,”看着台下一众人,他道:“白耘,你去吧。”
“啊?!”白耘呆愣一秒,站起起身:“是。”
正好撞上午饭时间,大家还没来及得七嘴八舌,就排着队奔赴食堂。食堂一如既往的安静却不祥和,人人战战兢兢。
花狸脸上沉静如水,周遭气势却截然相反。不用剔骨去刺的菜品,成了今日销售冠军。一块块焦香酥脆带骨大羊排,躺在保温餐盘上面,无人问津。
白耘和财桦用餐位置隔了两张桌子,一顿饭的功夫,他已经好几次试图和白耘连上线,奈何后者专心沉浸在今日食素大餐中。
餐盘光合作用一片:清炒莴笋片、酸辣土豆丝、小炒藕片、清炒空心菜。唯一算得上一点荤菜的就是一盘肉沫茄子,上面还撒了白耘不爱吃的葱花,要是在之前他一定会一点点挑出来丢掉,现在只能屏住呼吸,当没看见它们,一口吞下去。
整个食堂,表现良好,一顿午饭时间。只听到花狸鞋后跟扣在地板上的声音,没有木根敲在桌面上的警示。
白耘刚放下筷子,眼睛将前面的碗碟检查一遍,很好!碗里没有剩下一粒饭,菜碟子里面除了一点点菜汤,连跟葱花蒜末都没有。
应该能够安全度过。
只能是应该,百分之一百的准确率在现阶段的特训营已经不存在。眼睛往旁边同学碗碟扫视一遍,眼睛微张。
这碗可能不用洗了!!不说一点点菜汤之类的,连点油末星子都没有,锃光瓦亮!
应该又被白耘在心里打了个对折,他看着自己前面的餐具,想着要不也舔个干净,以绝后患!!
手指刚碰到碗边,肩膀就被人拍了下:“白耘同学,有个事情麻烦你下。”
是食堂阿姨。
白耘站起身来,礼貌道:“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阿姨将手里打包好的餐盒,用纸袋提在手里,小声道:“这是琵院的午饭,麻烦你帮忙送下。”
虽是疑惑,手还是很听话接了过来,点点头:“好,我待会儿就去送。”
东西交接完毕,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到不远处站在食堂大门口的花狸身上。依旧面无表情但气势十足,略有上升的趋势。
阿姨拍拍白耘胳臂,小声唉了下,便不再做声,回到后厨去了。
整个食堂很大,是按照班级满员情况下建造的。现在用餐区域只占了一小块儿地方,和白耘一起站起来的几个,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鹤立鸡群,相当瞩目。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打包纸袋!几人视线在空中碰了下,又聚焦在花狸身上。
花狸眼皮懒懒一抬,几人脑袋同时一低。
哎呀,妈呀,吓精怪!
几人各自提着满满一袋打包饭菜,头都不敢抬高一公分。花教官灼人的视线一直烧在他们身上,光是这种无实质攻击,已让他们差点没招架住。
好在,好在只是眼刀子,没有口刀子,或者棍棒子。
一直到身后让人胆寒的视线,彻底消失。几人才重重松了口气:“妈耶!吓死人了!”
财桦手放在心脏处:“这里,差点就能破纪录了。”
白耘小声道:“我们还是赶紧送过去吧。”
“走走走,”财桦扯着白耘胳膊,大步向前冲了起来。脸上也挂上一个严肃表情,眼睛左右看了下,小声道:“大神开始打架了。”
“嗯。”
白耘点点头,被安排送午饭的几个人,都是昨天晚上被花教官抓住违反纪律的人。花教官昨晚最后一句:明天继续。
今天琵院就明目张胆,没让这句话落地。
院长这是和花教官宣战吗?!!这一次,院长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送饭是小,忤逆花教官是真!!
琵院不是也很怕花教官吗?!这次胆子怎么这么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弟弟?!
弟弟也是花教官的学生,对他的性格脾气也是了解的。花教官不喜欢加班,是整个特训营都知道的事实。
花教官生起气来,六亲不认。
弟弟肯定知道花教官回来加班的后果,所以提前打好招呼?!
