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潮汐迷宫 第68章 悬灵山（3）

白羽音半夜毫无征兆地从睡梦中惊醒。她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就这么自然地、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伴随而来的是睁眼刹那清晰的耳语。

“门口有东西。”

白羽音试图回忆起那是谁的声音，但却连其存在的确定性都无法保证。似乎那更像梦境与现实交替那一瞬间的混淆。

但她还是警惕地缓缓起身。钟表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半。身旁的林萌萌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唯一能够对她耳语的人却不是声音的来源。

屋子薄薄的木门紧闭着，透过门缝隐约能看见银白色的月光。但什么东西站在门口的不确切感让她无心感受夜晚的静谧。

会有东西此时此刻就站在屋子的门口吗？

她侧耳倾听。没有属于这个时节的虫鸣，没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什么都没有。

白羽音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赤着脚踏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绕过木制的床榻，穿过灶房，她摸黑感受着屋子里的一切。

通过触摸，她感受到那些纸偶依然伫立在原地，无论是姿势还是方向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保持着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样子。她记得那是一家三口的纸偶，非常温馨，孩子抓着碗筷，笑着望向她的妈妈，夫妻两人也对她报以微笑，桌前摆着丰盛的菜肴。

白羽音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摸索着向着大门走去，有了这唯一的光源指引，前进变得容易了些。

沉下呼吸，俯耳贴在粗糙的木门上。没有声音。

白羽音放松了不少，那句低语应该真的只是她梦境里的一部分。但却清晰得让人难以释怀。

于是想要打开门闩一探究竟的心情再一次占了上风。

她匍匐在地，目光向门的另一边尽可能地探去。除了惨淡的月光以外别无他物。

随后她拉起沉重的老式木门闩，轻柔地推开一个门缝。

“吱呀。”老旧的木门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噪音，白羽音闪身躲进黑暗中。

什么都没有发生。

“砰！”突如其来的风将门狠狠撞开，反复发出吱呀声。

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照拂在不远处的树林身上，切割出明暗的交界。

她将视线转向院子里那只纸糊的狗身上。它依然昂首挺立着，警戒着院子外面。

“羽音？”屋内传来林萌萌迷迷糊糊的喊声。

“没事，我在。”她沉下心来，重新锁好大门。

“我找不到你，可以开灯吗？”林萌萌的声音逐渐变得清醒。

“可以。”白羽音应道。这样也省得她一路摸黑回去了。

短暂的时间罅隙中她思考起之后的安排。今晚度过以后就该上山了，在那之前要先再次确认一遍物资。关于猼訑想要的东西可以放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再去办，说不定可以顺利逃过所谓的山神的惩戒……

“咔哒。”老式钨丝灯泡亮起白光，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白羽音瞬间从头冷到了脚，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温馨的一家人此时不再互相对视了。即使姿势没有分毫的变化，却有什么变了。

他们保持着对视的姿势，漆黑的瞳孔却看向了戏外的人。三双冰冷的黑色在白羽音的身上聚焦。

他们到底看了自己多久？从自己摸黑起来的时候就开始了吗？还是说，更早？在她们沉睡之时就已经开始？

白羽音看着他们脸上柔和的微笑，已经感受不到先前的那种温馨。

她改变主意了。在这里待一晚上不一定是一个好事。

“我们……”白羽音刚张开嘴，突然一阵无法抵抗的疼痛直击大脑，这种疼痛迅速蔓延，直击眼球的神经，肾上腺素瞬间爆发式地分泌，提醒她逃离这份几近挤碎大脑与双眼的痛楚。

可是怎么逃？这种疼痛根本不来自于外界任何一个因素。

白羽音听见自己耳鸣的声音，也听见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却除了疼痛以外感受不到任何的自己。她的视线恍惚，像是将要失明，失去了聚焦的功能。

视线的边缘出现一抹鲜红，随后向中间扩散蔓延，彻底遮蔽了视线。

直到这一刻，白羽音才反应过来，这一抹鲜红来自于她自己的双眼。

或许是哪里的神经破裂了，或许即将造成不可挽回的状况。

白羽音觉得自己大概是倚靠在墙上，她尽可能地在保持自己的理智，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但实际上到底外界的情况如何了，她完全不知晓。

