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127章 第 127 章

就在两舰接触的一刹那，一个巨大的能量空洞骤然生成，将两艘挤压在一起的舰体紧紧包裹其中。

尽管两舰的能量罩吸收了大部分最初的猛烈撞击，但由于两型星舰都质量大、速度高，这次撞击仍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警报声刹那间响彻舰桥。

狄安娜主机拖着它平静如常的机械音，有条不紊地播报着各处发来的舰体损毁报告：

“能量罩坍塌！”

“舰体破损！舰体破损！”

“1号泊位严重受损！”

“第一层A区失压！”

“第二层A至C区失压，舰体破损。”

……

翔凤舰桥上的当值舰员，在这次剧烈的冲击中几乎全部昏厥。

刚刚清醒过来的余枫立刻环顾四周。

舰长指挥台后，副舰长埃文斯仍昏迷不醒，一台医疗机器人正为他实施紧急治疗。

右侧飞行部指挥台，两位飞行员依旧昏迷。格林已醒，正站在控制台前调出飞行系统图，快速检查X引擎的当前状态。

不远处，陆战部的姚立波看来情况尚好——他已经跳出了主炮手那张加强型防震指挥椅，正通过头盔下达指令。

医疗部主官肖恩还被绑定在自己的那张指挥椅中，他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着，活像一只迷了路的胖企鹅。

余枫暗自摇头：听说肖胖子从来没上过前线——这回，可是要让他点长见识了。

突然，沉寂的舰对舰通讯频道中再次传来丽达号的呼叫声。

“翔凤，翔凤，这里是……丽达号舰桥，听到……请……回……答。” 那声音十分微弱，伴随着几声隐忍的呻吟。

是丽达号上的通讯参谋！

她，显然伤的不轻。

余枫立刻应道：“丽达，丽达，这里是翔凤舰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背景里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安妮中尉，你怎么样？医疗机器人，快给她止血！安妮，给我接翔凤舰桥上那些狗娘养的！”

下一秒，通用频道中传来一阵怒吼：“翔凤，翔凤，我是丽达号飞行员，德里克上尉！你们飞行员是摆设吗？减速！罗云上校早就下令减速，你们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德里克将头盔摄像头切换到共享模式，怒气冲天地指着四周：“该死的——睁大眼睛看看！我们的舰桥都快被你们压扁了！……”

画面中，丽达号护卫舰那椭圆形舰桥已面目全非，顶部完全塌陷，金属碎片漫天飞舞，破损的舰体处犬牙交错，现场一片狼藉。

这之后，德里克似乎彻底“放飞自我”。他一面操控机甲的机械臂，飞快地清理着坍塌下来的异化钢板，一面用能想到的一切恶毒词汇，疯狂咒骂起当日的霉运、翔凤舰桥当值主官的无能，甚至连该死的木星都骂了个遍。

余枫只得把德里克从指挥官信道里移除。

他连珠炮般的抱怨十有**是在自我减压，可那番刻薄无比的碎碎念已然令翔凤舰已经苏醒的几位主官和参谋听得火冒三丈。翔凤是先锋舰，一直以来都自诩是空天军中数一数二的劲旅，还从未遭受过这样不留情面的言辞羞辱！

监控视频中，德里克清理好碍事的钢板，就灵巧的一个纵身，跃上了左侧上方舰体破损处，将三个便携式能量节点固定在舱壁上。

背景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那是能量节点启动的声音。

一道幽蓝色光墙倏然升起，丽达号舰桥被1号接驳舱戳出的巨大孔洞暂时被这道能量屏障封闭。

余枫轻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赞：德里克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他的确是一位称职的当值飞行员。这套机甲修补破损舰体的操作行云流水，堪称典范！

德里克似乎也长舒了一口气，停下了唠叨。

余枫立刻见缝插针，解释道：“德里克上尉，我是翔凤舰通讯主官，余枫上校。我舰X引擎因为不明原因停机，所以无法实施减速操作。”

德里克顿了顿，喃喃道：“停机？X引擎也会停机？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他显然无暇继续追问，舱外碎片横飞，刚刚布设的第一层能量节点忽明忽暗，岌岌可危。

