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的小时光 第24章 如果我们不认识

到了门口，清意一路没有停过的嘟囔愈演愈烈。别去多想，她只不过是在询问自己钥匙在哪里。当然不可能有结果了。她抬头看着额头渗出汗珠的慕皓轩，轻声说，“要不你把东西先放下，我找不到钥匙在哪里了。”

慕皓轩没理她继续抱着盒子，随后撞了撞她，“怎么没有人贩子打你的主意？”

清意睁大眼睛，“啊？”

慕皓轩快被她的智商打败了，“翻译过来就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傻，锁门不用拔钥匙？”

清意停下在身上进行地毯式摸索的双手，然后慌张的打开门让慕皓轩进去。这次她拔钥匙的声音十分清脆，像是故意做给慕皓轩听的一样。

难以想象，并不狭小的客厅里只摆了一张沙发和小茶几，电视是内嵌在墙上的，挨着厨房门口的地方靠着一台大冰箱。它那么大，怎么看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也是因为它的大，显得客厅更加空旷。

电视上在放着娱乐新闻，某某歌星转行做导演，某某演员转行做歌星，某某作家转行做演员，某某设计师和周忆绯闻不断。娱乐新闻就是个大的拼盘，里面什么你想看到的都有。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宣传手段，最后一条明明和前面的是格格不入的，但足以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清意像平常那样看向电视，两个人拥抱的画面映进她褐色的瞳孔上，异常光亮。她事不关己的看向电视，类似于这样的报道她看了太多，当然她也没有理由去纠缠和责问。她想去祝福，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祝福还是留到结婚正常点。

阿跳从他们进门开始就蔫蔫的趴在小窝里，它已经拉了两天的肚子。一个星期前，清意倒了慢慢一碗狗粮后，便没有然后了。清意眼里泛着水花，她只是想起了阿跳面对兽医时的恐惧眼神了。

慕皓轩若有所思的看向清意，从他眼里能看出正在起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是不知道新闻里的报道，只不过这又不是第一次。而且，娱乐新闻不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再过两个月谁会记得呢？

新闻放完，开始播冗长而狗血的偶像剧。电视里的女孩在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清意皱了皱眉，手忙脚乱的在沙发上翻找着遥控器。电视里的争吵愈演愈烈，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把剧情推向**一样。

慕皓轩站在沙发旁，看着她没有章法的翻找行为。他怔了怔，走到电视旁直接关了电源。他记得她曾经在宿舍因为找不到一本宋词集哭了两个小时，他们学校又不允许男生进女生宿舍，所以他只能拿着手机在宿舍楼大厅搜刮语言来安慰她。他们班女同学看到了，还嘲笑他说，估计要是安慰的对象是手机也不会再哭了。他特得意的对着手机说，我就喜欢听我们家清意的哭声。或许是被他宠坏了，后来她每次找不到东西就哭。

然而，清意这次并没有哭，她回头看到电视屏幕暗了下去，瞥了眼慕皓轩朝厨房走去。她需要在慕皓轩去参观她的冰箱之前，找点什么饮料给他喝。雪碧可乐或者是王老吉，唯独没有白开水。饮水机上已经空了一个月了，她不喜欢没有味道的东西。所以，执拗的小孩只能每天抱着碳酸饮料或者是啤酒。冰箱里藏满了她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罐装啤酒，那是秋天开始的时候运回来的。

或许是设计师的通病，慕皓轩对于这糟糕透了的设计以及居住环境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今天穿着水蓝色羊绒背心，露出里面好看的淡黄色衬衫。他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周遭，像是在例行检查的某某单位人士。他想过清意会把自己的家摆弄得要有多清新就有多清新，他记忆中的她是昂着头说，我们把柔暖阳光画进房子里的小文青。然而，他看到墙壁上白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清意不知道为什么要深吸一口气，她立刻微笑着问，“要不要坐一下？”废话是用来调节气氛的，如果省去废话，这句话就会直接沦落为你回去吧，我有多么不想看到你在这里。

慕皓轩收回视线，幽幽的说，“至少得喝杯水，不是么？”他语气里的不爽再明显不过，那也是它不想隐藏的情绪。

清意紧张的把手插向只是用来做样子的裤兜，试了几次无果，继而眼神飘散几秒后，挪到冰箱旁。里面只有啤酒了，总不能拿啤酒待客吧！她不知道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拿啤酒的时候，慕皓轩走到她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不堪入目的冰箱。

