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为休息日,缱绻的困意还黏在林奕眼皮上。他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偶,保持着蜷缩的睡姿,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里。手机提示音却甚是恼人, “叮咚、叮咚” ,没完没了地炸响,一下又一下,硬生生把他从梦的褶皱里拽出来。
林奕眉头拧成 “川” 字,在枕头边盲目地摸索,指尖终于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屏幕骤然亮起,刺得他眼睛发疼,许承的消息如同失控的弹幕,密密麻麻往上蹦:
“起床没好兄弟—— 太阳都晒到你家阳台咯!”
“?哦对哦,今天是休息日,你居然还没起!不会是在躲着本少爷吧?”
“你不会故意没回我吧!再不开门,我要怀疑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
林奕闭着眼,手指机械地往下划,屏幕蓝光在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当看到27分钟前那条 “出来开门,给你看个东西” 时,混沌的脑子还没醒透,拇指随意点了点,缓缓回了个 “?” 。刚发送成功,提示音又急促响起,许承秒回的消息弹出来:“快开门。我忘记你家密码锁的密码了……” 末尾三个省略号,拖出无奈又好笑的窘迫,像许承此刻抓耳挠腮的模样。
重重叹了口气,林奕掀开被子,他拖沓着脚步,在凌乱的卧室里找衣服,昨晚在想下次见陈新然该说什么时的事还在脑子里打转,。头发睡得炸成一团,几缕翘起的发丝,像不安分的小兽,顶在脑袋上。
走到门边,密码锁发出轻微 “咔嗒” ,清晨的潮气涌进来。门外许承立马凑上来,卫衣帽子歪在脑后,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奕沙哑着嗓子,带着没睡醒的鼻音问:“干嘛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哎哎哎,看看看!” 许承眼睛更亮了,直接把手机往林奕眼前塞,动作急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屏幕上,朱晓资活泼的头像、陈新然清冷淡然的头像,在小群里闪成一片,聊天框蹦出许承说的话 “打球去啊,我叫上林奕,这小子肯定又在睡大觉” 。林奕瞬间清醒些,一脸怒气地瞪许承,眼尾还泛着没睡醒的红:“?……你们三个建群不带我?当我是透明人啊!” 说 “不带我” 时,尾音都在抖,像被抢了糖果的小孩。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这不等打完球拉你进群嘛,让你当管理员,管我们三个!行了吧?赶紧出来,再不去球场,好位置都被占光了!” 许承嬉皮笑脸,手忙脚乱把手机揣回兜,生怕林奕真恼了,说话时还不住地摆手,像在驱赶自己的 “罪过” 。
林奕没法推脱,心里其实也馋那顿球局,想起陈新然那张脸,笑起来是什么样,嘴角悄悄往上翘,却还绷着脸,嘴里嘟囔着 “我只想管陈新然” ,拖着还没醒透的身子,踢踢踏踏换鞋。
推开门,晨光漫过两人身影,把巷口青石板染得温热 。风里裹着隔壁早餐店的豆浆香,许承大步流星走在前,林奕慢悠悠跟在后面,影子被拉得老长,在仲夏的伊始,晃晃悠悠迈向球场,把困意和小抱怨,都甩在身后长长的巷子里 。
另一边,陈新然和朱晓资已经在去球场的路上了。九月的风任然裹着盛夏的燥热,柏油路面蒸腾起模糊的热浪,蝉鸣在枝叶间聒噪。
偶然间遇到个便利店,朱晓资眼睛一亮,一拍陈新然肩膀:“哎,有便利店,陈新然你先去球场,我买完水就去。” 陈新然瞥他一眼,鼻腔里闷闷应了声“……哦”,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陈新然一个人走着,没了朱晓资在旁边絮叨,周遭的嘈杂都淡了几分。走了几分钟,拐进条小巷子。巷子逼仄,墙皮斑驳,阳光漏下来,把青苔照得发绿。
巷子前有三个混混,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像盛夏里突兀的杂草。看见陈新然,其中一个混子不知道对领头的那个说了些什么。领头的男生吊儿郎当晃过来,盯着陈新然笑,走上前,抬手拍了拍陈新然的肩:“哟,同学。一个人啊,干嘛去?”
陈新然没理他,目光像淬了冰,直直盯着他的眼。
领头的男生讨个没趣,却梗着脖子犯浑:“喂,问你话呢,哑巴了?” 说着推了陈新然一下,“你以为我们不敢揍你是吧?” 陈新然轻笑,声音里带了丝凉:“谁揍谁还不一定。”
“我日,敬酒不吃吃罚酒。” 领头的男生瞬间炸毛,冲两个小弟一使眼色,“给我往死里揍” 。巷子里很快响起混混吃痛的喊叫声。没一会儿,几个混混挂了彩,狼狈往后躲,陈新然也喘着气,衬衫沾上土,发丝乱得像荒草:“再来,我奉陪。” 混混们互相看了看,骂骂咧咧跑了。
朱晓资是跑着来球场的,跑得气喘吁吁,T恤都被汗湿透,跑到林奕、许承身边,大口喘气:“我来晚了,便利店人太多了。来,打球。”
林奕左看右看,没找着陈新然, “陈新然呢” 林奕疑惑地提了一嘴,朱晓资更懵了:“啊?他没来吗。我让他先来的啊” 朱晓资比他俩还慌,随后猛地一拍手 “妈呀,他不会丢了吧!”
这句话别人听着会感觉很好笑,毕竟16岁的人了怎么说也不会丢,但林奕听到后顿时不好了。心里像被猛地攥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愣着干嘛,带路往回找他啊!” 林奕语气有点急,朱晓资忙不迭点头 “哦哦哦”,拔腿就往回跑,林奕和许承紧随其后,三个人脚步杂沓,惊飞了路边草丛里的麻雀。
跑过熟悉的街道,转过那处便利店,远远就看见陈新然的身影。少年站在巷口,被揍得有些凌乱的衣衫在风里轻晃,额头的汗混着尘土,可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陈新然!”朱晓资扯着嗓子喊,人已经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说:“你去哪了啊!急死我们了!”许承也挤过来,勾住陈新然脖子:“啊!!兄弟,疼不疼啊!” 陈新然被这阵仗弄得不自在,推搡着他俩:“恶心不恶心,多大的人了,我没事。”
林奕没凑上来闹,只是默默走到陈新然身边,抓着他手腕,目光扫过他脸上、身上的擦伤,声音发紧:“怎么弄的?”
陈新然轻描淡写:“没事,被三人堵了,但他们没有打我的份。” 许承一听,眼睛瞬间发亮,拍着陈新然肩膀直嚷:“我就知道!咱新然哥厉害,以一敌三,战神附体!” 朱晓资也跟着附和,绘声绘色添油加醋。
陈新然被他俩闹得无奈,却又隐隐有股热流在心里打转。
几人往球场走,球场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少年们的笑骂声渐渐响起。陈新然运球时,林奕总会不经意间挡在可能碰撞到他伤口的方向;许承传球格外小心,就怕砸到陈新然;朱晓资更是时不时凑过来,用夸张的动作 “保护” 陈新然,逗得大家直笑。
打着打着,天空突然暗了,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蔓延。没一会儿,雨 “噼里啪啦” 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水花。众人也不躲,在雨里继续疯跑、传球,笑声混着雨声,把秋日余留的燥热冲得七零八落。雨水顺着发梢滑落。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些光,像被洗净的琥珀。他们并肩往回走,晚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吹散最后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