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早餐,看着傅沉看向他楚楚可怜的眼神,白耘都不敢和他对视。许是投过来的视线过于灼热,白耘拿筷子的手指,位置都有些错乱。小拇指不知怎的,翘得高高的,怎么收都收不回去。
一碗鸡汤菌菇米线,被他吃出了线面无限繁殖的错觉。吃了好一会儿,米线还是那一碗米线,满满不见底。对面的精怪已经将面前一大半的早餐消灭殆尽,胃口大开准备开始下半段的进餐之旅。
昨晚他还没来得及再问,弟弟就让他回去睡觉了。看看时间,踩得刚刚好,十点五十九分。
只能中午偷偷去弟弟宿舍,再打探下情况了。
白耘抬头看向教官用餐位置,弟弟和蒋校医坐一桌。弟弟和蒋校医坐一起,真的是,白耘脑中闪现一个词:郎才女貌。
心中勇气一股小辈看晚辈,满满的自豪感和欣慰感。
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
刚刚无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感激。要不是傅教官告诉自己弟弟谈恋爱的事情,估计自己到现在还在傻傻到处打听,到底谁是弟弟的女朋友。
傅教官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那么他的忙也得好好帮。
白耘笑着看向傅沉,轻点头:傅教官,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傅沉嘴角一弯,摆摆手。丝毫不在乎身旁之人冷厉一扫。
他乐在其中。
中午,等着财桦打起了小呼噜。白耘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细细听着外面走廊上的动静,一片寂静。
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往下一压,哒地一声。白耘眼睛一转,床上的人还在熟睡。门无声被推开,白耘踮着脚尖,跨出房间。
生怕脚上的薄底皮鞋鞋跟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一声声清脆之音。白耘一路上踮着脚尖,蛇蛇祟祟往教官楼层迈。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教官宿舍顺序是按照进特训营时间分配的,敖玄的宿舍在这层楼最里面一间。教官不同学员,没有中午必须午休的习惯。
从楼梯口一眼望过去,那不是宿舍,是必须一个个小心跨越的障碍。
白耘猫着腰,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往目的地挪动。这一楼层也很安静,安静到白耘耳膜回响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哒!”一声不同于心跳的声音敲在耳膜上,白耘陡然一凛,身体瞬间僵化。学员手册虽然没有中午不能到教官宿舍这一条,可是他也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能更好回答问题:他为什么大中午蛇蛇祟祟出现在教官楼层。
左侧一声短促的轻笑,甚是耳熟。他转动其因缺少润滑而僵硬的脖子,认命抬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嘴角是一个压都压不下去的弧度:“白同学,这是?!”
白耘挺直身板,悄悄舒了口气:“傅教官好,我去找敖教官。”语毕,重重点了下头。
“多谢白同学了。”
“不用的。”白耘摇摇头,接着道:“你也帮了我的忙。”
傅沉眸子往左手最深处瞟去,眼底笑意渐深。他侧身,对着房间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眉眼含笑:“小哥哥,进来坐坐。”似是看出白耘的犹豫,傅沉弯下腰,贴着白耘的耳朵轻语道:“有件小事儿,想必小哥哥会想知道的。”
小事儿?!说事情要这么神秘吗?!白耘小声道:“不能在这里说吗?!”他还要去找弟弟呢,中午时间本就不多。估计弟弟还在等着自己,他不想让弟弟久等。
“关于敖教官的。”
耳畔的话音刚落,白耘脚就踏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
弟弟的事情一定是最重要的!
“小哥哥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傅沉反手将房间门关上,缓步走上左手边料理台。台面上摆了一套白瓷茶具,没有花纹通体瓷白润泽。旁边还有好一些瓶瓶罐罐,白耘看了一眼,上面一个个大大的茶字。他鼻尖耸了耸,难怪一进房间,就是一股茶叶幽淡之香。
他问:“你喜欢喝茶?!”
傅沉将纯净水倒入电热水壶中,又拿出两个玻璃茶杯摆在旁边。笑笑道:“这里工具简陋,希望小哥哥不要介意。”他抬头看向白耘,问:“小哥哥喜欢喝什么茶?!”
白耘看着上面一大堆瓶瓶罐罐,只认识上面的字,不认识里面的物。在山上他喝露水和溪水,人类世界就喝白水,偶然饮料。饮料很好喝,可是弟弟不让自己多喝。茶他都没喝过两次,他第一喝茶还是在阎伯伯办公室。一口下去,苦得脸都皱了起来。
还是不要喝的好,太苦了!他摇摇头:“我喝白水就好了。”
“小哥哥不喜欢喝茶?!”
茶很香但是苦!还是摇摇头,说了一个字:“苦!”
手伸向其中一个罐子,道:“上门是客,应当以茶待之。小哥哥怕苦,就喝白茶吧。”傅沉晃了晃手中的罐子,安吉白茶。他继续道:“虽是白茶,实则绿茶。没有任何苦涩感,还有鲜嫩竹叶清香哦。”
茶叶沉下去的那一刹那,清香四溢。玻璃杯内茶汤清澈明亮,茶叶在水中舒展,如兰似羽。
茶很香也很好看,白耘不是很感兴趣。他坐在沙发上,屁股往外挪了一点,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但又觉得催傅教官不好,只能耐着性子等着。还是没忍住发问:“敖教官有什么事情吗?!”
傅沉将泡好的茶放在白耘面前的茶几上,问:“小哥哥赶时间?!”