要是此刻冰箱里多两个西红柿和几颗鸡蛋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这么尴尬。凤凰的记忆渗透进白茫茫的水汽里，下一秒就把她给吞没了。

慕皓轩越过她的头，拿出一罐啤酒，“是忘不了凤凰吗？还是忘不了我一起喝啤酒看狗血韩剧的回忆？”他抬起头，神情平淡如波澜不惊的湖水。如果说在之前，他定会为自己还拥有这种想法而幼稚不堪。然而，他似乎开始坚信清意还爱着他这一“事实”。这种坚信，又是不需要当事人承认那种。

清意顿了顿，然后有点意外的看向慕皓轩，她好像已经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慕皓轩今天的不同了。她在他看不到地方紧闭了一下嘴唇，然后拿着一罐啤酒，潇洒转过身。

她双腿紧靠，像个初次到陌生人家里吃饭的小孩，脸上挂满在路上遇到班主任的异样安静。她好像意识到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慕皓轩还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并没有意义的答案。她微笑着问，“你不坐吗？”

慕皓轩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问，“项清意，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清意微低着头，盯着在地摊上左右拨动的毛拖鞋，“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吵呢？我不想我们也像别的分手男女那样。”此刻即使她再不理直气壮，但最后这句话足以把她的语气升级到抱怨或者是厌恶的境地。

慕皓轩以为她至少能够诚实一点，不需要他去点破一切，“难道你希望我像你的前男友林泽那样？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清意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你像林泽那样。”她和林泽分手后，一直上演着即使曾经我们有过一段故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做朋友的美好剧情。她的意思是，至少林泽不会纠缠。

所有男人都一样，最不能容忍的估计是女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好。慕皓轩捏啤酒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牙齿紧绞在一起，他在以最大的风度忍着把啤酒罐砸向地板的冲动。他感觉到有一缕恨意在几秒的时间里贯穿他全身，无一处幸免。

过了许久的沉默，他冷冷说道，“清意，我好恨自己那年要认识你。”

一个人如果足以懂时间，就会明白记忆被洪荒冲刷过后，剩下的砂砾都该是庆幸。庆幸在年轻的光华里相遇相知相爱，即使最后没有相守那又怎样。回忆里的朱砂痣是要留在回忆里艳红的，掏出只会是一团黑点。

慕皓轩偏偏要做那个不懂时间的怪物，他说他恨认识她。也就是说，如果有时光机，那他定是不愿意再认识她的。世上有很多可以把人打击到尘埃里的方式，语言算是最刻薄而致命的一种。唇枪舌剑过后，只能剩一颗千仓百孔的心啊！

清意隐忍很久的情绪似乎也在找一个发泄口，她颤抖着肩膀，张了张干涩的嘴。她原谅了很多不能原谅的东西，用尽力气让自己不去恨。但是这一次，她似乎不再是那个她了。她移动了几步更加靠近慕皓轩，“皓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过去无法改变，以后就当是陌路好吗？”

啤酒罐还是砸到地板上，淌出没有喝完的金黄色液体，它们在四处奔走，只为找一个归宿。清意在那一声决绝的关门声后，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昂头把半罐啤酒倒进食道。干了这杯，天涯里再也没有对你的牵挂。她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没有机会说出祝福的话，毕竟昨天周忆在记者面前说她准备结婚了啊！她应该恭喜新郎的，祝你们幸福这样的话哪有电视里演的那么难说出口。

阿跳慢慢的挪到她身边，一脸同情的盯着她看，一双小爪子搭在她的腿上。或许，它被清意的眼泪吓到了，眼珠子慌忙的滚来滚去。

清意轻抚着它的头，也只有在阿跳面前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哭。她已经隔了很多年没有这样大声哭泣过了。开始的几年，很多个夜晚，她靠在卧室的窗台上一口口喝着啤酒，留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清泪，一声不吭。偶尔，也会想是不是把这生命结束了要更好点？

后来碰见了黎昕，梦琪，林泽，终于明白自己也可以不咸不淡的过平常人的生活。除去那些儿女情长，她照样有自信过好的啊！这份不自知的自信，支撑着她走到了今天，却不愿再参与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