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暖阁之中除了黑白无常并没有其他人等,士兵们都在外严加把守。
李寅还在昏睡中,一见二人从他梦中出来,黑白无常立马冲了上来。
“老大,进展如何?”白城道。
黑清河奇道:“云公子,你怎会在这里?”
望着云望舒略不自然的神情,边照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嘁,当着人家的面走了这会儿又不请自来,觉得丢脸是不是?”
云望舒干脆扭过头去不看她,换来结果换来一句“虚伪!”
这是门扇吱扭一声,有人进来了。
万不能让此人坏了我的计划,边照月这样想着一把捞起云望舒的手,隐了身形。
云望舒的手腕在边照月掌中扭来扭去,像条刚上岸的鱼。“乱动什么!”边照月低吼。
“我会。”
“会什么!”
“隐身,我会。”
“哦,早说嘛。”
“老大,你怎么抓男人的手!”白城震惊道。
“你不是男人?我没抓过你的手?”边照月一脸鄙夷。
白城挠挠头,“也对吼。”
云望舒双手背后,站得笔直。
来人是太傅并两个小宦官,一人端着一盆清水,一人手捧垫有黄布的红木托盘,托盘中盛着毒酒、白绫和一把匕首。果然是方才太子说的老三样。
太傅大人一挥手,端水的宦官抬步上前,哗啦一阵,将李寅浇了个透心凉。
李寅猛然醒转,眼神迷茫地在暖阁内溜了一圈。
看那神情,边照月可以肯定,他还记得刚才的梦。
“逆贼李寅,意图谋反。殿下仁慈,不忍见手足相残之场景,特命老臣前来......”
“杀了我?”李寅面露讥笑。
太傅沉声道:“天潢贵胄于你已是前世之事,上路吧。”
“哈哈哈哈,”李寅不知是疯了还是怎样,此时竟然笑得出声,“我告诉你,有本事就让李宥亲手杀了我,否则我绝不就死。”
太傅眼中精光一闪,“你以为还由得了你吗?”
身后的两名宦官,一拥而上,一人捏住李寅嘴角,迫使他张开嘴来,另一人就要将毒药往里灌。
边照月手掌向右一挥,捏嘴的那名宦官不知为何身子猛地向右一倾,将毒药撞得倒翻在地,洒得一滴不剩。
见如此,他立马匍匐在太傅面前,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不知怎的......”
太傅充耳不闻,道:“继续。”
两名小宦官又拿起托盘中的白绫迅速往李寅脖子上绕了两圈,同时用力起来。
这回不仅是边照月自己,黑白无常也将目光投向了她,连正襟危站的云望舒也向她投来了希望她能救李寅一命的眼神。
边照月得意地用眼神安抚一圈,随手一挥,那白绫撕拉一声竟是从中间断了个彻底。
拉白绫的两个人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顾不得疼痛赶忙连滚带爬地来找太傅谢罪。
太傅冷冷抬起眼皮,环顾四周,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从边照月的面上划过,看来是起了疑心。
唤起一名小宦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小宦官立马得令往外奔去。
“太傅恐怕是要找人来镇压邪祟。”云望舒颔首道。
“喂,你什么意思,我们是邪祟?!”白城相当不服气。
一旁边照月玩心大起,示意他闭嘴,邪不邪祟的有什么要紧。
只见她倏忽飘至太傅身后,在太傅后颈处“呼”,吹了一口凉气。
太傅猛然挥臂转身,但是那手臂不过是穿边照月而过,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太傅这样杀伐果决之人也会面有惧色吗?”李寅道。
“先皇才刚落入边照月那贼妇之手,阎罗殿净是如此鼠辈,老夫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太傅丝毫不在意李寅的嘲讽。
边照月一听他如此贬损阎王殿,恶从心起,那边黑清河大叫,“老大,万万不可!”