琵修单独住了一栋小房子,两层楼高。木质结构,顶上是琉璃瓦顶,四角翘起,挂着黄铜风铃。院子里面搭了个葡萄藤架子,架子下面摆着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石板桌子。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伸长脑袋,眼睛直勾勾看向院门的少年。一见着他们,小小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提着午饭的几人急忙打招呼:“琵院好。”
“好什么好,肚子都瘪了。”琵修小小一瞪:“愣着干什么,赶紧摆上,我要吃饭!”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咬字极其清晰。
“哦哦哦——,好!”
每个纸袋里面都放了八道菜,加起来总共四十道,将石板桌子铺得满满登登。琵修坐在中间,左手筷子右手勺子,左手开弓目标直指桌上的美味佳肴。
嘴巴里面塞的满满登登,手也不见得停。风卷残云的速度,白耘还是第一次见着。打他破壳,吃饭这件事情一直被教导的就是,细嚼慢咽。
琵修一口一个拳头大的狮子头;鸡腿放进嘴里,嘴里动了两下,呲溜一根鸡骨头就被抽了出来。
几人目瞪口呆。
白耘好心提醒道:“琵院,您慢点儿。汤,”他拿起一汤碗,盛一份汤放在琵修手边,道:“喝口汤。”
“嗯——,”琵修头甩了两下,进食速度更快了。嘴巴抽出一秒钟的空闲:“十分钟!”
众人????
椅子下面装的滑轨,脚尖轻轻一踮。屁股下的椅子从左边丝滑滑到右边,还不用担心滑偏方向。琵修从餐桌这头吃到餐桌另一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一根青菜下肚,他瘫坐在椅子靠背上,摸着肚子,满足一声喟叹:“好饱!”嘴巴咂吧两声,似在回味。闭着的眼睛猛地一睁,脖子往前一抬:“过了多久?!”
白耘看了腕表:“大概八分钟。”
听到八分钟,紧绷的身体复又放松下来:“还可以歇个两分钟。还剩一分钟的时候叫我。”
白耘乖乖回道:“嗯,好。”
琵修拍着自己的肚子,意犹未尽道:“再来一碗开水白菜,漱漱口就好了。”
在场几人皆是一头雾水。也不敢出声询问,上古精怪自有他的道理。
美梦时间总是短暂,他掐着时间结束。时间还剩一分钟,琵修站起身来调整好姿势,端起长辈架子,道:“你们几个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他,花狸是能惹的吗?!知不知他的外号叫什么,叫丧彪!看谁不顺眼就给谁一爪子。”指头一个个戳在他们脑门上,恨铁不成钢:“你们才来这里几天,就敢拔老虎须。往届学长学姐总结出来的不能惹榜单,你们没学过啊!找抽,让你们找抽。”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还敢顶嘴!!”琵修对着微微反驳的鸭子精怪,脑门就是两戳,“要是故意的,现在你们就不是在这里!”双手一叉腰:“本来他就在火气上,你们乖一点,这事儿就过去了。”左手指着他们,气道:“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好歹都是野生的,你们的敏锐性呢!”琵修指着自己的鼻子,揉了两把:“你们长得这个东西是摆设吗?!闻不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吗?!”
眼睛滴溜往院门口一转,风平浪静。他压低声线:“现在是法治社会可以束着他,以前可是混道上的!说捅你腰子就捅你腰子,说把你打成几分熟就几分熟,从不差分毫。你们几个小不点儿,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琵修双手大张,指关节微微弯曲,放在嘴边:“嗷呜一下,一口一个就把你们吞进肚子了,看你们怕不怕!”只见他耳尖一动,姿势立马板正,双手背在后面,严厉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把校纪校规当摆设,是看不懂汉字还是理解不了中文?!你们在培训院怎么读的书,从皮燕子里面读进去的吗?!”
一阵输出不间断:“都给我站好了,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里是你们玩乐的地方吗?!一个个目无法纪目无师长,花教官一向作风严谨,那都是为了你们好。要不是为了你们,谁喜欢大半夜加班检查。你们要懂得感恩,碰上一个严师是你们好不容易修来的福气。”嗓门陡然一大:“听明白了吗?!”
