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可以自己睡。”
“……,”沉默好一会儿,敖玄道:“可哥哥刚刚答应我,可以抱着哥哥睡。”
敖玄轻描淡写的控诉,无疑让白耘愧疚指数,冲破最高值,砰得一声炸开了。自己不仅是一个不细心的哥哥,还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哥哥。
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了,白耘嘴巴不利索起来:“我——,我——,”
沙发上坐着的人,眼神渐渐暗淡:“没关系,我明白的。”下垂的嘴角经过一番无声的挣扎,复又上扬:“哥哥给我贴创可贴,给我洗脸,就已经很开心了。谢谢哥哥!”
墨色的眸子,泛着白耘最熟悉的温暖的光。在白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弟弟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包容自己,慢慢一点点教会自己,不急不躁,不会有半个字的不耐烦。
“弟弟,你等下,我先洗个手。”
“好。我到床上去等哥哥。”
白耘看了下时间,二十分钟,也能小憩一会儿。待会儿提前两分钟跑到楼下就可以了。将擦手的纸巾丢进垃圾篓,白耘推开卧室门。
敖玄身上的教官统一制服衬衫,已经随意挂在椅子后背上,腰腹搭着一条薄薄蚕丝被。
被子很眼熟,白耘摸了一把:“是家里的吗?!”
“嗯,”敖玄拍拍旁边的位置,道:“本来想送到哥哥宿舍的,怕哥哥在这里睡得不习惯。不过——,”他接着笑着道:“哥哥真厉害,不怕吃苦。”
“这里的被子睡得也很舒服。”
就是有点重,重还是没说出口。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享受的,白耘知道只要他说出来,弟弟肯定能让身上这床被子,出现在他宿舍床上。
他宿舍现在才两个人,财桦口风也很紧,除了传递一些小道消息,他答应白耘的事情愣是一个字,都没泄露出去。
可宿舍本不是什么秘密之地,同学们之间也会到处串串。估计一进门第一眼就放在这床被子上。
他们宿舍的被子要求叠成豆腐块,这蚕丝被也就能叠个花卷。
发顶沉稳的呼吸声,搅动着发尾,有点痒。白耘将脑袋往下面缩了缩,眼皮沉重起来。好久没抱着弟弟睡了,弟弟身上的肌肉还是硬硬的,蹭在身上很舒服。
意识逐渐模糊,困意在此次交战中大获全胜。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温度,还有熟悉的枕边人。白耘全身心放松,呼吸渐缓绵长。
长到一觉,雪白的纱质窗帘被窗外的光线,晕染成橘金色。
白耘趴在敖玄身上,脑袋蹭了蹭,迷糊道:“一点五十八分了吗?!”
“五点五十五分。”
才五十五,还有三分钟。白耘复又闭上眼皮,还能在弟弟身上赖三分钟呢!忽得,听力神经和大脑神经猛地撞上了,刚刚,弟弟说的是多少来着。
五点!!!五点五十五分!!!
大脑供氧量达到最大值,脑袋瞬间清醒。眼皮骤然做了一个最大弧度的拉伸运动,白耘猛地支起上半身,脑袋一个四十五度转,定在床头立着的闹钟上:17:56
大脑宕机,中枢神经系统都停住运作,一口气憋在肺里,久久都忘了呼出。
“哥哥,怎么了?!”
“怎么办?!”白耘都要哭了:“我——,我旷课了!”
“今天下午不上课,哥哥忘了吗?!”
“什么?!不上课?!”什么时候通知的?!大脑记忆库里面没有这则消息通知,是自己睡糊涂了吗?!白耘呆愣道:“真的不上课吗?!”
“对,不上课!”敖玄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消息通知,“哥哥,你看。”
通知:取消九月五号下午课程及晚训。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没前因没后果,杀伐果断。
白耘眨巴眨巴眼睛,手机上的字他都认识,组成的意思他也明白。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加一丢丢荒谬,取消课程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句话就轻描淡写不明不白带过了。
举着手机,白耘眼珠子似是缺少润滑液,机械地一点点转向敖玄,继续呆呆发问:“这是真的?!”
