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行时 第1章 第一章 不一样的成年礼

「如果今年早开的桂花是我命运的见证者，那我是不是可以选择顺从一切。」

他站在一栋小区楼旁，一颗桂花树下。

桂花开得茂盛，

他的鼻尖萦绕着桂花独有的甜味，但他不太喜欢那种甜腻的气息。

他指尖轻点花蕊，引得枝丫轻微颤动。

“这不是凌桉吗？站这儿干嘛呢？”

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王奶奶。”

他收回手，转身看着身后满脸笑容的老妇人：“我在这儿站会儿，一会儿去学校。”

“我说你怎么提着行李呢，这是准备住宿舍啊？”

“嗯。”

老妇人拿出一颗糖，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手中：“我记得你今天生日，也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奶奶身上也没带别的，这颗糖你拿着。”

他低头看看着手心的糖，那是一颗有点化了的大白兔奶糖。

“谢谢王奶奶。”

“哎！那你快去吧，我还要去买菜呢。”王奶奶拍了拍自己带着的菜篮子，“我儿子和儿媳妇今天要回来了，我得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嗯。王奶奶再见。”

他紧紧攥着那颗糖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

他将糖放进外套口袋，眼睛看向一栋楼层中的其中一扇窗户

——那是他的家。

树下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家的窗户。

他脑海又不由得浮现出今天的事，那件让他处境雪上加霜的事。

他今天成年，可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

“桉桉，你今天也成年了，总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你看……”凌晓艳拉起凌桉的手，眼神带着一丝期待。

凌桉轻咬住舌尖，避免自己的情绪倾泻而出。

他轻轻挣脱开凌晓艳的束缚，眼睛望向别处：“……我知道。”

听到这话的凌晓艳松了一口气。

她欣慰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

可这笑这未免太假了。

当了她十多年的儿子，凌桉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不是在发自内心的笑。

凌桉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一个24寸的行李箱都没装满。毕竟床上的东西都不是他的，他要收拾的也仅是衣物和洗漱用品。

不过一会儿，凌桉就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他看见凌晓艳跟家里的另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脸上是他很久都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

“小桉这是要去哪儿？搬出去住吗？”温勇微微偏头便看见提着行李箱的凌桉，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解，但貌似又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和庆幸。

凌桉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和逃避。

但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凌晓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凌桉的异常表现，依旧向着温勇说话。

“桉桉是想为家庭分担呢。我之前无意间说你工作辛苦，这孩子听进去了，连书都没读完就退学了。今天是他成年的日子，是该让他替你分担分担了。”

凌晓艳说完便转过头盯着凌桉，那眼神就像警察在审问犯人一样。

警告、威胁，甚至还有一丝道不清的情绪。

他心中有些苦涩。

接收到凌晓艳眼神信息的凌桉面部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手却因为某句话不由得使劲握住了行李箱的手提杆。

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但两三秒后又恢复如初，仿佛刚刚的动作只是幻觉。

凌桉并没有拆穿凌晓艳的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这样啊。”温勇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凌晓艳，“孩子刚成年，别让他那么早步入社会。”温勇虽然这么说，但眼中的高兴根本就经不住掩饰。

凌桉并不瞎，他当然看到了温勇眼中的高兴。

他假装没有看见，拉着行李箱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迟早的事。”

“哎，等等！”凌晓艳叫住凌桉，走到他身边，把衣兜里的一张纸条攥在手里，握住凌桉的手，把纸条悄悄递给了他。

“照顾好自己。”凌晓艳轻拍了一下凌桉的手背，随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桉桉，理解理解妈妈。”

凌桉眼神微闪，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不动声色的握住纸条，把纸条揣进外衣兜：“知道。”

他回答的是哪句话呢？

凌晓艳无从考证。

“妈，温叔，走了。”凌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他没什么好留恋的，哪怕是做为他亲妈的凌晓艳。

凌晓艳看着凌桉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凌桉的背影异常决绝，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孤寂与落寞。

凌桉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笑，拉着行李箱向小区大门走去。

他不知道他走后他们会发生什么，可在乎又有什么意义呢？

凌晓艳看着凌桉走进电梯后才回到家。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七年了，我跟你结婚七年了！他一直没给我好脸色！整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装给谁看！”温勇倒了一杯水，猛灌一口，被水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操他妈的，喝个水都能被呛到！”

凌晓艳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手机正显示着她与凌桉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凌桉转点钱。

“有病是不是！你要是想给他转钱咱们就别过了！我把他供到成年已经不错了，他平时也有零花钱，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死。”温勇似是看出了凌晓艳的想法，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凌晓艳咬了咬下嘴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是心疼她这个亲儿子凌桉的，但她更想维持好这段她满意至极的婚姻。

