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时 第19章 第 19 章

“大人，不对劲。”车夫转过头，对着马车内的人小声说道。

“怎么了。”陈固章掀开帘子。

城门看守的士兵撤了，只剩下日常守卫。城里城外的居民自由出入，不在盘查。城门又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甚是热闹。

陈固章心下一惊：“不好！赶紧掉头。”

“王爷，探子来报，沈美人目前被关押在这家茅屋。屋中还有楚美人。”

“楚美钰？”

“是。”

“好呀，原来是他。将茅屋包围，本王亲自会会这位深藏不漏的楚美人。”

一声令下，大批手持长枪刀剑，身着铠甲的官兵。训练有素分工明确，把茅屋围得水泄不通。远处的树丛中还藏着弓箭手，暗暗蛰伏。

魏闻寒缓步走到门口，楚美钰像是等候多时，掐着点打开门。

“给王爷请安。”嘴巴请着安，但是身体站的笔直，眼神犀利。和之前在王府判若两人。

“他在哪里？”

“房中休息，放心好得很，刚刚还吃了只鸡呢。”楚美钰挑衅地看着魏闻寒。

怎么样？求而不得的滋味不错吧！活该你有今天。

魏闻寒面无表情，脑中闪过万千念头。我都担心吃不下睡不着，你还有心情吃鸡。回去后，看我怎么罚你！！

楚美钰手按着门，用身体挡着往里查看的视线，说：“王爷想进来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王爷一个人进，其他人等在外等候。”

“好。”抬步进门。

“王爷——。”铭一挡住：“不可。”

“退下。”魏闻寒看了眼铭一，吩咐道：“在外等。”

“是。”

楚美钰伸手将门关上，慢条斯理道：“他在里屋，现在睡得正香。”不刺激下魏闻寒，他就浑身不舒服。每句话都要透露出他不关心你，他没把你放心上，你自作多情，你活该。

魏闻寒对挑衅充耳不闻：“开门。”

床上沈时躺在床上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轻轻皱着，被药弄脏的衣服已被换掉。魏闻寒坐到床边，手指轻碰下他的脸颊，确定是真的，又用手摸了下他的脸。

瘦了！暗红色形状不规整的结痂，扒在脸上和手上。在白嫩皮肤上格外吸引人的眼球，一道道一块块，极不和谐。

楚美钰斜斜靠在门边，双手抱胸，说：“你再深情，他也看不到。给他下了点药，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不如我们坐下谈谈其他的事儿。”

“你们配和本王谈吗？。”魏闻寒不吝啬一丝眼神给他，沉声道：“两个死人而已！”

“我是不配和你谈，但是你会想和我谈谈的。”楚美钰胸有成竹。

“哦？”魏闻寒挑眉抬眼赏了个眼神给楚美钰。

楚美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字字清晰，句句诛心：“他能活多久，取决王爷，您的诚意。”

魏闻寒抬头看着楚美钰，眼中的杀意藏不住：“本王的诚意？”

楚美钰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王爷，外面谈谈。”

魏闻寒轻轻把沈时弄乱的头发梳理下，盖好被子，附到他耳边轻说了句：“乖，等我回来。”在他的额头亲了亲。

起身，离开房间。

“那我开门见山，王爷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国国君并未想要伤害任何人，将沈美人请到此处，也只是为了能与闻亲王坐下好好聊聊。”

楚美钰拿起茶壶为魏闻寒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魏闻寒冷眼看着他，没动：“请？鄙国礼仪不敢恭维。”

“是我用词不当，请王爷见谅。”

“在本王耐心耗尽之前，你最好全数交代。”

“王爷是个爽快人。那我就如实说了。我国滇云四洲屡遭贵国侵犯，民不聊生。我国国君体恤民情，为百姓安稳度日，日日殚心竭虑。为保两军边境和平，也为了贵国边境百姓安稳。我国国君特许希望和贵国签订滇云四洲互不侵犯条约，只要合约一签，双方都能止战，贵国何乐而不为呢。”

魏闻寒冷笑一声：“贵国滇云四洲？你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是我国，我国国民在此地开荒耕种，繁衍生息。”楚美钰毫不畏惧，迎上魏闻寒冷冽的眼。

“在你国入侵前，它姓魏。而且之前是大魏的国土，现在是，以后更是。”

“闻亲王莫不是忘了，如果没有我国国民在此耕种，这是一片人烟罕至的荒漠。一片无人居住的荒漠，怎能说是贵国的国土！”

“按照楚美人的意思，只要是有国民在土地上居住，就能得到该领土的所有权。那本王到贵国国都住上一住，贵国领土是不是也得改姓？”魏闻寒毫不客气反击，不留一丝余地：“还是楚美人在大魏乐不思蜀，迫不急待想要再投身大魏的怀抱吗？如果楚美人真的不想离开，本王不介意一直养着。”

楚美钰听到此话，气急：“你——。士可杀不可辱。”