德里克立刻再次忙碌起来，开始布设第二层能量节点。

余枫叹了口气，命令道：“德里克上尉，请通报一下你舰伤亡情况！”

德里克没好气的答道：“余枫上校，是吧，没看我正忙着吗？没空和您聊闲天！医疗机器人12号已经去检查昏迷的指挥官们了，您就不能让它向你汇报？”

一个机器人的声音立刻响起：“报告余枫上校，我舰伤亡情况如下：通讯参谋，安妮重伤。副驾驶，丹尼斯中尉阵亡。医疗部主官，坎迪斯上校阵亡。”

看来，安妮已经再次清醒，她将机器人12号加入了指挥官频道。

视频中，一个章鱼般的医疗机器人正爬行在废墟中，检查着机甲中人类乘员的生命体征。

“工程部主官，向朝晖阵亡。亲卫，徐志明阵亡。通讯部主官，罗云上校阵亡。我舰最高指挥官，魏博文将军重伤。亲卫高闯，重伤。林诗语博士轻伤。”

“啊！God damn it！”

听完清点，德里克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显然没有料到伤亡竟如此惨重。

安妮总结道：“余枫上校，我舰舰桥，共有关键舰员10名，5名当场阵亡，三名重伤，一名轻伤。目前，只有飞行员德里克没有受伤！”

.

“余！枫！”

头盔中突然传来埃文斯的一声幺喝。

一边询问伤员伤情，一边全神贯注合成视频的余枫被吓的一个哆嗦，立刻回身瞟向舰长指挥台。

副舰长埃文斯刚刚苏醒。

“废什么话呢？快把丽达号传过来的视频整合推送显示区！！”

余枫心中腹诽道：“还好，埃文斯将军没听见德里克那些叫人上头的碎碎念。他要是听到了，这小家伙今后的日子……"

“德里克上尉，我现在要将你们的视频推送指挥官频道和舰桥显示区。”

余枫顿了顿，提醒道：

“你要注意言辞！”

.

埃文斯勉强支撑起身体，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腰部传来。

事发当时，他正在参加视频会议，并协调舰桥上的各部门行动，未能完全系好安全带。所以，在紧急下坠开始时，他的腰部受到了一次剧烈拉扯。

好在，舰桥上唯一的一台医疗机器人就在他身侧。

要不是它迅速喷出胶体溶液，将埃文斯固定在指挥椅上，两舰相撞时，他很可能就因腰部骨折而当场殒命。

想到这里，埃文斯不禁一阵后怕。

这十年来，他们在木星承担的多为工程任务，面对生死的日子似乎已经久远。

然而，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好像再次看到那位身披黑色斗篷的死神，手持巨镰，注视着木星星域中的他们，随时准备收割生命。

在德里克那连声不断的咒骂声中，通讯参谋安妮终于将丽达号的全息图合成完毕。

余枫立刻将一份按时序排列的全息视频，震撼地复现出了刚才两舰相撞时的画面。

埃文斯看得心惊肉跳。

相撞瞬间，两舰的能量罩几乎同时破裂。

翔凤舰上的1号泊位接驳仓迅速被压碎，丽达号的能量盾被碾成齑粉。

丽达号舰桥随即被压扁，卡入翔凤舰舰体。

格林心有余悸的评论道：“靠！也就是丽达号——旗舰护卫舰的舰桥有双层能量盾。不然的话，这样程度的撞击下，舰桥上无人可以幸免！”

肖恩颤抖的声音传来：“我的个天，真是哦弥陀佛……不幸中的万幸，魏博文参谋长只是重伤，我要过去看看。立波！立波！咱们从哪里能过去？”

姚立波则一边诅咒一边道：“埃文斯副舰长，我们必须立刻去转移丽达号上的伤员！他们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而且那几个备用能量节点也可能随时会失效！”

埃文斯点点头，呼叫道：“德里克上尉！我是翔凤舰副舰长埃文斯。你……”

“翔凤母舰吗？我是851研究所计算部林诗语。”

通讯器中，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传来。

“我要开始转述丽达号指挥官魏博文将军的情况通报。”

那声音温婉平和——在纷乱的咒骂声和嘈杂的机器嗡鸣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您请讲！”埃文斯也不由得放缓了语气。

