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别紧张。”
白耘微微侧头:“我没紧张。”
无线耳麦传来一声轻笑:“还没紧张,都同手同脚了!”
白耘一顿,刚好定在左脚和左手同时迈出的姿势。他脸一红,两颊都烧了起来,没底气反驳道:“你——,你看错了。”
耳麦里面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专心,放轻松。”
“是。”
白耘身形一挺,差点就抬手敬了个礼。他眼睛往四处扫了扫,还好还好,周围的行人没在意他的异样。
手机震了下,他点开一看,是弟弟!
别怕,我在。
白耘扫了一眼,将短信删掉。就放进了口袋,他深呼吸一口,装作若无其事在街上晃荡。
白耘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下身一条破洞牛仔裤,板鞋灰扑扑。头乱糟糟好几天都没洗。一看就知道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刚刚收信息的手机,也是从旧货市场淘的按键诺基亚。只能接打电话发信息,或者玩个贪吃蛇。
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也是他拿到身份证后,第一次重新出现在人群。白耘拿到身份证的那一刻,就跟敖玄说,他要进国安精怪局,他想和他站在一起。
之后,白耘人间蒸发!
这是他接的第一个任务,他是新面孔,能更好扮演诱饵的角色。
城北垃圾填埋场,出现数具幼年精怪尸体。半人半兽形,形状各异。一只兔子精,除了头部是兔子,脖子以下都是人形。她的头部没有伤痕,被打理的很干净,但是身体可怖,生前遭受过非人虐待。
而白羊恰恰相反,人头羊身。四肢脚腕被捆绑的痕迹,深可见骨。下身溃烂发脓。
蜈蚣精的脚尽数被砍断,从伤口切面看,他的脚不是一天砍断的,应该是慢慢地一天一根或者几天一根,这样折磨致死。
被发现的尸体,每具生前都遭受严重侵害,令人发指。
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年幼,样貌清秀单纯,在人类社会没有登记信息,也就是黑户。
白耘在这个小镇上,晃了大半个月。装作第一次下山的精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这个小镇就是出事精怪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之后就原地失踪,最后就出现在了垃圾填埋场。
大概是五天前,白耘身边就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只是远远观望着,并未走进接触。直到今日,有个矮个子漫不经心从白耘身边过了趟,手机闪了下,便很快收进袖子里面。
白耘知道上钩了!
天气也晚了,他买了一碗馄饨,是他用灵果换的。这个小镇下山的精怪较多,也就习惯了这样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
白耘提着馄饨走进来一条安静的小巷子。巷子最尽头有一栋废弃楼房,大门紧闭,窗户残破。白耘每次都是从窗户跳进去,暂时在那里度过晚上。
他的脚步很轻,身后之人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有备而来!
白耘刚吞下去一个馄饨,就听见几声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有好几个人,至少有四个。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就不装了!
他装作害怕,馄饨一扔,就准备爬窗。
“等等,乖乖,我们不是坏人,你别跳,下面危险。”
说话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奶奶,面目慈祥,头发发白往后梳成一个丸子,露出光洁的额头。
白耘害怕道:“你们是谁?”手指紧紧掐住掉木屑的木框,神色紧张,只要他们敢上前一步,他就往下跳的架势。
惊恐的眼睛将来人不动声色扫视一遍,三男一女。这女的是人类,没有精怪气息。三个男的不是人类,气息不纯,手上估计沾血了。
女的朝他招招手,慈祥道:“孩子,快下来,上面多危险啊!奶奶不是坏人,你先下来。”她看向后面,复又回头看着白耘,道:“是这三个叔叔吓到你了吧,奶奶这就让他们出去,好不好?!”
白耘低下头,轻咬着嘴角,很是为难:“你——,让他们出去。”
那女的挥挥手,三男的就出去了。她低头看了眼地上撒了一地的馄饨,问:“乖乖,喜欢吃馄饨啊?!”
白耘点点头。
她继续说:“我是镇上福利所的贾奶奶,你听说过我吗?!”
白耘摇摇头。
“你是第一次下山吗?”
