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春心萌动,怎么办?
少年好色而慕少艾,兄弟们都是男人,谁没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出过糗?虽然老大笑得比谁都大声,但还是会帮兄弟们递递礼物,说几句好话,纵使绝大部分都没结果,也会自我安慰,只是缘分没到,等年老后想起也颇为……想不得想不得,初恋不管美好还是伤心,爷爷被奶奶翻旧账的前车之鉴还在,有点可怕。
如今,老大和大家掉进同样的坑里,兄弟们抓紧机会报复,先笑为敬。
宋宣在一片捶桌跺脚的笑声中,面皮涨得通红,硬着脖子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和你们这群只懂暗恋姑娘的废材不一样!那男人可是我定了亲的未婚夫!八字有两撇!我娘太有眼光了,这叫先见之明,她肯定是猜到自家闺女的性子随她,喜欢看美人,才挑了这样天仙般的娃娃亲,引诱我动摇。"
陈明轩揉着眼泪笑道:“老大,屠家公子比你还小两岁吧?你娘怎么就猜到人家美貌?”
刘大勇从桌子下爬起来,提醒:“老大,别忘了,屠公子是来退亲的。”
陈明轩补充:“你在屠公子的心里可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女罗刹。”
“闭嘴!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宋宣给幸灾乐祸的王八蛋一人一巴掌,稳住心神,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出去,不太甘心,琢磨了一下身边那些有口皆碑的好女人的模样,又拿出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蛋,理理凌乱的鬓发,思考良久,很不要脸地问:“你们说,我现在去找柳树巷子的谢娘子,替我好好梳妆,什么石榴裙、绿萝衣、绢花、银步摇、金耳珰都配上……然后学王学究家的那个小杜鹃,走扭扭捏捏的小碎步,说话夹着嗓子,或者学宋寡妇那样花言巧语,抛媚眼,能不能扭转局面,把小公子骗到手?”
父亲曾说,母亲很会哄人,花样百出,哄得他一辈子认栽。
家教渊源,宋宣觉得可以学习一下。
兄弟们都震惊了,先看了看自家老大泛着红晕的黑脸、高挑健硕的身段和老虎般的潇洒坐姿,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那双满是老茧的拳头,脑海里幻想一番她装腔作势的“淑女”模样,顿觉胃里翻江倒海,纷纷干呕不已,差点把吃下去的午饭都吐出来了。
宋宣怒了:“什么意思?!”
刘大勇奋不顾身:“老大,你太不要脸了,这不是坑人吗?!
陈明轩阻止:“万万使不得,从安宁镇到丹城,谁不知道你宋老大的名头?那可是让盗匪落泪,小儿止啼的英雌人物,小公子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你弄虚作假怎么骗得过去?用不着两天就会被揭破真相,到时候小公子把你当满口谎话的女骗子…哎,男人最恶被女人骗,退婚是退定了,朋友也别想做,以后他看见你从左边来都要往右边逃!就算老天庇佑,强成也是怨偶,就像杂货店里周家那俩口子,每天拌嘴吵架,砸碗摔碟骂媒婆,这日子有什么滋味?”
屠家小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和大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众兄弟虽觉得自己也是英武男儿,但从女人如狼似虎的目光里,也不得不承认,屠小公子仪表不凡,容貌可能比他们要胜上那么一点点,很招女人喜欢,不太适合宋宣这种只会舞刀弄棒的粗人,两人怎么看都不般配,若是强求,怕是像小六子那样,目不识丁却暗恋书院先生家的闺女,傻乎乎地表白了几次,连婉拒的话都听不懂,被镇里的人知道了,都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没脸见人,发愤图强去念书,再不肯陪大家鬼混了。
宋宣是混世魔王,能受这样的委屈?
陈明轩问:“老大,人家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你的狗爬作业差点把先生气进棺材,两人花前月下,人家说明月思乡情,你接个月饼很好吃,这合适吗?”
刘大勇道:“管他合适不合适?!只要老大看上,干就完事了!咱们伪装盗匪,把小公子抢走,困在山里,生米做成熟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不怕他乖乖从了老大!”
“太缺德了吧?咱们跟在老大身边,是要做行侠仗义的好汉,不是土匪恶霸!我娘说我是傻子,打架闯祸就算了,要是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就大义灭亲,要打死我,我可不敢......”
“哪里到这地步?不是未婚夫妻吗?再说抢女人缺德,抢男人算什么缺德?”
“喂,你看不起男人?!”
“男人的清白就不值钱了吗?!”
“你最清白,你为何家小阿妹守身如玉,可惜人家还是看不上你!”
“去你大爷的,想打架是吗?!”
*....…."
兄弟们话题越说越歪,差点掀桌子。
“闭嘴!”宋宣被吵得头晕脑胀,她思前想后,自觉是个铁骨铮铮的女人,丹城的老大,不应见色忘义,看见对胃口的貌美男人就迷得七荤八素,丢了原则,这样如何给小弟们做表率?