“哦？楚美人好气节。先是甘愿趋于人下。现在又来士可杀不可辱。贵国好一个两面派，信用真真不可信。”

“我国一向言而有信。”楚美钰手紧紧握拳，深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魏闻寒一笑：“王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双方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贵国退出我国领土，确是皆大欢喜。”

“不，是贵国退出我国领土。”楚美钰从怀里掏出一瓶刻着彼岸花纹的瓶子，放在桌面上，低沉出声：“王爷可识得此物？”

魏闻寒看着瓶身上简约透着诡异的花纹，眼神一紧：“逍遥散？！”

“王爷果然见多识广，在下佩服。逍遥生，逍遥死。第一年失去视觉，失去视觉后半年失去听觉，失去听觉后三个月失去味觉，慢慢的让人失去一切感觉，最后成为一个活死人。人活着就会痛苦，但是逍遥散能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的活着，确实逍遥呢。”

楚美钰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空空的，没有一点液体在里面晃动的声音。眼神得意且带着疯狂：“王爷，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楚美钰毫不在意此时魏闻寒想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卷黄帛，双手恭敬放在桌上，慢慢将它展开。“王爷，只要您能让这份互不侵犯条约生效。我国自当双手奉上解药，让沈美人无忧无虑与您白首到老。”

魏闻寒将眼神从黄帛上收回，冷声道：“本王从不关心朝堂也不涉足朝堂。楚美人压错宝了。”

“王爷无需自谦，谁人不知您，差一步就能登上这九五之位。”

“哦？楚美人消息倒是灵通，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出此言呢？”

魏闻寒看了他一眼，笑了：“让它生效，是以何种方式生效呢？”

“这是王爷的家事。不管王爷以何种方式让它生效，只要生效即可。”

“你与陈固章合谋，一个想要本王生，一个想要本王死。本王是要相信谁呢？”

“王爷，这样看您的决定呢？是生？还是死？”

魏闻寒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几步，缓缓转过身，定定看向楚美钰。楚美钰迎上他的目光，也站了起来。就见魏闻寒拿起黄帛，冷笑一声，拿出火折子，点燃黄帛一角。

看着被烧毁的黄帛，楚美钰不可思议的看着魏闻寒：“你——。”

透过火光，魏闻寒的脸色晦暗不明，语气坚定：“滇云四洲自古就是大魏领土，不可分割，也是尔等鼠辈能占有的。不过是让你们借住了几天，就敢自称是自己国土。痴心妄想！”

“王爷，我劝你三思。”

“本王不知道领土之事，还需要三思？”

“我敬佩王爷忠心为国，可——。”楚美钰阴沉沉地看着魏闻寒：“人命也只有一条，王爷不要了吗？”

楚美钰没说名字，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生命很可贵，但也脆弱。可贵的是他的命抵得上四洲土地，脆弱的是他的命却是别人要挟的砝码。一个字或者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而他本人却一无所知。

魏闻寒盯着他，嗜血一笑：“是啊，命只有一条。你——不想要？”

“什么不想要啊？”沈时靠着门框，揉着太阳穴，脑袋晕晕乎乎地发问，然后揉了下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震惊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魏闻寒赶紧扶着他，让他坐下，上下打量，关切问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啊？没有，就是脑袋有点晕。”看着魏闻寒关切的眼光和温柔的发问，沈时有点不适应。

这是咋地啦！！！又换人格了！！或者是新的捉弄他的花招！！！不会是因为自己不想带那么多侍卫，导致被绑架，所以生气啦！！！现在装作不生气，让自己放下警惕，最后再给我一击秋后算账？？

“来，先喝口水。”端着杯子就往他嘴里喂，沈时眨巴眨巴狐狸眼，满眼不可思议：“我——我自己来，谢谢王爷。你们在聊什么呀？”眼珠子左转右转，看了看魏闻寒，又看了看楚美钰。

他俩这气氛不对劲呀！！火药味很重！！不会是因为自己被绑架吧！！应该不是，自己还没那么重要呢！！可是美钰虽然绑架自己，但对自己也挺好，要不要帮他说说情呀！！

头疼！！

“哦，没事儿。就在商量晚上吃什么宵夜。”

楚美钰想伸手帮沈时把嘴角残留的水珠擦掉。被魏闻寒手一拦，抢先拿着帕子轻轻擦过他的嘴角，柔声说：“嗯，饿了吗？让人先备着，待会儿回府就能吃上。”

不对！这真不对！

眼神温柔、语气柔和、动作轻柔、气场平和！！还给自己擦嘴！没有阴阳怪气的“嗯？”，没有挂在嘴边的扣月钱！！还问自己想吃什么，先备着？？

完啦，绝对是很生气超级无敌生气宇宙大爆发的生气！！

沈时拉着魏闻寒衣角，抬起头湿漉漉的狐狸眼看着他，讨好道：“王爷，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我错了。”