可世上哪有儿有这样的好事呢？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自己似乎都不够了解他。

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凌晓艳把手机扔在一旁。

“行了，别说了。”凌晓艳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让温勇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勇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卫生间。

在他经过凌晓艳的瞬间，凌晓艳听到了他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咒骂声。

凌晓艳全当没有听见这些声音。

她看了一眼时间，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大街上，凌桉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过往的行人，心中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能容纳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从纸条背面隐约能够看出熟悉的字迹。

他大概能猜到她写了什么。

凌桉打开纸条，像是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桉桉，乖孩子，妈妈知道……”

呵，果然。

凌桉没有耐心再看下去，随手把纸条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凌桉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微信余额，只有平时自己从生活费里攒的几百块钱。

凌桉轻叹口气，随意瞥了一眼时间，这才发觉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他抬脚走进街边的小型超市，从货架上随意拿了一袋面包就去付钱。

凌桉靠着路边的常青树树干，安静地啃面包。

他的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路人。

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他这人脸盲，想靠这个来改善一下这个毛病而已。

吃完面包，凌桉开始思考自己今晚该怎么过夜。

毕竟那个不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住酒店就显得奢侈，去朋友家借宿也拉不下脸。

“叮铃铃……”

就在凌桉思索时，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他……”凌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接。

再三思量之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喂？”

“桉哥，生日快乐啊！”一道熟悉的少年音从手机中传出，“你今天成年，怎么样？开不开心啊？”

开心，我要开心死了。

凌桉翻了个白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开心死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嘿嘿”一笑，随后压了压声音：“桉哥，你这两天有些不对劲啊。”

“比如？”

“呃……比如……比如你之前从不请假，但你现在却有两天没来学校了。虽然我们上的是职校，但你之前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宋戎简的语气难得有些认真，“桉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生病了？”

凌桉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朋友解释这件事，当然，他也不想让宋戎简知道。

“家里有事。”凌桉并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件事，粗略地回答了他。

“哦，那好吧。”

毕竟是他桉哥的家事，纵使两人有再好的交情，宋戎简也不好意思过多询问。

两人沉默了几秒，最后是宋戎简先开口询问：“桉哥，你吃饭了没？”

凌桉想着自己那不能被称为午餐的午餐，犹豫了一下：“嗯。”

“那桉哥你现在能出来吗？”

“嗯。”

“那你来我家吧！我有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

“哎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桉哥！”宋戎简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总之你快来吧，我等你哦！”

哦……去宋戎简家……

哎？！等等！慕容绫简家？

凌桉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的行李箱。

他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那个……”

“咋了？桉哥你有事来不了了吗？”

“……不是。”

“哦。那桉哥你要说什么？”

凌桉深呼吸一口气，克服了自己内心的那份难为情，缓缓开口道：“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啊？”手机对面的人明显的有些惊诧，“不是，桉哥，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呢？”凌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宋戎简懵了。

他今天在做梦呢？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感受到疼痛后捂着自己的脸开始龇牙咧嘴。

这不是做梦，桉哥是真的要来自己家住！

天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宋戎简整个人正被惊喜与惊讶所包裹时，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印象里的凌桉从来不会开口求人办事，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不论大小。

今天凌桉突然一反常态的提出要去他家住，难道没地方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现在“出妖”的是他桉哥！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桉哥，你是不是……没地方住啊？”宋戎简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他刚刚想到的问题。

他都想好了，如果凌桉没有否认，那他可以帮帮他桉哥。如果凌桉否认了，那他就打哈哈糊弄过去。

凌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后又放松下来，用跟平常一样冷的声音说：“想来你家住住。怎么？不行？”

宋戎简松了口气。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可没说不行昂！我爸妈都回老家去了，说这几天不回来了，家里只有我跟我妹妹。我跟他们说一声，桉哥你直接来就好了。”宋戎简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凌桉，心里琢磨着，等凌桉来了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的情况。

“嗯，知道了。”凌桉松了口气，问到，“你家在哪儿？”

宋戎简说出了一个小区名。

凌桉在导航软件上搜索了小区名，看了看上面显示出的大概到达时间，心里有了底：“挂了，到了给你发消息。”

“好嘞，桉哥你慢慢来，小的期待大人赏光哦～”

“……滚。”

凌桉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不想听手机对面那位继续犯贱。

凌桉拉着行李箱，向宋戎简家走去。

他现在的位置到宋戎简家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虽然时间有点长，但他并不打算打出租车。

毕竟他还没找工作，没工作自然就没有钱。

能省一笔是一笔。

凌桉轻叹一口气，一边朝着宋戎简家走去一边低头看着微信中的同学给他发的生日祝贺语和问候语。

他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此时正是红灯。

他随着人群站在斑马线处，眼睛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

“他妈的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呆这么久？”