随后，脑内竟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这声音到底来自哪里？

白羽音陷入了抓狂。她快要忍不住自己把自己的眼球抠出来。

“嗞——”

一阵电流声响起。

下一刻她竟然忽然恢复了视力。

她看见眼前是一片……

一片什么？

白羽音愣住了。

她的眼前竟是一大片接连的电子提示框，还有一个摄影准星处于视线的正中央。

她晃动自己的身体，她移动视线。

但无论怎么做，那些东西都平稳地保持在她的视线中。

她干脆看向那些提示框。所有的框里都写着同一个单词：“error”。

于是她迅速反应过来了。

白羽音冷静地沉下来一口气，尝试用意识操纵眼前的东西。

当她明确地在大脑中发出关闭的指令时，那些提示框便真的一个一个地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台有自我意识的电脑，而刚刚所经历的不过是程序错误，以及重启系统。

“干他爹的，”柳春秋一脚踹开了屋门，捂着仅剩的那只眼睛，“这玩意是什么时候给我们安装的。”

白羽音看了一眼他，然后踉跄着爬起来，向里屋跌撞着走去。

林萌萌睡觉的时候只穿了贴身的衣物，此时正趴伏在地上，狼狈地抬起头，看起来是正准备出去找她的时候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于是白羽音顺手扯下衣架上用来布景的衣服，哗啦啦一抖，盖在了她的身上。

眩晕感还没有完全从白羽音的身上褪去，显然她的平衡感已然失控。再加上勉强的行动，她的胃里一阵返潮，干呕出一阵酸楚，涎水顺着嘴角滑落。

林萌萌看着她，突然眼神发直。然后像是想要藏起属于她的珍宝一般，不顾白羽音的抗拒，将她一并扯进狭窄逼仄的衣服里。

白羽音感觉到林萌萌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她稍高的体温，她呼吸的起伏，她身上微微渗出的汗水。

白羽音不受控制地发了一个冷颤。她不确定是因为什么。或许是这怪异的、过近的距离感让她感到陌生和恐惧。

房门没有关闭，但柳春秋绅士地别开了头，敲了敲门。

“威尔在大门那边。你们好了就来找我们。”柳春秋说完便匆匆离开。

白羽音叹了口气，准备起身。

身后的林萌萌却将她的双臂箍得更死了。

“这里很危险。我们……有什么事之后再说。”白羽音不确定该如何措辞。

于是林萌萌只好作罢，沉默着松开手。

衣服从她的肩头滑落。她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就这么站起了身。

所以白羽音主动地移开了视线。

身后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白羽音在心中默默数着秒。

“好了，我们走吧？”林萌萌温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白羽音点了点头，两人结伴来到大门口。

四个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开口。气氛竟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你们夜里有听见什么声音吗？”白羽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果然那个声音不是幻觉吗。”威尔接话道，“我听见有人说，‘去和你的同伴汇合’。”

“……我也是。”柳春秋说道。他们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我……我好像是睡得太死了……”林萌萌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没事，”白羽音淡淡略过，“大概是什么时间你们知道吗？”

“三点四十几。”柳春秋答道。

“我这里是三点半。”白羽音说道，“看来这个声音至少没什么恶意。”

“什么意思？你听到什么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威尔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三点半的时候，那个声音告诉我门口有东西。”

闻言，林萌萌倒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拉住了白羽音的手。

“然后我起床去查看了。因为摸黑，所以大概花了五分钟以上才到达门口并且透过门缝观察情况。而门口什么都没有。所以随后我就又把门关了起来，准备回去。然后林萌萌醒了，我让她打开了灯。然后看见了它们。”白羽音的视线转向那一家三口，它们死气沉沉地和她对视着，“就在我思考对策的瞬间，那个事情发生了。我想，那应该差不多刚好是三点四十前后。”

