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看着奚知的脸色猜到了她的理由,和自己一样,很装。
一种微妙的氛围像一层薄雾不上不下地沉浮在两人之间。
“你们两个要在这里站多久?我要上楼睡觉了。”
许放左看右看,插在两人中间问道。
奚知没有说话,往后退一步。余水识相地把楼梯口让给他。
许放走了几步,挠着后脑勺转身尴尬地问:“那个…你们两个能不能送我上楼,我害怕。”
奚知:“…”
余水:“…”
“走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奚知无奈地说。
这人从小到大都这副德行。
“你走前面。”
许放绅士般给她让路。
“你跟着干什么?”
奚知问跟在她身后的余水,她记得她这个前桌和自己住对门。
“吓到他心里过意不去,这样我心里好受点。”
余水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那你走前面。”
奚知给她让路。
余水在他们两个看不到的地方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在前面带路。
许放哆哆嗦嗦地翻钥匙,余水面无表情地站他旁边,奚知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幕太过诡异。她不是许放的好朋友,倒像是余水的狗腿子跟着她来打家劫舍了。
门刚一打开,在走廊的衬托下里面黑咕隆咚的,许放转身恳求奚知:“你去开灯。”
奚知:“…”
租房子的时候他们俩都不在场,都是老妈和老爸帮忙收拾的。本来以为会被两个妈妈联合声讨,但是钟辰溪和耿秋高兴得合不拢嘴,交代完事情就笑眯眯地挽着各自的老公赶飞机度假去了。
没人管了,许放和奚知开学前一晚在家熬了个通宵。说起来,这是他们俩第一次住学区房。
余水看着两个僵持不动的幼稚鬼轻叹口气,“进你家不用换鞋吧?”
许放:“不用,我又不是花奚知。”
下一秒,许放的白眼差点被灯闪瞎,他一个箭步冲到屋子里打开冰箱抱了三瓶饮料出来,“来!甭客气!”
玻璃瓶外面的霜花冰的手心木木的,余水把它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为什么喊她花奚知?”
话是问许放,人看的却是奚知。
许放正仰头往嘴里灌饮料,偏眸瞥向花奚知,眼底闪着别样的情绪。半天憋出一句:“问她,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一天突然抽风了把名字改了。”
“没什么,就是嫌仨字写着太累。”奚知单手扣开易拉环喝了一口,“我们先走了,你明天早上记得起床。”
“我要是六点半没起记得来喊我一声。”
余水:“六点半是早读开始时间。”
“没事儿,让他睡。”
说完这句话,奚知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水看了许放一眼,“定个六点的闹钟。”
许放站在客厅里朝她俩喊:“一定要记得喊我…”话说到一半,他想起来这个点儿除了“高中牲”没睡,其他人早把呼噜打得震天响。为了不被挂业主群里口诛笔伐,许放及时收音,苦哈哈得用口型无声地呼唤奚知。
“你怎么办?”
奚知冷不丁问。
余水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办?”
奚知回头看她,视线刚好落在余水毛茸茸的头顶,“就在这里一直等?你不嫌热?”
“这点温度还可以忍受。”余水对上奚知黑沉沉的目光淡淡地说:“我妈等会儿就到了。”
她的眼睛很透亮干净,看着不像是昼夜颠倒生活作息紊乱的人。
“进来坐坐吗?”
奚知捏着门把手,扭头问她。
“不用了。”余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怕等会儿要给你拖地。
门挡那么严实像是邀请人进去的样子?看来还是个重度洁癖…
一道刺眼的亮光从余水的瞳孔里划过,奚知清楚地看到这个过程,像琉璃一样透亮的眼睛。
“我妈到了,我先走了。”
“好。”
奚知看着余水下楼的背影思索一瞬,转身进屋。
车里的人始终没有下来,余水站在车窗前嘴唇动了没几下,一把钥匙从里面递出来,她接过来,往后退几步,那辆黑色的车就开走了。
余水目送着车尾灯消失,回头遥遥看向二楼的窗户。
奚知顿时心慌意乱,猛地拉上窗帘,拧眉抵着墙暗骂一句:“艹!”
余水看着躲在窗帘后的人影,垂眸轻笑一声。
还不如不拉,现在好了,她肯定看到了…鬼窗帘还在她眼前悠悠地飘!奚知内心极度羞耻一把扯直了它,盖住自己半张脸,欲盖弥彰地往楼下瞟去。
“人呢?”
