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潮汐迷宫 第19章 人鱼空境（9）

“羽音！！”林萌萌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没想到真活着啊，幸好还没干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威尔长吁一口气。

“像狗一样呢，对吧。”裴羽眯着眼笑看林萌萌，语气没有半点温度。

“……”威尔没有搭腔，保持着一贯的中立态度。

“别废话了，”白羽音向众人靠近，“那些锁链困不了她多久的。”

塞壬王释然地大笑，“你果然聪明，但也卑鄙，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在这城池之中偷鸡摸狗，竟想要封锁敌人的动作，而不是堂堂正正地厮杀一场吗？”

“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加起来也敌不过您，更何况，我们是生性卑劣的人类，殿下。”

“人类！多奇怪的生物！”塞壬王的嘴咧得更大了，露出更加尖利的獠牙，“明明现如今我的体内流过了你们无数污秽的血液，却始终看不透你们的想法。”

裴羽对于这样突然的横插一脚感到无比扫兴，兴致顿时没了大半。他干脆加快了速度向塞壬王发起攻击，试图一口气刺穿她坚韧的胸膛。

“帮忙。”裴羽吐出嘴里残留的鲜血，向其他人发号施令道。

伴随着锁链断裂的瞬间，寒光闪闪的长剑刺破了塞壬王的胸口，狠狠贯穿深处。鲜血像一朵绽放的彼岸花一般飞溅而出，长剑贯穿了她白皙的身躯，血液汩汩地顺着剑尖所指流淌成柱。

塞壬王的躯体在空中划过美丽的曲线，连同着众人一起向地面坠去。

裴羽非常确信这一击贯穿了她的心脏，因为手掌传来的是格外熟悉的手感。但此时的塞壬王却丝毫不见慌张或恐惧，她微笑着，嘴角还挂着一抹鲜血，金色的眼睛像是泛起了涟漪一般。

“卑鄙，愚钝，勇敢，丑陋，美丽，纯粹。我或许憧憬成为人类吧。”塞壬王伸出修长的手，轻薄的纱衣顺着小臂滑下，露出因扎针而变得青紫的、长满鳞片的胳膊，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林萌萌的面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塞壬王坠落在地，巨大的冲击与方才的失重感让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稍稍用力，就将众人全数推翻在地，随后双手抓住剑刃，不顾鲜血从惨白的双手流出，填满了血槽，高昂起美丽的头颅，卷曲起尾巴，狠狠将剑整个拔出。血液顺着胸口的血窟窿喷涌而出，沾染在洁白的鱼鳞上，顺着鳞片的纹理将鱼尾染成一片连缀着鲜红色丝线的艺术品。

“起来。不要告诉我你们气数已尽。”塞壬王张开双臂，沉醉地闭上眼睛仰起头，羽毛轻柔地飘荡飞舞，光顺着彩窗在她的身上蔓延，就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下亦正亦邪的神明。

“……殿下果然与普通的塞壬不一样。”白羽音多少有这样的预设，但一时之间因为线索的匮乏她也无法得出更多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裴羽喘着气再次站起来，即使有着药剂的加持他也已感到呼吸困难四肢发沉了，“塞壬王，你居然连同伴都吃。”

裴羽迅速将塞壬的特点与眼前的海洋之主联系了起来。破坏塞壬的心脏确实可以导致其死亡，但如此一来人类就能够轻易捕杀掉这个种族，而不是让它们在海岸边活了千百年。如此一来只能判断是它们体内的“珍珠”很特别了，或许依靠着珍珠可以再次使塞壬复生，就像死去的人类能够用塞壬王的力量变成人鱼那样。而人类是绝不知道这一点的，否则贪婪如他们，怎么可能不吃掉它们的珍珠并且大肆宣传？既然复生的关键在于珍珠，那么如果摄入了大量的珍珠会如何呢？余天佑因为贪生怕死恐怕从来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几乎得到了永生的力量吧。

“有何不可？如若我能够长存，这世间迟早是我们的。”

何必装作一个暴君呢？白羽音苦笑着。

“核心是珍珠，破坏掉。”裴羽一边戒备地紧盯着塞壬王，一边下令道。

白羽音的大脑迅速运转着，如今已经没有后备手段，该如何取出那颗核心？

只能赌一把了，白羽音咬牙想到。无论是苍白的皮肤还是纯白色的头发和睫毛，都与人类白化病的特征非常类似，而这种病症的人类都非常怕光，这也与城堡的昏暗相照应。但塞壬这种生物存在这种病症吗？唯独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推演不出来的。