滑轨得快，命保得快！

魏闻寒拉过他的手，拍了拍，轻声说：“不是你的错，不用在意。你放心，其他人本王自会替你好好惩治。”

“啊？其他人？什么人？”

“让你受苦的人。”魏闻寒冷冷撇了眼楚美钰，狠厉道：“一律都不放过！”

“别——。”沈时听懂魏闻寒凶狠语气含着的认真，知道与之相关的人可能都不能善了，急得站起来解释：“我没受苦，真的！王爷，你不要罚他们呀。你看——。”伸开双手，转了个圈：“没受伤，一点青紫都没有呢。就蹭破点皮。”

魏闻寒说一不二：“本王回府后会好好检查的，少一根头发罚一个人。”

“别呀，王爷，我——。”还没说完，就被楚美钰打断。

沈时疑惑得看着楚美钰，疯狂的向他使眼色，不知道我在救你吗？！。

楚美钰视若罔闻，视线移到魏闻寒脸上，压低的声线中满是隐隐的威胁：“王爷，沈美人很善良呢。您不再考虑考虑？”

魏闻寒把沈时拉到身后，将他整个人会在身后，眼睛凶狠盯着对面的楚美钰。但是沈时好奇从后面探出脑袋，问：“考虑什么？”

楚美钰嘴角微翘，有着一股残忍的血腥气：“自然是——。”

“自然是待会儿回去吃什么。”魏闻寒打断楚美钰的话，语气冰冷：“是吧，楚美人？”

楚美钰拒绝：“我可不去。”

突变即起。墙角门缝窗户屋顶，只要是有缝隙的地方，无数手掌大小的蜘蛛从中涌出来，只只颜色黑金相间，八只腿强劲有力，做好随时扑过来战斗的准备。

沈时脸都白了，他最怕蜘蛛了！！

脚控住不住一软，直直栽倒在魏闻寒怀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眼睛瞪得老大眼神满是恐惧，嘴巴发着抖：“我——，我——。”。

魏闻寒一把将抱住他，宽大的手掌挡住他的双眼，轻声安慰：“别怕。”

沈时还是怕得浑身发抖，抓住衣服的手攥得很紧，衣服都要被扯破个洞来。

似是有些不忍，楚美钰操控着蜘蛛群往后退了退，蜘蛛群听懂他的指令，整齐划一后退半步，楚美钰继续：“王爷，再商量商量？”

魏闻寒冷哼一声，不给楚美钰讨价还价的机会。

“铭一。”

铭一应声破门而入，左手将酒坛摔向蜘蛛群，房间地面淌满酒水，酒气塞满整个房间。右手将点燃的火把往地上一点，火腾得一下冒起来，火焰迅速蔓延，满地蜘蛛顿时乱窜起来。楚美钰试图控制蜘蛛群，但蜘蛛本能的天性让他们忽视指令，在火中无头苍蝇一样乱爬。

铭一将魏闻寒两人护在身后，手持火把左右扫过，将毫无章法的蜘蛛吓退。

门外士兵也蜂拥而入。

本来就狭小的房间内大火熊熊燃起，楚美钰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火光印着他不甘的脸，阴晴不定。

魏闻寒横抱着沈时退出草屋，下令：“抓活的。”

“是。”

士兵整齐划一举着长枪，枪尖穿过大火直刺向楚美钰。后方空间太狭小，避无可避，几个突刺，枪尖直直刺中了他肩膀，顿时血流如注。楚美钰捂着自己流血伤口，冷汗直流，冷汗和着血滴，掉落地面。

逃不掉了吗？他心里绝望想着，可不甘涌上心头：不！不行！我得活着！

楚美钰脑中急转，眼睛四下观察周围动向，想要寻找一线生机。眼尾瞥见倒在地上的桌子。他立刻操起桌腿，奋力一抬，桌面顶着士兵的长枪，“啊——，”楚美钰全身爆发出一股蛮力，生生将四个士兵推到屋外。

外面已经被士兵层层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森木一众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后面的士兵一人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刀锋闪着锋利的冷光。

楚美钰见此，苦笑一声，突然卸力。任由士兵将他团团围住，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魏闻寒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的沈时，轻声安慰：“没事儿了！别怕，蜘蛛都被烧死了。”

“真的？”声音抖着，里面都是害怕惊恐。

“嗯。真的。”

沈时慢慢抬起头，手还是死死抓着魏闻寒的衣角，眼睛缓缓朝着四处扫了扫。爬满蜘蛛的草屋里面已经被大火熏黑，火也被扑灭了。隐隐的还能看见几只一动不动的蜘蛛躺在地上。楚美钰肩膀淌着血，半个身子都被染红，脸色惨白着，双手反绑在身后。和森木他们跪在一起，脖子上都架着刀。

“他在流血。”沈时不忍的说道。

“嗯，在流。”魏闻寒漠不关心。

“王爷——。”沈时小声哀求：“要不给他止止血？”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