白耘点点头。
“那就不奇怪了!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她立马解释道:“这个观察是因为,奶奶要确定你是第一次下山的精怪,才好帮助你。我们福利所资金有限,不能提供额外的帮助。所以只帮助第一次下山的精怪,让他们好好适应人类社会。”她上前一步,似是要拉一把白耘,将他从摇摇欲坠的窗户上带下来。
白耘警觉道:“别过来!!”
贾奶奶止住脚步:“好好好,奶奶不过去。我们商量下,我往后几步,然后你就下来,好不好?!”说完,她就向后退了两步。
白耘抿抿嘴,慢慢放下自己的腿,踩在地上。上半身靠在窗棱上,随时戒备。
“乖乖,跟奶奶回福利所吧。这几天看着你,都要心疼死了。”她擦了一把眼泪,袖口立马被染湿,声音哽咽起来:“每天看着你就吃一顿饭,还得睡在这个四处漏风,干净地方都没有的地板上,奶奶真的好心痛。”
贾奶奶继续说:“我们福利所里面都是像你这样刚下山的小精怪,你不要怕的。你这次下山,你父母知道吗?”
白耘低着头,小声回:“我没有。”
“什么?奶奶没听清。”
“我没有爸爸妈妈。”
贾奶奶眼珠一闪而过的亮光,心痛道:“我的乖乖,你受苦了?!那你这次下山,是为了什么?能跟奶奶说吗?!”
“找弟弟。”
“乖乖,真是个好孩子啊!只是——,”贾奶奶叹了口气:“奶奶跟你说,人类社会很大的也很复杂,你要怎么找?!”
“我不知道。”
“你知道人类社会行走需要什么,又不能做什么吗?!”
白耘摇摇头。
贾奶奶侧过头,看向白耘身后灰暗的天空,道:“现在天已经晚了,你又没吃东西。奶奶先带你回福利所,之后的事情我们在商量,好不好?!”
白耘站着没动。
她继续说:“找弟弟也不能急在一时,奶奶这些年也帮助过不少精怪,到时候帮你打听打听,好不好?!”
白耘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你真的能帮我找弟弟?!”
贾奶奶微微一笑,点点头:“是的,奶奶当然会帮你啦,我的乖乖。”
“那——那我跟你走。”
白耘跟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很普通的那种,银灰色有点破旧,在大街上都不会多看一眼。
两个男的将他夹在中间座位上,他有点害怕,缩在椅子上不动。
贾奶奶回过头安慰:“不用怕,这三个叔叔都是好人,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你知道的,我们精怪在人类世界,其实也算是弱势群体。只能让自己看着吓人一点,才能不被欺负。”
白耘弱弱问道:“那我是不是也要变得吓人点?!”
贾奶奶一众人听见他的话,不知怎么的都笑了起来。白耘疑惑看着他们,脑门上无数个问号。
接着她说了一句:“你,不需要。”
白耘眼前一黑,知觉全无。待他醒过来,耳边是虚弱的呼痛声,有气无力此起彼伏。鼻腔充斥着血腥腐烂发臭的味道。
他慢慢睁眼,光线很刺眼像被太阳直接照着一样。关他们的房间很大,是个大型仓库。顶上四角分别搭了四个LED体育照明灯。摄像头在顶上来回转动,仓库内没有任何的视觉死角。
他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周围也是相同的笼子,里面或躺或坐,好些精怪。他们和那些惨死的精怪一样,半人半兽形,身上好多伤。
这就是血腥味的来源。
白耘手腕和脚腕被铁链拴着,一动就哗啦啦响。他靠在铁笼边,脑袋还是有些发晕。嘴巴很渴,铁笼边上放了一瓶水。
身体下意识想去拿那瓶水。
“我劝你不要喝。”
旁边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精怪,沙哑出声,声音像是被刀子割过喉咙一样。他用人类的手环抱着自己,像是用翅膀整个环住自己没有被羽毛覆盖的身体。白净柔嫩的皮肤上是斑驳的乌青,鲜艳的紫红。
他的头是一颗鸟头,上面有着翠绿的羽毛,但是没了光泽。
“喝了水,他们就会把你带走——。”音调越来越弱,最后寂静无声。
白耘吓了一跳,他伸手去碰这只小鸟精怪。手轻轻一推,他就整个身子摊开在地。前胸上是一个一个孔洞,血淋淋。腰腹被一层羽毛覆盖,轻微起伏。
白耘眼眸一紧,那一个个血红的孔洞,是羽毛,他胸前的羽毛被一根根连根拔掉了!!