“埃文斯将军，博文头部受伤，头盔通讯器失灵。丽达号舰桥上的生命维持系统已被切断。舰桥破损处已经被德里克上尉布设的三重能量节点封闭。”

林诗语缓了口气，接着转述道：

“幸存五人的重装机甲有大约两个小时的氧气供应。我舰动力舱和休眠舱安然无恙。能量节点动力来自备用电池，20分钟内耗尽。博文说，舰桥人员必须尽快转移！”

停顿了一下，她问道：“埃文斯将军，博文问您：你舰可有足够材料和设备？翔凤1号接驳舱和丽达的舰桥破损处必须尽快修复！”

埃文斯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林博士，请转告魏副参谋长：翔凤舰工程部未进入休眠箱的官兵和两个医疗舱都已被托科将军带上101和102号护卫舰去救援飞跃号。目前，我舰只有50名第二特种大队的工程兵。据我舰刚刚绘制的两舰舰体破损示意图，预计修复时间为8个小时。”

埃文斯看向已经走到他身边，显然是来请命的姚立波。

“立波，召集你的陆战队工程兵，去修补破损的舰体。你亲自带几个机甲战士，从3号气闸出舱去丽达号舰桥，救出伤员。带上几个备用电源，布设在丽达号舰桥上，我们必须保证那些能量节点的持续运行。丽达号舰桥那里可以控制能量空洞，必须在我们修复舰体破损之前，保证关键设备完好。如果能量空洞坍塌，我们两舰会瞬间被压扁。”

姚立波应道，“是，副舰长。我马上就去！另外，我队没有伤亡。真是万幸，今天我和澜清让他们着机甲待命！”

指挥官信道中很快传来姚立波的声音：“寥澜清，带上第一和第二中队，修复丽达号的舰桥和翔凤舰的破损处，并建立一个安全通道。三中队，5分钟后在3号气闸汇合，我们需要出舱进入丽达舰桥，去营救五位幸存者，包括三名重伤员和一名轻伤。带上五个临时电源和移动伤员的转运箱。”

对于姚立波的陆战部的快速反应，埃文斯颇为满意。

他心想：哎，托科将军说的没错——立波可堪大用，第二特种大队这支老牌陆战劲旅，作风利落！

飞行部指挥台前，格林已经将他的晕厥过去的两个飞行员唤醒，平日那嘻嘻哈哈的神色早已一扫而空。

格林刚才被德里克的冷嘲热讽气得火冒三丈，一脸的乌云密布。

他冷冷道：“你们俩老实在这盯着！我去和舰长请求去趟引擎室，TMD，他们搞什么蛾子？！明明是工程部出了问题，凭什么让我们飞行部背这口锅！”

埃文斯立刻批准了格林推送的请求——翔凤的X引擎为什么停机，这事必须立刻弄个清楚！

他们两艘舰，目前只有一台X引擎在运转。这很危险。

而丽达号舰桥传来的模拟航迹图显示，这个能量空洞正向木星大气层深处坠去——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永无机会爬升回木星大气层的上层了！

埃文斯甩甩头，轻叹一声：“目前，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啦，能保证这两艘舰在能量空洞中平安无事就是万幸了！”

望向姚立波消失在转运舱口的背影，埃文斯再次呼叫林诗语：“林博士，我舰工程兵已经出发去1号接驳口，他们会出舱营救你们。请问，魏将军伤势如何？”

然而，通讯器那头却陷入了沉默。

“林！林！听到，请回答。”

埃文斯心中升起一阵不安。

承受了一次强大到足以破坏加强型指挥官头盔的撞击，魏副参谋长定是伤得不轻。

“哦，这太糟糕了！埃文斯舰长，博文他刚刚昏迷了。哎呀，真是太糟糕了，博文，博文！天啊，博文的头盔被击穿了！”

林诗语的声音传来，只是不再平静，而是微微颤抖，变得焦急起来。

“哎，小高，小高，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唬你林阿姨，你说句话啊？”