这边太傅已被边照月一脚踹了个狗啃泥,“死老头,早看你不顺眼了!”边照月一脚踩在太傅后背上,踩得他动弹不得。
李寅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你是血判官边照月?!我父皇就是你害死的!你们是......黑白无常?望舒!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那三个人见状不好也都一齐现了身。
一时间,云望舒去找李寅;黑白无常来劝阻边照月不得无故殴打凡人;在太傅持续不断地咒骂声中,边照月又结结实实地给他补了两脚。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雄浑的呵斥传来,众人一齐往门口看去,来人身形高大异常,声若洪钟,手托一七层金塔。
是镇守大内的法师。
那法师吼完立刻被暖阁内的场景镇住了,这黑的白的红的,莫不是那三位!
法师与对面静默地大眼瞪小眼一阵,最后开口:“云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云望舒“我”字还未出口,就听白城尖细的嗓门响起,“这人在这装李靖呢!老大,上!”
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但是等云望舒反应过来,那几种颜色早已经开了染坊,混在一起了。
太傅高声命令,“玄风法师,先诛了这逆贼!”
立刻有旋风法师在染坊漩涡中回应道:“是!”
混乱中,李寅捆住上身的绳子早已挣脱开来。而此时旋风法师也终于从漩涡中爬了出来,直奔李寅而去,边照月和黑白无常不可能让他死于他人之手。
于是乎,新一轮的缠斗再次开始。
边照月看见云望舒只能在小小的暖阁内尽全力护住李寅的安危,忙趁乱痛殴了他好几下。
等他终于在歪七扭八的混乱中往这边看时,边照月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毛。
“啊!”一声尖叫赫然叫停了缠斗成一团的人群,人群中心的身影是李寅。
只见他佝偻着,身体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噗”,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而他的胸口正中已然插入了一把利刃,是托盘中的最后那把匕首。
握住匕首的是他自己的双手。
“殿下!”云望舒的嗓音即使再温润动听也唤不回一个将死之人的生魂。
李寅那茫然的双眼中光芒一点点散去,最后变成了两颗黑白界限不再分明的圆球。
“拿起匕首自卫,殊不知这也要了自己的性命呢。”边照月立在黑白无常之前勾唇道。
太傅从鼻孔中哼出一句,“乱臣贼子,死不足惜。”转脸看见边照月,“边判官,这一趟又是收获颇丰吧?”
边照月莞尔,弯起一双狐狸眼,“太傅若想临终时也见我一回,你可得多像项王学习学习喽~”
“还有,玄风法师是吧?”边照月道。
“是是是,在下是。”玄风健硕的臂膀挤成一坨,向边照月施了一礼,“不知边判官有何吩咐?”
“下次吃完饭不要挨我这么近,你有股饭味。”说道最后,那张脸上哪还有一丝笑意,吓得玄风真以为这位血判官会因为一顿饭宰了他。
彼岸花落,引魂幡起,生魂上路。
朗月当空,夜风阵阵,春日虽已至,乍暖初还寒。
边照月和云望舒立在皇宫的双月湖畔,云望舒今夜似是极疲倦,长睫低垂,似乎可以让露珠在上面滑落。
这不由得让边照月想起了昨夜阎王庙中在夜叉像面前颤抖的他。
“边判官,是你做的吧。”云望舒道。
边照月不置可否,“是不是我有何意义?今夜我既然出现,你应该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小柳儿从边照月的乌发下钻了出来,涂了黑漆的眼睛好奇地一通猛瞧。
早些年,边照月以她还是个小孩儿为由,禁止了她出现在索魂现场的权力。
“边判官。”
“嗯?”
“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了。”
“嘁。”
“那两个月儿在嘀咕些什么?”白城奇道。
黑清河露出微笑,“看他们的神情,应该是在告别吧。”
“不管他们说啥,现在咱们得回去了。”
“你去提醒一下老大。”
“你去……”
“你去……”
不成想,云望舒“永不再见”的愿望没多久就落了个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