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 第46章 第 46 章

凌晨三点，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阅读灯，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却孤立的光晕。

穆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合上最后一份待审阅的文件，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准备按熄台灯的手指微微一顿——靳曾故。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贴近耳边，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带着一丝微哑：“喂？”

“还没睡？”电话那头传来靳曾故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流，平添了几分磁性与模糊的亲近感，背景是同样寂静的沉默。

“有些项目文件需要尽快处理。”穆尽放下手中的钢笔，金属笔身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靳总有事？”

“没什么，路过你们公司，看到你办公室灯还亮着，酒吧新到了一批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据说品质极佳。要不要出来喝一杯？算是……深夜加班的小小慰藉。”

穆尽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他透过玻璃向下望去，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抬头看着这边。

穆尽的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暖意尚未升起，便被更强烈的警惕与理智迅速压了下去。

他不能再沉溺于这种似是而非的温柔陷阱。

“太晚了，”穆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疏离，“改天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靳曾故听不出情绪的回答，似乎对这个拒绝并不感到意外：“也好。那……明天高尔夫球场见。”

挂断电话后，穆尽并未立刻离开窗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身影。

靳曾故的态度转变是显而易见的——他在示好，用一种更迂回、更耐心、也更难以直接拒绝的方式。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强势地介入他的生活，而是巧妙地营造着各种“巧合”与“机会”，若即若离，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而，正是这种不再强求、却无处不在的渗透，反而比直白的追求更让人难以招架，像是在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表面无波，内里却潜藏着巨大的力量。

第二天，近郊的顶级高尔夫俱乐部，绿草如茵，视野开阔。

穆尽和靳曾故刚刚结束一轮友好的切磋，正在树荫下休息，讨论着某个海外市场的拓展计划，一个不速之客却带着夸张的笑声闯了进来。

“靳哥！穆总！真是好巧啊，没想到今天你们也在这里！”赵煜穿着一身颜色鲜艳到近乎扎眼的高尔夫球服，脸上堆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然而，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看向穆尽的目光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恨与阴鸷。

“赵少。”靳曾故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态度疏离而客套，随即便自然地转向穆尽，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我们去那边果岭继续谈吧，刚才那个方案，我觉得还有些细节可以优化。”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姿态熟稔而默契，将自己完全晾在一边，赵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继而扭曲。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球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盯着穆尽挺拔背影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穆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充满怨毒。

宽阔的球场上，靳曾故和穆尽并肩缓步而行，助理和球童默契地跟在几步之外。

“赵家最近在动用人脉，全力争取城东那块临湖的地王。”靳曾故状似无意地提起，目光平视着前方起伏的草坡，“听说，穆氏旗下的地产公司，也对那块地志在必得？”

穆尽优雅地挥出一杆，白色的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向远方的目标区域。

他收杆，动作流畅自如，语气平淡无波：“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靳总今天是想替赵家当说客？”

“当然不是。”靳曾故侧头看他，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赵煜这个人……有时候，不太喜欢按规矩出牌。逼急了，难免会有些狗急跳墙的举动。”

“多谢靳总提醒。”穆尽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直视着靳曾故，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过，穆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靳曾故显然听懂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却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纵容：“当然。”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这一刻，穆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靳曾故鼻息、渴望能与其并肩的孤弱少年，而是真正成长为了一个能够与这个男人在商场上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领域分庭抗礼的穆家继承人。

他拥有了与之博弈的资本与底气。

然而，这种历经艰辛才换来的、脆弱的平等，反而让那份深埋心底、从未真正熄灭的感情，变得更加难以处理，如同在荆棘丛中穿行，稍有不慎，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