心可封,色可断,老大威严不可丢。
宋宣强行挪开视线,轻咳两声,满不在乎道:“开个玩笑罢了,长得好不代表性子好,性子好也不一定对我胃口,我就是嗜血好战,铁石心肠,天生恶种,何必遮遮掩掩?男女之事最烦人,他要退婚就退,我还求他不成?”
众人纷纷称赞:“老大霸气!”
“退婚这事,先下手为强,宁可我退他,不可他退我!”宋宣想起刚刚的失态,有些挂不住脸,恶狠狠地一口喝光冷茶,往嘴里丢两颗花生,翻身从窗户跃出,凶神恶煞地去找场子,“好好蹲在西州等我退婚不就好了?身负如此美貌,怀带重金,独自一人走到千里之遥的陌生地方,就不怕遇到劫财劫色的恶徒吗?!胆大妄为的熊孩儿,害我爹担忧,害我挨揍,非要狠狠教训不可!"
她大步流星走到近处,停了脚步,想找几句骂人的狠话,又怕用词太粗鲁,把人给骂哭了,踌蹴半晌,没组织好语言,抬头却见屠长卿蹲在路边古玩摊前,像个好奇宝宝,认认真真地听摊主天花乱坠地吹。
“公子有眼光,这只斑斑驳驳的青铜杯是神魔战争时期的宝贝,刻着宣华上神亲手留下的铭文,虽然看不清楚了…….但这是历史的痕迹,上面还有个磕印,据说是宣华上神听闻鲛姬背叛,愤怒摔的。”
“这杯子是祖传的宝贝,我舍不得卖,奈何我家媳妇病了,每日汤药不断,花费甚巨,实在无可奈何,家徒四壁,缺钱救命,如今遇到小公子,和我一样仰慕宣华上神的风采,也是缘分,活该是这杯子的主人。”
“当年有修士出一百个灵石想买,我嫌他庸俗,没有卖,如今遇到识货的有缘人,不敢要高价,十个灵石或六十两银子,你便拿去吧。”
摊主抱着青铜杯,低头抽泣,就好像抱着心肝宝贝肉,万分不舍。
“先生别难过,宣华上神用过的器具,值得珍惜,我很喜欢,”屠长卿怕买不到心仪的宝贝,急急忙忙掏钱,身上的零钱不够,又去手腕上的金环里取,那金环是罕见的空间法器取物时有白色宝石依次亮起,发出幽幽光明,倒出一小堆灵石,他随手抓了两把,约摸二三十个,也没细数,全部递给古玩摊主,温柔安慰道,“你给妻子请名医治疗,好好吃药,定会康复的。”
摊主一个眼睛忙着“哀伤”,一个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看见空间法器和对方不把灵石放在眼里的做派,馋得眼睛都红了。
“公子真是好心人。”他期期艾艾地伸出手要接。
宋宣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一脚踹去,连人带青铜杯踢到墙角,破口大骂:“老骗子!你家媳妇刚刚还在街口菜市场和卖肉的吵架,中气十足,非说肉不新鲜,要人家给根肠子做添头,你咒她得了哪门子的病?!”
“宣华上神的杯子!”屠长卿看见青铜杯掉进土里,赶紧追了过去,捡起来,心疼地想用衣衫擦干净,仔细看看,又觉得铭文有点不对劲,还没想明白就被抓住手腕。
宋宣喝道:“别碰!”
这女人的动作看似轻轻巧巧,手就和铁钳似的,力道不比家里的姐姐们小,屠长卿心里暗惊,用力挣了几下,依旧纹丝不动,眼里露出惊恐。
宋宣赶紧松手,软声解释:“这摊位上的东西没真的,全是工匠做出的假货,专门骗你们这种外地的有钱公子。”
摊主回过神来,认出宋宣,不敢争斗,磕磕绊绊地强辩道:“你,你别乱说,这,这怎么是假的?我摊上确实有假货,但,但这个杯子是我家祖传的宝贝,是,是真货?”
“真你爹的蛋!狗都嫌的垃圾!”宋宣从怀里拿出块旧帕子,捏着鼻子把青铜杯从屠长卿手里接过,仔细看了两眼,“这玩意我认得,是我兄弟金小河做的,铭文是我看着他刻的,上面的磕印是我不小心磕的,粗制滥造…….为了搞出做旧的铜锈,还丢茅坑里埋了几天。”
“茅坑?”屠长卿大惊失色,觉得手都脏了。
古玩摊主见赖不过,气急败坏:“你凭什么出头!这行看的是眼力,傻狍子分不出真假,活该被骗,你不讲道上规矩!”
宋宣狠狠把青铜杯砸向他怀里:“滚!咒自家媳妇,用茅坑里的脏东西坑客人心善还有理?我就不顺着你们这种破规矩!"
古玩摊主捂着心肝,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围那些摆摊的,看见是宋宣这个女魔头,怕被她心情不好波及,不敢吭声,胆小的偷偷收拾摊子离开,留下的也放低音量,不想引起注意。
环境安静了许多。
宋宣回头看屠长卿呆愣愣地站在旁边,满脸惊恐,恨不得用帕子把手擦破皮的样子,满肚子的狠话都忘了,随手就拎去了井边,替他打了两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