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乐这么响,他应该没听到吧。
谢镜离见景应跟刚才自己评价时一样,没什么反应,正这样心想,却看到景应没有再唱,而是去倒水喝。
糟糕,只顾听他唱歌,忘帮他倒水了。
谢镜离忙上前:“我帮你倒。”
虽然不是义务要做的事,但是既然他在他唱的时候,都帮他了……
谢镜离低头,往他喝完的空水杯里倒水,听到新的一首歌的前奏在包厢内响起。
景应没有对他说什么,继续唱了。谢镜离也默默地坐回去,继续听。
景应选的对唱和合唱的歌曲,都是很有名的经典流行歌曲,一般人都听过,更何况谢镜离是听三遍就会唱的天才。
他选这些歌,或许就是冲着“家喻户晓”这个原因,不用担心谢镜离会用“没听过”来拒绝吧。
两人一起唱,的确能对比出差异性。
谢镜离这时才格外感受到,景应唱歌时投入的情感。
“学长。”
在倒数第二首歌间奏时,景应轻微喘着气,头顶闪烁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射成不同色彩,晃眼得让谢镜离觉得他好像变得跟平时不一样了。
“你如果也有想一起唱的,可以选上。”景应看着大屏幕上的MV,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谢镜离想起自己随口那句:反正只是唱着玩玩。
说起来,音乐本来就是为了表达某种意思或情感的艺术。
景应没有抱着唱得好不好的心态,没有想跟谢镜离比赛。
他只是想唱。
他愿意跟他一起唱。
攀岩确实是第一次,会有新鲜感。但是,鬼屋和ktv都不是谢镜离的第一次。
明明一般如果是第二次第三次再做的事情,已经知道流程、套路,已经去过的地方,已经知道是什么样的风景,谢镜离都会觉得没意思才对。
为什么并没有觉得无聊?
在回家的路上,思考这个问题的谢镜离,同时发觉自己这几次都很开心。而正是因为开心,所以他才总是不小心沉浸个人世界,不小心差点儿维持不了伪装。
谢镜离接着注意到,自己的视线长久停驻在走在自己斜前方的景应身上。
明白了。
是因为多了景应这个变数。
明白了。
在网上看过的那句“相同的事情,跟不同的人去体验去经历,会让那件事变得不同”。
谢镜离觉得心里有些兴奋,就像每次解开书本或卷子上的超纲题一样。
他很想把答案分享给别人。
他很想找人说一下自己这个发现。
但他紧接着就很快意识到,没有那样的人。
他想起来客户1255202那些兴奋发言,想起客户1255202说的,身边没有可以聊这些内心话的人,幸好有这种平台有陪聊师的存在。
有一个人能耐心地聆听与回应自己的长篇大论,是能让悲伤消解,让喜悦更喜的事情。
谢镜离的目光,垂落到地面,被路灯拉长的斜影上。
他也很想找人,聊一聊……
“学长,你想拍照吗?”
谢镜离眨眨眼睛,人声如潮水般从四方涌来,天空清澈湛蓝,阳光使人微微眯眼,刚向他问话的景应正拿着相机站在他面前。
他们又一起出来玩了,这次是到户外自然景区。
“好呀,还是你来选位置和角度吧。”谢镜离一如既往露出微笑,说道。
景应盯着他看了会儿,再次开口:“学长,我是问,你想拍照吗?”
“呃?我不是说好……”
“你想吗?”
谢镜离愣住。
景应问的是“想”。
谢镜离一直以来只听别人问过“要拍照吗”,或者直接说一句“拍个照吧”。
“没关系,学长,不用勉强,不想拍就不拍。”景应将相机收起来,说道,“这是自由的事,我想你按照你的意愿来。”
谢镜离在这一刻,似乎忘了掩饰。
他脸上没有再挂微笑,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直直看着景应,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又是他敏锐的观察力,察觉我的真实想法了吗?
之后休息时,谢镜离主动跟他聊了摄影的话题,听到了他自己对于摄影的观点——
很多人拍照都说要笑,因为要留下最开心的样子。
但是,如果不是最真实的样子,我觉得没有意义,那不是留下的是虚假的回忆吗?
摄影方面,有的是追求真实,有的是追求艺术。艺术是可以创作,也就是可以不是真实。
“就像是绘画里的写实派和印象派、抽象派。”谢镜离道。
也就是说,景应是属于写实那一派,追求的是真实。
“那你其实适合去做纪录片摄影。”谢镜离笑道,“或者新闻纪实摄影。”
景应不置可否。这时,谢镜离想起来了,向他提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景应,你有把你拍的我删掉吗?”