“嗯,教官群里面的通知。”
“什么时候发的?!”
屏幕上明晃晃显示13:57。
敖玄看了眼屏幕,认真回道:“一点五十七。哥哥可以打电话问别人。”
白耘还处在云里雾里之境界,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可以实施的方法。手指放在电话图标上面,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
“我可以打给傅教官吗?!”
傅教官是主管特训营纪律的,放假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知晓。
“……,可以。”
电话嘟嘟两声,就被接通了。白耘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一阵揶揄:“好你个敖玄,睡个觉,睡得全特训营都得作陪——。”
傅教官以为自己是弟弟呢!白耘出声:“傅教官,是我,白耘。”
电话那头似是早就了然,语调转化迅速:“是小哥哥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白耘乖乖问道:“今天下午不上课吗?!”
一阵哈哈哈大笑从手机话筒内传出,还夹杂了几声拍桌子的声音。笑得白耘不得不感慨傅教官的肺活量,竟然如此充足。似是笑累了,电话终于传来一个正常的男声:“是的呢,小哥哥下午睡得好吗?!”
“我——,”白耘不好意思,声调渐轻:“很好。”
“小哥哥睡得好就成。”
敖玄低沉出声:“傅沉!”
电话那头语调快进加速,生怕慢一秒电话就被挂断:“白同学,你千万不要认为是因为你睡着不起,特训营才停课的。绝对不是!就是在你睡着的时候,琵院召集我们所有教官开会,没人上课才导致下午不上课。白同学,不要多想哟~~。”
白耘弱弱出声:“真的吗?!”
傅沉:“当然是真的!同学都很开心呢,白同学就是整个特训营的小福星。”
敖玄拿过手机,冷冷出声:“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手指一点,电话挂断。他看向白耘,轻声道:“哥哥不用担心了,你没有旷课。”
“好吧。”悬着的心踏实着地。
白耘眼睛扫到敖玄手上的创可贴上,手指点了点:“弟弟,这里还痛不痛?!”他不是有药吗?!一凃就好的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也忘了。白耘一把掀开被子,屁股在敖玄八块腹肌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弟弟,你等下,我给你去拿药。”
“不痛的,一个小口子。”敖玄一把拉着白耘的胳臂,拉起被子盖在他仅穿着小内内的身上,“哥哥不必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呢,弟弟为了我才受的伤。”
“谁跟你说的?!”
白耘嘴巴一捂,脑袋晃成拨浪鼓。差点就把傅教官说出来了,明明答应过他保密。白耘嗡嗡道:“没有,没有人说。”
“那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白耘裹紧身上的蚕丝被,手指紧紧抠着边缘。一想到弟弟为了自己,和蒋校医交换了东西。白耘心里一阵阵抽疼,嗓子干涩起来,他瘪着嘴:“弟弟给我的药很有效果,比其他人的都要好。”他仰起头,定定看向敖玄,问:“弟弟是不是特意找蒋校医配的药?!”
“哥哥知道了。”
“我都知道!”白耘摸着额头上一块无瑕皮肤,这里本来应该是一块疤,他道:“其他的同学被鸟啄伤的地方,到现在还没有好,就我的都好了。听说——,”他咽了下口水,滋润因压抑情感而绷紧干涸的声带,低头小声道:“听说蒋校医的药很贵,不是钱能买到的。”白耘拉着敖玄划了道口子的手,指腹小心翼翼在上面轻轻抚过,轻声道:“弟弟,你是不是给了身上的其他东西,和她交换?!”
“交换?!”
“嗯,弟弟不是跟我说,蒋校医喜欢留别人的身体部位吗?!”
“……,我是这样说过。”
“书上说,龙肉、龙鳞、龙胆、龙油、龙血都可以做药材。弟弟你又不能蜕皮,”白耘声音越发哽咽:“那你——,你留了什么给蒋校医?!”