“嗯!”白耘坦诚点点头。
轻轻抿了口茶水,傅沉半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味口中甘甜。放下杯子,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傅沉沉默下来,表情是白耘看得懂的纠结为难。
白耘弱弱问道:“是不方便说吗?!”脑中随即一凛,他挺直坐姿,紧张发问:“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哥哥别急,没那么严重。”
“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唉!”傅沉站起身来,缓缓转身,面向着窗外葱翠山脉。他感慨道:“我们同学几载,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敖玄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似是无限感叹。
白耘蹭得一下站起来,两步跨到傅沉身侧,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着急道:“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说!”
“我说了,小哥哥可得答应我,不能将我说出去。”
“我发誓!”白耘举起右手做发誓状,表情严肃庄重,郑重道:“我白耘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出卖傅教官,如有违背誓言,必遭天——。”
“可以了可以了!”傅沉一把捂住白耘嘴巴,将要说出口的毒誓火速将其扼杀在里面:“知道白同学,必定是言出必行之人,不需要这么正式。”玩归玩闹归闹,凡事还是要有个度。只怕是真应验了,估计应验在自己身上。自己一介凡人肉身,可经不得这些天打雷劈。
“呜呜呜——。”
“我说了,你不要激动,也不要乱发誓,懂了吗?!”
白耘重重点头:“嗯嗯。”
傅沉指着沙发,道:“你去那边坐好。”
一个箭步直接到沙发旁边,端端正正坐下,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一个无可挑剔的板正坐姿。双眼炯炯直勾勾盯着傅沉,焦急之色呼之欲出。
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弟弟突然出现在特训营,就有些奇怪。自己还没进特训营的时候,弟弟其实都很忙。不是派出所的事情要处理,就是有重大的案情要处理。
现在突然当起了教官,也不出去,更没见他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难道!难道!弟弟,被,开,除,了!!!!!!
弟弟,不能当国安精怪局局长了!!!
这小哥哥是个实诚精怪!咋就被敖玄那死冰块找着了呢!缕缕白烟幽幽升起,傅沉垂下眸子,好玩好玩。眼睛扫过白耘白净无暇的额头,他嘴角微扬起:“小哥哥的伤,是不是都好了?!”
伤?!白耘不解还是老实回答:“对,蒋校医的药很有效果。这和弟弟有什么关系?”
药!药!昨晚弟弟给自己送药了!涂了之后,一晚上伤口就全好了!!今早起来,枕头上一大块脱掉的结痂,手背上白嫩一片。
所有的伤口就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他豁然抬头,脑内神经将事情隔断的细枝末节,一点点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闭环!白耘道:“药是弟弟特意找蒋校医求的?!”
“小哥哥真聪明!一点就通呢!”傅沉抿了口茶水,滋味甘甜。他悠悠道:“我晚上有到西边林子散步的习惯,昨天正好天朗气清,就在林子里面闲逛。逛着逛着,就看到合欢树下有两个人影。小哥哥知道合欢树吗?!”
“知道的。”
“西边有一大片合欢树林,美不胜收!”傅沉问:“小哥哥,知道那片林子还有一个别名,叫什么吗?!”
除了每日上课训练,他还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到处在特训营里面逛。现在主要的训练场地也在东边,只知道有一棵天使恶魔树。
白耘摇摇头:“不知道。”
“合欢合欢,枝叶相交,恩爱不离。”傅沉娓娓道来:“情窦初开的男男女女,都把它当做圣地,赋予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不离林。”他嘴角微翘,继续说:“昨晚远远望过去,就见着敖教官和蒋校医在林子里面。”
弟弟和蒋校医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在不离林里面也很正常。白耘疑惑:“这和药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蒋校医给了敖教官一个瓶子,但是敖教官给了蒋校医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傅沉沉声道:“以物换物本来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
“只是什么?!”
傅沉举着茶杯放在嘴巴,淡淡指出:“只是小哥哥的伤,好得太快了。”
好得太快!好得太快!好得太快!
那晚鸟群袭击事件,每个人都挂着红红蓝蓝的勋章,虽然都结痂的结痂,愈合的愈合,可伤痕还是肉眼可见挂在身上。
但唯独自己已经恢复完好无损的状态,皮肤细滑白嫩。早起时,财桦还在夸他天赋异禀不同于常人,睡一觉,伤就能痊愈。
他们的药都是蒋校医开的,唯独不一样的是他的药,是弟弟亲自给的。
弟弟给他的药,和旁人不一样!!!
“确实和小哥哥想的一样,你的药和旁人的不一样!我想那瓶药应该价值不菲且可遇不可求。蒋校医一心痴迷医术药材,能让她拿出这瓶药,付出的东西估计也是同样珍贵的。至于是什么?”傅沉啧了下:“我们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弟弟到底给了蒋校医什么?!肯定不是钱,蒋校医不在乎钱!上次明确要赔钱,估计也只是想要他们长个教训。
弟弟说过,蒋校医喜欢留下其他人身上的某些部位,在她医务室也都是珍稀药材,千年万年的东西。
莫不是留下了弟弟身上的东西!!龙肉、龙鳞、龙胆、龙油、龙血!!!
龙不是蛇,需要蜕皮!弟弟不可能无痛就取下这些东西!
弟弟,得有多痛!!!
脑中浮现敖玄拔鳞放血的动态图,似是疼痛神经连接到了自己身上,白耘右手手臂肌肉一紧,手背青筋暴起。
傅沉轻叹一口气:“他们两个虽在不离林子里面站着,但有些底线还有要相互尊重。不能因为感情,就放弃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他接着说:“敖教官和蒋校医的感情还是有的,可能有些地方不是我们旁人能够明白的。”
手背轻轻拂去眼角的泪花,白耘轻声道:“我明白的!只要是弟弟喜欢的认定的,我都支持。只是——只是——。”他说不下去了,鼻子很酸嗓子也很堵得慌,像是有什么勒住他的喉咙。
傅沉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白耘,喟叹道:“小哥哥真是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