“……”
“没有删掉吗?”
“嗯。”
这家伙,果然还留着啊。
“没关系,留着也行,但是你不要给别人看。”谢镜离笑着,声音放轻放缓,像是在跟他共享秘密,说道,“要给别人看要经过我的同意,这是我的肖像权。”
“我不会给别人看。”景应顿了下,看向谢镜离,“学长,”他又低头看了看拿在手中的相机,“我能把我和你的合照,拿给我父母看吗?”
“嗯?”
“我没有住宿舍,我父母担心我会在学校交不到朋友。”景应说道,“我想用合照证明。”
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他有朋友?
我是他的朋友?
“这样啊,当然可以,但是只能一张。”
谢镜离脸上依然笑盈盈的。
他们的合照,一部分自拍,另一部分是请路人帮忙拍的,为此他们还精挑细选哪个路人看起来像摄影技术好的。
“那我们一起选一张吧。”景应道。
我们是朋友吗?
和景应一起看着相机上的合照,谢镜离心想。
不是带有些许上下级关系的部长干事、学长学弟?
谢镜离没有问出口。
他觉得有些别扭。
我们是朋友吗?
一般朋友好像都是自然而然交上的,专程问这么一句话就怪怪的,好像在嘲讽他区区学弟擅自把学长当成朋友。
你是把我当做朋友吗?
一样怪怪的。拿捏不好语气的话,听上去就会像是自己很在意跟他是不是朋友。
本来就是景应想选合照,其实谢镜离对每一张都无意见,因而偷懒地分神去思考自己和景应的关系。
景应挑好了,谢镜离看了看点头同意。
照片上,两人站在一起,谢镜离是平时的笑容,景应也是平时的……面无表情。
他还真秉持“真实”的信念啊,在镜头前不想笑就不勉强自己笑,什么表情最舒服就……
我也想面无表情啊!
也想最舒服的表情……
谢镜离看着合照,这会儿想起来了——事实上,两人合照的数量一只手都可以数清,因为景应不喜欢被拍照。
确实有喜欢摄影但不喜欢自拍的人。不过谢镜离不知道原因何在,明明景应长得又不丑。
明明有着一张即使摆出这种面无表情有些冷冰冰的样子,都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的脸。
他笑起来会是怎样?
哭起来呢?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谢镜离觉得自己有些“越界”了。
与以往一样,待景应回家后,会把谢镜离的照片以及两人的合照,私聊发给谢镜离。
谢镜离忽然想道:我也可以用这张照片,告诉父母我在这边有朋友。
但他俩……会不会一下子就急着要见景应?
他们可能会用各种方式联系到景应。
然后自己就暴露了。
算了算了。太危险了。
谢镜离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了。
在回家的地铁上,谢镜离偷偷看着站在身旁的景应,脑子里快速翻阅两人的那些合照。
在路人的眼中,他与他就是朋友。
是啊,两个男的一起出来玩了这么多次,除了亲兄弟外,不就是朋友吗?
我本来就也有朋友。
除了景应之外的,那些朋友。
谢镜离在脑子里搜刮学校里的那些人,但紧接着意识到,那都是与自己伪装的人设做朋友的人。
那样还是朋友吗?
所有人都会伪装,学校里那些人,他们也不是真面目。
景应也是。他在景应面前也是用的伪装的形象,景应在他面前也不一定……
谢镜离再次想起客户1255202。
那个才是真实的景应吗?可景应如果追求真实,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才是……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自己的目的,不就只是想从他身上挣点儿钱赶紧让他告白甩掉他吗?本来就不想扯进难缠的感情问题里。
谢镜离懒得多想,可过了两天,学弟岑正阳悄悄找他,委婉问到了景应和他的关系。
他好像有些焦急不安,还有些许……嫉妒?
谢镜离记得岑正阳平时就对自己很上心,每次分配给他宣传部任务,他都会积极表示“放心吧镜哥”,还让谢镜离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交给他去做,他很愿意学习想要进步。
一言以蔽之,他在谢镜离的印象里,就如同一只每天围着自己狂摇尾巴的小狗。
难道他喜欢我?
谢镜离内心忽地亮起灯泡,觉得自己开窍了。
所以他嫉妒景应?
所以……这是要修罗场了?!
结果,岑正阳犹豫来犹豫去终于脱口而出的问题,让谢镜离猛然醒悟,他原来是那方面的“嫉妒”——
“镜哥,”岑正阳低声问道,“你是想推他当下一届部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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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何种关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