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的小时光 第26章 不愿看你淋雨

雨接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直到周末才有停歇的迹象。这城市的排水系统像是老年人的肠道一样，灌的东西一多就消化不良。于是乎，日报，晨报，晚报的头版都被“看海”所霸占。好在汹涌的潮水和悲伤一样，雨过天晴后便隐匿不见。

清意自从在杂志社看到慕皓轩后，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算是回忆，连她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直接导致了晚上失眠，早晨早醒。周六这天早晨也不例外，不到八点她就被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给吵醒了。她起床站在阳台上出神的仰望着陌生的太阳，突发奇想下雨天酝酿满溢的莫名情绪是不是可以蒸发掉了？

她出门坐上公交，靠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快速走过的空旷风景发呆。过了十几站，车上人越来越少。她回过神，下了车。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记忆中附近应该是有家小面馆的。没找多久，她果然看到了那家墙上的菜单囊括了大半个中国面种的小面馆。

周末的早晨，上班族们把三顿浓缩到一顿，用餐时间至少是晌午过后，所以店里的几个小伙子齐刷刷趴在桌上玩手机。见有人掀开门帘，一个剪着寸头面相依旧不失清秀的小男孩微笑着递了菜单过来。

清意笑了笑接过菜单，没有看，“小份焖面，多点土豆少点面。”

小伙子挠了挠头，疑惑的看着清意在想大早晨居然有人吃焖面。

面上来了，她吃得很慢，好像每夹一筷子都会顿上几分钟去回味土豆的沙糥配手擀面的韧绵。她好像真的隔了太久没有吃过这种味道，属于北方家的味道。

“姐，你是北方人么？”小伙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

“算是吧！”她第一次和慕皓轩去吃焖面，慕皓轩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想了想说，一半一半。那时候还年轻，算起来有一半的时光是属于北方的。然而，到了今天那段时光像是要被淹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仓促的躲到云团里，天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她出门没有带伞，已经从面馆走了出来也不想再走进去。这个地方离大马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只能在旁边还未开张的快餐店门口躲雨。

她突然想起王家卫电影里的台词，躲了一辈子的雨，雨会不会很难过？她苦笑，雨怎么会难过，难过的该是她啊！她看着越下越大并没有停下来打算的雨，突然失去了继续等待的耐心，迈开腿跑进了雨里。秋天的雨水冰凉刺骨，一滴滴滑过皮肤渗进灰色棉质运动服里。

雨不仅越下越大，连秋风也窜来窜去凑热闹。而从她跑的时候就一直震动的躺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又不消停的震动起来了。她刚开始以为震一下就停了，所以没有接。

她懊恼的停了下摁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骂人，对方却劈头盖脸数落起来。

慕皓轩的声音虽然很明显在隐忍，但音调还是提升了一两个八度，“你大雨天站树下打电话不怕被雷劈吗？”

清意擦了擦蒙在眼前的雨水，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道会被雷劈，还给我打电话？”

她当然不知道慕皓轩在给她发了不下十条短信没有回应，才不得已打电话。

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你先走到前面的空地。”

清意恨不得把手机给砸了，她像赌气一样继续往前跑着，也不管空地不空地。

慕皓轩在想他是疯了，不顾交规在路上突然掉头。此刻，又把车停在不能停的地方。他没来得及拿伞，冒着雨追了过去。他追上清意后，一把抓着她的手臂。他感觉到清意在尝试用力甩开他，所以抓她的手越拽越紧。

清意吃痛，但也不说话。她抬头看他一身高级西装被雨水打透，头发也被雨水淋透了。也不再反抗，任他牵着走。她知道他是很讨厌雨的，特别是被雨淋。

慕皓轩把清意塞进车里，没给她系安全带，而是找来一条能裹两个人大的毛巾帮她擦雨水。他倾过身体靠近，不顾从自己头发缝里掉下的雨滴是不是会滴到清意身上，认真的用毛巾揉着清意的头发。

“我自己来吧！”清意不敢去看慕皓轩，只能低着头瓮声瓮气说。

“哦。”慕皓轩过了一会儿，顿了顿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只是在想你也湿透了。”清意这才抬起头看一脸铁青的慕皓轩，她怕他误会接着说，“我真的没有想其他的。”