“钱!”
“什么?!”刚满溢出来的泪水瞬间收了回去,渲染到灵界点的情感流露也瞬间消散。大脑微微宕机,暂未消化‘钱’这个字的含义,白耘呆愣重复:“钱!?”
敖玄肯定道:“对,就是人民币。”
依旧呆愣:“不是说蒋校医不喜欢钱吗?!”
“谁说她不喜欢钱?!”
没人说,是他以貌取人了!蒋校医外表很朴素不张扬,和楚璃姐姐完全是两样。楚璃姐姐很爱钱也很张扬,爱钱爱得肆无忌惮浮于表面。似是暂未消化事实,白耘喃喃道:“是我自己。”
敖玄笑道:“要是没有钱,满柜子的药材从哪里来。”
白耘觉得自己可能得重修行为心理学!他浮于表面了,他没有深挖内在。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白耘在心里给自己贴上了一个学渣标签,学到的知识没有活学活用,不能理论指导实践。
他受教:“我明白了,是我还没有学到位。”
“哥哥只是和他们接触太少了,以后就知道了。”敖玄点了下白耘的鼻子,意有所指道:“有些人的话,不要相信。”
白耘好学道:“哪些人?!”
“哥哥中午,是不是去了傅沉房间。”
白耘坦率道:“去了,怎么了?!”
“以后,哥哥不要和他多接触,最好——,”敖玄顿了一下:“最好话也不要多说。”
“为什么?!”白耘为难道:“他是教官,可能不行。”
“他的话,不能信!”
白耘很少见到敖玄这么认真严肃的表情,语气也很严厉。严厉的语气像极了体能训练的教官,说一不二不留情面。白耘条件反射后背一挺,端正身姿,披在身上的蚕丝被一滑,堆在床上。冷气一下就把他包围住,骤冷骤热,鼻腔反应最为迅速,喷嚏如约而至。
他抖了抖,被子早在他缩的第一下,就重新盖在他身上。
“谢谢弟弟。”
手抓着被子,弟弟说的肯定是对的,可是——傅教官跟他说了很多,他分辨不出。白耘皱巴着脸,人类还是太复杂了,好难!
“哥哥可以告诉我,傅沉都跟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好多。”
敖玄紧了紧裹着白耘的被子,轻声道:“都是什么呢?!”
“就是——,就是——。”白耘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垂着。声音隔着被子从里面传出来:“弟弟特意找蒋校医为我配药。”
“还有吗?!”
“还有,他说,说蒋校医是弟弟的女朋友。”
墨黑的眸子眯了起来,遮住了里面滔天的怒火。敖玄语气不变,耐心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白耘摇摇头:“没有了。”
“他是怎么说我和蒋沨的?!”
小声:“龙凤呈祥。”
“还有呢?!”
小小声:“合欢树。”
“还有吗?!”
小小小声:“不离林。”
“哥哥相信吗?!”
白耘不敢回答,弟弟语气很温和,但是带着丝丝寒意。弟弟生气了非常非常极其生气!他是相信的,弟弟这么优秀就应该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女朋友。
他觉得蒋校医和弟弟很配。
白耘把自己缩在被子里面,小小一坨,“我——,我不知道。”
“嗯?!”
“我——,我真的不知道。”
敖玄继续引导:“哥哥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觉得——,”
白耘怯怯撩起眼皮,偷偷看了眼敖玄。说话语气恢复往日的温和宠溺,眸子却恰恰相反,压着什么,冷冷地。
难不成弟弟喜欢的不是蒋校医?!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弟弟这么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傅教官说错了他喜欢的人!!
一切都说的通了!!
白耘心里小小骂了下傅教官,身为教官小道消息这么不灵通!
心中定义真相的白耘,底气瞬间十足,态度坚决道:“我觉得弟弟的女朋友,不是蒋校医!”字字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