她，明显开始恐慌。

埃文斯心里一沉，林诗语并非作战人员，更没有接受过任何紧急情况的培训。听她那个意思，魏博文和他亲卫高闯的状况都相当不妙。

“德里克，快过来，博文有事情要交代给你。” 林诗语招呼道。

“来了！” 德里克立刻停下了嘴里的嘀嘀咕咕，应声窜到了林诗语的身边。

丽达号舰桥上，看来只有德里克这个脾气暴躁的飞行员还可以行动自如！

很快，林诗语的声音再次传来，通讯器中同时传来狄安娜主机的确认音，显然她正在操作狄安娜电脑。

“德里克，博文让你冷静些。他说我们现在都靠你了！”

“哦，要我做些什么？” 德里克的机甲立刻挺直了脊背。

“博文要将指挥权交接给你。我刚刚输入了博文的指挥官密码——你来按下这个生物指纹提取器！”

一阵悉悉索索的指尖滑动的声音过后，林诗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德里克，现在指挥权已经转交给你。别让你魏叔叔失望！我过去看看安妮。”

“嗯！我定不会让魏叔叔失望！” 接过指挥权的德里克开始飞速在指挥台前忙碌起来。

林诗语焦急的声音很快再次传来：“安妮，安妮，天啊。你怎么留了这么多的血！德里克，她急需医疗救助！哎。看这样子，他们三个可都等不了两个小时！你得通知翔凤舰，我们需要出舱通过3号气闸进入医疗舱！”

安妮是丽达号的通讯参谋，她如果昏迷不醒就糟了。

他立刻命令道，“德里克上尉，我是翔凤舰的埃文斯副舰长。你们现在还不能出舱，给我们十五分钟。我已经命令姚立波上校带领他的机甲战士出舱接应。你们伤员多，行动不便，能量空洞中的大气环境尚不清楚，让姚上校的机甲战士先尝试出舱行走，由他们转移伤员更有把握。”

他顿了顿，提醒道：“另外，你们舰桥上不是又紧急医疗箱吗？让医疗机器人立刻将伤员放入医疗箱急救，也便于转运。”

看到德里克立刻抬眼四处扫视，他不由得厉声加了一句：“德里克上尉，你听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了，埃文斯将军！” 这一次，德里克回答的干脆利落。

“埃文斯将军，我刚才已经将我舰远程控制权上交翔凤舰狄安娜主机。请通知余枫上校，将我发送的控制密码发送全部陆战队队员。这样，他们就可接驳我舰的通讯系统并控制气闸，方便救援。”

"另外，我已召唤了待命医疗助手机器人部署医疗箱。谢谢您的提醒！我没想到我们舰桥上就有急救设备！我舰医疗主官坎迪斯上校部署了五台医疗箱，两台损毁，剩下的三台正好可以救治三位危重伤员。”

埃文斯心中暗自称赞这个年轻的德里克上尉，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但看他刚才封闭舰体破损十分及时，可说是临危不乱，做事井井有条。

就是他的这张嘴，实在是太欠了些！

他却不知道，德里克是萧天桦的养子。

他从小同姜之余和韩飞龙一起长大，耳濡目染。而且，韩呈栋和萧天桦二人花式翻新，不带一个脏字，却能噎人噎到半死的斗嘴，他也常听。

所以，德里克一旦气急，嘴上也是从不饶人。

埃文斯点头，对余枫命令道，“将密码传送姚立波和寥澜清，确保他们能顺利接驳丽达号的通讯系统并控制气闸。时间紧迫，让他们先尽快搭出来一个安全些的运输通道。”

想到魏博文这个及其聪明的夫人对X装置可是颇为熟悉，他又问道：“林博士，丽达号上的X引力场的控制系统是否损毁？目前我们两艘星舰的安危可都靠它了！”

林诗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情平复下来，道：“埃文斯将军，目前X引力场的控制系统尚未受损。虽然舰桥破损严重，狄安娜主机无法继续调节X装置的引力场强度，但在撞击发生前，我们已将丽达号的引力场发生器调至最大，以生成一个足够大的能量罩保护我们两艘舰只。”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目前情况来看，引力场的强度是无需再作调整了。但问题是——我们已彻底失去了修正航线的能力。”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不过，坠到这个深度，即使翔凤舰的X引擎能够重新启动，我们一时之间也无法对抗木星的重力与大气压力，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脱离大气层。”

埃文斯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林诗语沉默片刻，答道：

“埃文斯将军，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等看，看这股木星湍流能把我们带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