奚知松开窗帘,漫不经心地朝门口走去,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走得还挺快。
咔嚓一声,是钥匙开锁的声音,奚知靠着门听得一清二楚。
和自己的前桌住对门,这感觉有点奇妙,好像和在学校住宿也没啥区别。
对于许放来说,住校与租房的区别简直是唯唯诺诺的奴才和趾高气扬的皇帝两个不同版本的角色扮演!至少住校他不能通宵打游戏。
许放刚刚喝了两罐冰饮料堪比打了兴奋剂,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在王者峡谷和奚知相遇。
许放一节数学课下来摇头晃脑睡得像个大摆锤,与他邻座直着腰板老僧入定般的奚知形成鲜明对比。
一下课,后排趴倒一片,数学老师低头看看教案,抬头看看学生,真是一群死猪——不怕开水烫。
“数学课代表等会儿来办公室一趟,拿月考模拟卷。”
“啥月考?”
“我们不是只有开学考吗?”
“开学考不是这周四周五吗?”
“我不知道啊。”
数学老师尴尬地站在讲台上环顾底下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最后忍无可忍地敲敲讲台桌,“大家有点素质,不要吵醒后排睡觉的同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话像是触发了某种NPC机制,班级里一部分人笑地东倒西歪。
一个男生忍不住站起来羞赧地说:“我们班还没选好各科课代表。”
“废物!”
吴磊厚厚的眼镜片下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他微微低着头,反光的镜片唰地一下子亮了,悠悠地表示:“说的是你们班主任。”
讲台桌下又是一阵爆笑,这下没醒的同学终于醒了。
“他说啥?你们笑什么?”
“他说我们班主任是废物。”
“哦。”
被强制叫醒的哥们呆呆愣愣地看向讲台桌,数学老师好像变成了好多个,接着倒头就睡。
“咱数学老师是不是和老廖关系很好?”
一个女生很有经验地摸着下巴故作深沉:“我也这么觉得。”
和她聊天那个女生目光复杂地打量她一眼,默默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那你们平时发的卷子都是谁拿的?不会是老廖吧?挺勤快啊。”
那个男生肤色白,红着脸站在座位上独自上演头脑风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一开始只是想提醒一下老师还没选课代表,并不想和他聊班主任勤不勤快的问题。卷子是班主任亲自取亲自查完丢在第一排的没错,也确实很勤快,但是他不想和数学老师继续这个话题。早知道说完就坐下了,现在好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个男主站了一会儿,机智地说:“老师,我跟你去拿卷子。”
“行,跟我来吧!你小子眼里有活,当我课代表行不?”
“老师还是算了吧…”
“当个课代表发发卷子收收作业锻炼一下自己,大男子汉的腼腆个啥劲儿!”
吴磊高高兴兴地带着腼腆羞涩的数学课代表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走去。
许放迷迷糊糊地抬眼,缓缓慢慢地扭头:“刚刚发生啥了?”
奚知压根没看他,翻着手里的书丢下两个字:“睡吧。”
下节是物理课,刚开始讲的东西都简单,奚知完全不想听,从书包里摸出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余水一下课就写写写,她和这种学霸比不了。
学霸敲了敲她的桌子,奚知沉迷在书中无法自拔。余水忍无可忍,伸手压住她的书。
思绪倏然被打断,奚知捏着书角的手一动不动,她第一反应是被班主任抓了,紧接着就放松下来,这只手匀称漂亮,只能是她前桌。
“有事儿?”奚知抬眼看着余水,语气淡淡的。
“交物理作业。”
“啧。”奚知看了眼课表,“下节就是程喆的课,现在交了上课看啥?”
“物理老师前十五分钟不讲课,让我们自学,这个时间她会给我们批改作业。”
“她什么时候说的?”奚知从整整齐齐的一沓卷子里抽出物理作业递给余水。
“上节课说的,以后讲新课都是我们先自学,她再补充点评。”
余水收完作业就转过去了,奚知看着她的背影,忍了忍没问。
她看着她在班级里找了几个人收作业,有些压根没写,抢了同桌的顶上去,余水也没多说啥就当没看见,收的份数差不多了就搁在讲台上。
“这次作业是抽查吗?你抽的还是物理老师抽的?”
等余水回到位置上,奚知开口问她。
“我抽的,你有意见?”
余水淡淡地瞥一眼她桌子上的小说,语气不冷不热。
但凡换个人和她这样讲话奚知一定会认为对方看她不顺眼,余水的表情语气虽然让她有点不爽,但她也并没有很生气,因为这个人好像对每个人都这样,自带一种所有人都与她毫不相干的疏离感。
这号学霸她见多了,学习好而且聪明漂亮,孤傲点也没什么不对。相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奇葩,余水已经好太多了。
“没意见。”奚知微笑道:“下次要抽我作业提前通知一声,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收的时候恰巧我都写了。”
“知道了。”
说话间程喆踩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余水转过身不再理人。
奚知一脚踢在许放的桌腿上把人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