一道好听的男声从凌桉身旁传来。

凌桉下意识的朝着发声地看去，发现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镜子，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这人估计脑子不大正常。”

凌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感觉有些奇怪。

没有多少人会对着镜子说话，更何况是这么奇怪的话。

而且那人刚刚说的是“你”而不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便抬起头来向四周望了望。

两人的目光相交时，凌桉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人的长相。

那人长的过于妖冶。

那人的五官十分精致，尤其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睛，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勾人心魄。

那人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似笑非笑，魅力十足。

他以前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似乎什么词语用到他身上都显得他的样貌被拉低了档次。

那人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又以及快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的速度快到让凌桉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人冲着凌桉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中除了笑意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凌桉有一瞬的愣神。

那人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没事。”凌桉回过神来。

他瞥了一眼那人的手，发现那人的手十分漂亮，手腕上还带着的一串暗红色珠串，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文符。

人群在这时开始向前涌动。

凌桉没再关注那人，转而跟着人群一起过马路。

但他没注意到，那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边拐角处。

凌桉到了宋戎简家的小区外，给他发了个信息。

An：“到了。”

那边像是守着手机一样，回复得很快。

简单：“桉哥你到了？我马上下来。”

凌桉在小区门口外等了几分钟后就看见慕容绫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

“哎呦桉哥！”宋戎简飞奔到凌桉面前，张开双臂，准备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凌桉翻了个白眼，闪身躲开宋戎简的逐渐逼近的身躯，话中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少来，滚远点。”

“嘿嘿，抱歉抱歉，忘了桉哥你不喜欢肢体接触了。”宋戎简扑了个空，但并不在意凌桉的言行，招呼着他往小区里面走：“走啊桉哥，我给你说，一会儿的惊喜你一定喜欢。”

凌桉淡淡的“嗯”了一声，心里却十分抗拒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奇葩玩意儿的“惊喜”。

他对这个朋友的审美极其不信任。

刚上高二那会儿，宋戎简就展现出了他那“过人”的审美天赋。

女同学过生日送芭比娃娃，男同学过生日送奥特曼。

年过50的老班过生日，他也按照他的想法买了一副老花眼镜恭恭敬敬地送了过去。

虽然他们老班确实戴眼镜，但凌桉记得他不是老花眼啊。

要不是这家伙平时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人缘也不错，不然像他这么送生日礼物，早就被那群混的人堵起来一顿毒打了。

凌桉过17岁生日时也收到了他送的礼物

——一个丑到爆炸的石膏娃娃。

石膏娃娃涂色大胆，构思非常人所想，非常具有抽象派艺术大师气息。

凌桉看到礼物后，二话不说便给了宋戎简一脚，把石膏娃娃扔进了他怀里：“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宋戎简在在他耳边各种保证求原谅，凌桉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礼物。

那个石膏娃娃……

凌桉即使是现在想起来嘴角都会微微抽搐，虽然那东西正放在自己行李箱里。

“哎呀，桉哥你要相信我，一年过去了，我准备的礼物肯定不会像去年那样了。”

宋戎简像是看出了凌桉心中的顾虑，立马拍拍胸脯做保证：“相信我这一次，我准备的东西你肯定喜欢。我可是在网上查阅了很久的！”

“……信你一次。”尽管凌桉在强迫自己去相信宋戎简的话，但心里仍然免不了的会去质疑。

毕竟心理阴影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消除的。

宋戎简带着凌桉回到了自己家，找了一双拖鞋递给凌桉：“桉哥，你穿这双鞋吧。这鞋刚买回来，没人穿过。”

“嗯，谢谢。”凌桉把行李箱提进门，换上拖鞋，抬头看向客厅时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

女孩并没有留长发，有着与宋戎简相似的眉眼。

但她的的五官比宋戎简更犀利，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人心。

“快来桉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我妹妹宋戎柚，柚子的柚。”宋戎简带着凌桉来到客厅，十分热情的介绍着，“妹妹快来，这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好哥们儿凌桉，你叫他桉哥就可以了。”

宋戎柚？

名字跟本人差距有点大啊。

而且宋戎简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他妹妹看上去反而更成熟稳重。

凌桉这么想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跟宋戎柚打了声招呼：“你好。”

“桉哥你好啊。”宋戎柚十分熟络的跟凌桉打了个招呼，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朋友。

她随后指了指一个房间门，“哥都跟我说了，桉哥你先住那间房间吧。”

长相跟性格反差还挺大。

“谢谢。”凌桉提着行李箱进了房间，安顿好行李箱后站在窗前看着小区楼下来往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