几小只:“明白了!”
“大声点,明白了吗?!”
几小只大声喊:“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院门口传来一个不带情绪的声线:“说给我听听。”
院中几人后背皆是一僵,神经瞬间紧绷。几小只条件反射大声喊道:“花教官好!”
一声轻笑,带着慢悠悠的步伐,迈进小院。眼尾往葡萄架子下面一扫,复又回到笔直站军姿的几小只上,“来,说说,明白了什么?!一个一个来。”
“花狸啊,”琵修搓着手,脸上扬起一个讨好过于灿烂的微笑:“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们了,你就不要生气啦。真的,狠狠教训过他们了!!”
除了白耘和财桦,其他三小只表示很震惊!琵院莫不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五小只心中却有一个共识:花教官才是终极大大大大BOSS!!
花狸无视,直接走到排排站的五小只面前,眼皮一挑:“你说。”
“要遵守校纪校规。”
“要尊师重道。”
“要懂得感恩。”
“要努力学习。”
“要——,要珍惜福气。”
“哦——,小小年纪就懂得祸福论了。”花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挺不错的。”
“小孩子家家嘛!”琵修硬凑了上来:“啥时候来的,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我也好准备准备。”
“告诉你了,我不就听不到了吗?!”
琵修已经控制不住发抖的嘴唇:“听——听到什么??”
花狸嫣然一笑,上扬的眼角带着眼角下方的小爱心,微微上扬,寒气森森道:“当然是捅腰子。”
“捅——捅什么腰子?!哈哈哈——,花狸你也想吃烧烤了吗?!我就说嘛,我们还是有点心有灵犀的。”
花狸继续无视,直接发问:“琵院想要几分熟?!”
琵修身子往后一倾,左腿往后一迈,强装镇定道:“什么几分熟?!烤腰子吗?!这个腰子还是得十分熟,不然怕有寄生虫。呵呵呵——。”
“琵院还挺讲究。”
“吃——,吃东西嘛,讲究点好讲究点好。”
花狸幽幽道:“琵院说我一口一个的时候,怎么不替我讲究点儿呢?!”曲起手臂,大拇指一只一只摩挲着其他手指指甲,细长的竖瞳幽幽瞟向,腿肚子开始打颤的琵修。他嘴角弯着,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嗯?!我就这么埋汰吗?!”
“不不不!”琵修双手摆出残影,“全天下没有比你更爱干净的了,怎么会埋汰呢!!”
“哦?!那一口一个的是谁?!”
“是我。”
“捅腰子的呢?!”
“是我。”
“想打成几分熟就打成几分熟呢?!”
“还是我。”
又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琵院倒是有担当,”花狸拍了拍他的肩膀,贴在琵修耳边轻声道:“不知道琵院这个肩膀上,打算背多少锅啊。”
冷冷的气息拂过耳廓,琵修后背一僵,舌头打起了结:“我——,我没明白,你说的什么呀?!我——,我不懂!”
“那我再说明白点,琵院将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能换多少顿饭呢?!还是流云阁终生免费,嗯?!”
继续装傻充愣:“饭!为什么要和别人换饭?!不是食堂统一出餐,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呀。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好好好!”花狸拍起掌来,脸皮似笑非笑,眸子里面火焰已然腾腾燃烧:“琵院既然想做这个受气包,我也不能拂了你的意。”
花狸脸一寒,磨着后槽牙道:“本来不想拿你开刀,你自己硬是要凑上来。新账老账一起算好了!!”
琵修后退防御姿势,双手挡在胸前,嘴巴哆哆嗦嗦:“什么——新的老的,哪里来的老的?!就这一次让你回来替班,”垂死挣扎:“你不——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推到我头上,我——,我不认!”
花狸冷哼一声:“现在轮得到你认不认吗?!”锐利的眸子对着院中笔直站立,满脸不知所措的五小只,冷冷道:“没事儿,就滚回去上课!”
“是。”
五小只齐步往外走,背后一声声哀嚎:“轻点儿,不要打脸!!哎哟——,疼疼疼——。我错了,我不敢了!轻点儿轻点儿——。打完了,就不许再生气了!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