“嗯。”慕皓轩启动车子。

清意疯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着水滴沿着慕皓轩脸颊滑下，心里某个地方猝不及防的抽痛起来。她抓起毛巾，身体被安全带困住抬起手也够不到慕皓轩的脸。她正准备解开安全带，车却停了下来。

“到了。”

“这是哪？”

“我去停车，你在这里别动。”慕皓轩的语气不容拒绝。

“哦。”她想起上次，低声答着。

不知道是慕皓轩冰冷的语气，还是巷口独有的寒风，她浑身不停的抖着。披在身上的毛巾也湿透了，整个身体变得重了起来。

雨还是那么大，秋天的雨居然下出了春天的感觉。此时又是暮秋，因为下雨，天气阴沉得可怕。清意有那么一刻在想，如果慕皓轩不再出现怎么办？她害怕这样陌生的天气，更何况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她又扫视了几遍，这里有点像传说中走路半个小时都打不到的的富人区。

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跟着慕皓轩走，然而后悔只能增加那股恐惧。多年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散乱着头发红肿着眼睛的她在小小的凤凰找啊找，却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那时候她好像说过，慕皓轩请你告诉我你还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尝试着往慕皓轩离开的方向走，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找到慕皓轩。雨水再次淋在她身上，毛巾在她快步走的时候滑落到大马路上。本是淡蓝色，却因为雨水而变成了深蓝的。它团在一起的形状像睡着了的人。

慕皓轩没有原路返回，他扫了眼四周没有发现清意的身影。他再一次拨打电话，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懊恼的放下手机，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忘折腾，果然只有项清意才能做得出来。

他边走边喊着阿意，当远远看到那团躺在马路中间的蓝色后，他的嗓子眼像是被雨水堵住了。他跑了起来，尚未靠近那团蓝色，就被同样远远跑过来的清意紧紧抱住。清意虽然很瘦，但速度加惯性差点把他撞倒。他轻轻的拍着清意的背，眼里还停留着那团蓝色带来的恐惧。

“怎么了？不是叫你在那里等我么？”慕皓轩以少有的温柔责问。

清意不说话，继续抱着**的慕皓轩，脑袋和鼻子在嗡嗡响着。她是害怕慕皓轩发现自己哭了，看来她早就忘了慕皓轩是何等心思细腻的人。

慕皓轩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支起，然后转过身示意她跳到背上来。如果再这样下去，估计两个人都要去医院了。他见她还在吸着鼻子，一把抓过她的腿让她顺势趴在他的背上，然后起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别乱动，很快就到了。”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的。”

“不行，你眼泪鼻涕和着雨水一起流的样子太丢人了。”

“你才丢人。”

“这是哪？你该不会想把我给卖了？”

“估计长你这样的即使什么都不穿摆在这里锣鼓吆喝整天整夜都没人要。”

“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到一栋中式庭院大门前，门前两只大石狮子睁着大眼睛瞪着他们。清意不知道这城市还有这样古色古香的的地方，就像是江南园林一样。进到里面，恰到好处的布着大屏风，假山，荷塘。清意总觉得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慕皓轩见她不走，推了推，“不想感冒发烧进重症监护室最后出现在太平间就快点去洗澡。”

清意白了他一眼，想起洗澡又没有换洗的衣服脸微微泛着红晕，“要不你先去洗澡，然后再送我回去。”

慕皓轩没理她，走进外面是一排雕花窗的房子，然后转身若有所思的露出一个头说，“清意，你再不进来，待会我就把你打晕了亲自给你洗。”他故意在‘亲自’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清意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跟着进了房间，一脸警惕的张望着从里到外都庭院风格的房子。房里的家具都是简约大方的设计风格，木制家具和布艺小物件搭配得十分好看。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被拿着浴袍突然冒出来的慕皓轩推着朝另一扇门走去。

“去洗澡，这是新的浴袍，有点大。”其实他衣柜里也有T恤、衬衣，然而他不想清意和自己尴尬。

“哦，那你呢？”清意本意是担心他湿衣服穿太久会感冒，而没有去想会被慕皓轩抓住漏洞。

“鸳鸯浴？这么迫不及待？”慕皓轩坏笑着。

清意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吞了，她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走进浴室。

“别担心，我去其他的浴室洗。”慕皓轩在她身后微笑着说，神情温柔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