下半身一片污秽,肿胀不堪。薄薄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能被撑破!
他紧紧抓着笼子的铁杆,双眼赤红。他决定进国安精怪局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各种黑暗和血腥。可真的在眼前发生,他长久以来特意训练的自制冷静,还是破功了。
到底是怎么的扭曲,才能造成这样的伤痕!!
白耘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人或者妖能对他人做出惨无人道的伤害。他问过敖玄,敖玄回:“恶从不需要理由,我们的职责就是将恶,一次次扼杀。”
这一次,他要将恶,直接扼杀!!
他试了下自己的灵力,果然被封住了。被下药了,身上使不上力气。身上除了脚链手链,没有一点遮挡。不知道弟弟他们现在找到这个地方没有?!上车后,他将定位器丢到了车座下面。
白耘抬头看向仓库的天花板,似乎闪过一线幽光,是屏蔽结界,估计还不止一层。
门口传来一声沉重的转轴声,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接着一声尖叫:“不,不要。我没喝水,我没喝!!啊啊啊——,我没喝!”声音尖锐绝望。
三个人站在门口,打头阵的就是那个自称贾奶奶的女人。慈祥温和已不再,一身利落的唐装,配上恶毒的嘴角,分外违和。
她手里斜斜拿着一杆烟枪,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布鞋底擦着地面,带着绝望的气息。
“哟——,醒啦!”她在白耘铁笼前站定,眼睛扫过地上的水瓶,道:“还挺倔强,”吐出一个烟圈:“不喝一口?!”
白耘冷冷直视着她。
“喝一口,嗓子就不干了!”
白耘沙哑出声:“嗓子是不干了,但是要干别的了。”
“哟——,这小孩儿,还挺会说话的。都知道一词多用。”她弯下身子,盯着白耘道:“放心,像你这样的稀罕货,奶奶我一定给你安排个好主顾,不亏待你。”
刚刚尖叫的精怪,已经被那两个人扯着手臂,一左一右拖着走,地上一条血红的血迹。白耘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尖叫渐熄,取而代之是绝望的颤抖。
贾奶奶扫了一眼,扬了下下巴。精怪就被拖出仓库,没了声息。她继续道:“别怕,这些都是不听话的孩子。听话的孩子,可是有相当好的待遇哦,想不想知道?!”
白耘不语。
贾奶奶啧啧两声:“这倔强的眼神,真是诱人!我都不舍得把你给别人了,可是啊——,”她叹了口气:“现在生意是越发难做了,只能忍痛割爱。”烟枪敲了敲铁笼子,咯咯笑了起来:“今天,就给你开开花吧。可不能把你给浪费了!”
白耘被两个人架着,拖到一个房间。房间内幽暗飘着浓烈的味道,一不小心就被呛到了,他剧烈咳嗽起来,嗓子像是要裂开一样。
地上放着一瓶水,似是知道他会被呛到。
有一层厚厚的布帘挂在中间,地上一线明光,那边应该灯火通明。白耘仔细听着房间的动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除了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身体越发热起来,心里像是有蚂蚁爬,身上也是。四肢绵软,他瘫倒在地。眼神却越发清明,眼前那线光线渐渐扩大,忽的整个房间亮光大盛。
被布帘挡住的空间,布置的很精美。
房间左边放着一张欧式大床,几根红绸带从上垂下,下端挂着圆环。右边是一张真皮沙发,沙发靠背上两根铁链悬着。正中间是一个十字架,绑人刚刚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长绒地毯。
墙上挂着各种工具,手铐、皮鞭、剪刀、匕首、角先生——。
墙上还挂着一台超大尺寸的电视,正放着之前在这间房间发生过的事情。画面里的精怪腿成一字绑在床上的铁环上。
前面站着一个头戴狮子头套的人,精怪被那人狠狠推开又使劲扯回。
白耘脑袋很重,他额角贴在地上,视线内出现一双皮靴,将他精壮的小腿裹了起来。视线一路向上,
是龙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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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