柳春秋用脚扫开被他踹得稀烂的木门，向那一家三口走去。

他一边将脸贴得极近去观察纸偶的脸，一边说话。

“那我们可以理解为，那个声音在试图帮助我们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柳春秋伸出手摆弄起纸偶的头，“而这个声音可能和我们，呃，被安装的电子系统有关系。”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林萌萌皱眉说道，“我以前玩游戏，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但是不太了解。”

“哦，可能是赛博朋克之类的设定。”威尔答，“等等，所以你们不知道吗？？明明这么明显？？”

“……”

“好吧。”威尔尴尬地清清嗓，“我们可能是头部的某一个部分被替换成了电子的零件。可能是义眼，也可能是大脑的某一个处理信息的部分被换掉了。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几人了然。

“嗯，总之，既然或许是在提醒我们有危险，”柳春秋的指尖开始用力，纸偶的脸有些变形，“那我们不如先把这几个东西处理掉。”

“不，”一个稚嫩的童声同时在几人脑袋里响起。

“不要折断他们。”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他们不是，”女人的声音响起。

“危险的来源。”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是……概念神吗？”白羽音疑惑地猜测道。

“是的，”

“是我。我是概念神。”

几个不同的声音轮番响起。

“呃，那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一下？这位概念神？”柳春秋皱眉。

“概念神。叫我概念神即可。或者，编号0233。”

概念神的名字就叫概念神。柳春秋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

“这些纸偶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能折？”白羽音示意柳春秋先松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

“是我，用来，观测你们，的。”

“你能用同一种声音说话吗？听得人头晕。”柳春秋不耐烦了。

“抱歉，我，做不，到。”概念神没有一点神明的架子，“我们，相隔太远，了。所以，只能通过，蜂窝网络，进行，链接。也就是说，其实，和你们正在沟通的，是我的，很多个脑子。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集体意识。当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就可以正常地，交流了。”

“行。”柳春秋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呢？把我们聚起来什么事？危险在哪？”

“我无法，确定。我并非，是通灵者。我是根据，大数据分析，来预测，你们的未来的。”

“那你的建议是……？”

“我建议你们，立刻，上山。”

“我们得整理装备啊。”威尔抱怨道。

“根据我以往，的数据分析，在凌晨三点半，至凌晨四点半之间，调查员死亡的百分比为，78%。根据他们的，死亡环境，分析，今夜出现伤亡的可能性，62%。”

一阵漫长的沉默。

阴冷的风吹过不远处的树林，却只能看见幢幢模糊的黑影晃动，听不见丝毫的声音。

静得出奇。

“林萌萌，装备在哪放着？”白羽音做出了决断。

林萌萌脸色苍白地指了指纸偶身后的橱柜。

于是几人默契地迅速行动起来，打开橱柜，背上背包，脚步匆忙又静默地赶到山脚。

所幸路途并不遥远。

月光被黑压压的树林所掩盖、吞噬，他们彼此之间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白羽音站定了脚步，在进行进山的仪式前，先确认一遍没有人掉队。

一、二、三、四。

……果然有东西跟着。那东西像是还没有学会伪装成人类一样，形状和边缘都非常模糊，细微地变动着。

其他人似乎也发觉了这个情况。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躁动声。

白羽音感觉到有人迅速且粗暴地扯开了她背包的拉链，大概是柳春秋。

“咔哒。”打火机亮起跳跃的火光，映亮了柳春秋眉头紧皱的脸。

他一边回忆着阿依说的规矩，一边引燃了香烛。

他将香向土壤里插去。

地面坚硬得像是水泥一样。

“草。”柳春秋小声骂道。这明显是山神拒绝他们进山。

“概念神，让我们进去啊？”他小声说道。

“我，没有办法，决定，你们能不能，进山。这里，有，太多，我不可控，的东西。”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概念神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而诡异。

柳春秋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的方式了。他从包里摸索出登山用的爪钩，狠狠向地面撬去，硬生生挖出了个小小的坑洞。

随即他啪嗒一声从中间折断了香烛，将?塞进土壤里。规则里只说了要在一刻钟内烧完香，可没有规定这香的长度。

其他人看着他行云流水地操作完，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

三叩首。

香已燃尽。

进山。

这个月实在是太忙了，更新可能会少一点，我先滑跪！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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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悬灵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