白羽音索性奔跑起来，趁几人正与塞壬王纠缠的空隙寻找起趁手的工具用来破窗。

“啪嚓！”玻璃霎时间碎裂，投射出七彩的光芒，此时外面天已大亮。

塞壬王本能地紧紧捂住脸庞，裴羽趁此空隙划开了她的腹部。美丽圆润的巨大珍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在裴羽观察的这个瞬间，白羽音飞奔而来，一把夺走了那颗珍珠。

伤口迅速愈合，塞壬王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旧友。

“非常迅速的判断，”她收起了炸开的鱼鳍，脸上的鱼鳞也慢慢退散下去，如果只看半身，就像一个美丽年轻的欧洲贵族女孩，“我分出去了太多的力量，早已变得惧怕阳光。”

即使如此，塞壬王仍然不曾移动步伐，就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日光一般，就算日光已将她白皙的皮肤灼烧地鲜红冒烟，几近溃烂。

“我可以带您去往另一个世界，您信任我吗？”

塞壬王迟疑了片刻，回绝道，“不，你走吧，这里还有我的子民。如果不走，那么就和他们一起葬身于此吧。”

“您要臣服于宿命吗？”

“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反抗了。”

“如果您不是塞壬王，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但我已然扛上了这殉道的旗帜。”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塞壬，那么人类与鱼群只是生态链的一环，他们会过得更加平和幸福。”

塞壬王愣住了，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况。

“那么，快点杀了我吧。谨记你我的诺言。”

“我说过了，我要带您走。”

“……你是人类个体中格外奇怪的那一个。”

塞壬王苦笑着，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白羽音已然伸出了一只手，等待着她将手搭上来。

“您信任我吗？”

“不，我从不信任人类。”塞壬王闭上了双眼，“如今我的生命已然掌控在你的手中，无需多言。”

她染满鲜血的手指缓缓划过自己修长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线。悠扬婉转的歌声缓缓响起，那是并非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籁。但同时，周围的万物也因无法承受这样的歌声开始逐渐崩坏。宫殿四面的玻璃不断应声而碎，整个城堡摇撼着。

海水倒流而上，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云霄，笼罩天际。

所有人都跪服倒地，捂住耳朵想要抵抗这歌声的巨大魔力。但白羽音仍然坚持着伸出那只手，眼见着口耳鼻都开始冒血。

“我违背了我的誓言。”塞壬王的双眸渗出血沫，在脸上划出两道鲜艳的血泪，“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白羽音被嘴里的血呛得直咳，但依然在发问。

“快点捏碎那个核心！”裴羽步履蹒跚地向白羽音的方向走来，准备强抢。

趴伏在地的林萌萌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的脚腕，死死抱住。

“你到底想不想活了？”

“她活我活，她死我死。我只信她。”

“神经病，我看你跟那个柳春秋一样疯癫，什么神都拜。”裴羽用力踢踹了两脚林萌萌，但对方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不信神，我只信她。”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除了为了我的子民以外，还能为什么？”塞壬王沉默了良久，只得出了这样模糊的结论。

“您这样做，您的子民会过得更好吗？您再仔细想一想，这一切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那么，痛快地杀了我吧。”

“恕我直言，愚蠢的殿下，”白羽音的语气冷了两分，“现如今，不是您的子民需要您，而是您需要您的子民。如果您离开这个世界，您和您的子民都会获得渴望的自由。”

“……”塞壬王的脸庞冰冷，读不出表情，似乎在平静地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或者是她其实早已有所预感。

“这是最后一次提问，殿下，您信任我吗？”

“……所有的选择皆由我选择，所有的结局皆由我承载，无关你与我之间的信任。”塞壬王修长的手最终优雅地搭在了白羽音的手上。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殿下的名字？”

“……莉莉丝。”

“好的，莉莉丝小姐，我们之后再见。”

语毕，白羽音将珍珠放进嘴里，轻轻碾碎。塞壬王莉莉丝慢慢化作了一道泡沫，消逝在空中。

“哔！恭喜玩家任务完成，即将开启传送！”

一道白光闪过，回过神来时几人已经回到了迷宫。

白羽音将吞咽下去的珍珠碎片吐了出来，细细擦拭过后分给林萌萌一半，于是两人开始慢慢拼凑起来，最终成功还原成了一颗充满裂纹却依然美丽的珍珠。

“欢迎来到新世界，莉莉丝殿下。”白羽音嗫嚅着，将珍珠小心翼翼地放进制服上衣的内袋中，随后安抚孩子般地摸了摸林萌萌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