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非耿直地摇头:“没看过,我不看比我岁数还大的电影。”
“……”谢纵被他这么一打岔,理了理头绪,才兢兢业业科普,“就是这个片把一堆人放在一个猪圈似的围城里,让他们玩生存杀戮游戏。少儿不宜,成年再看。片子最后,有三个人逃出了‘围城游戏’,但游戏规则是只允许一个人活下来出去。”
卓非点头道:“所以,最后他们三个都死了,没有赢家?”
“……”谢纵思路又卡顿了一下,庆幸那部片不是卓非拍的,“是其中一人帮着另外两人逃过了游戏规则跟踪,三人一起出去后,那人不幸伤势过重没逃过死神之手,另外两人却活了下来。小非。”
谢纵郑重喊了一声:“我保你通关,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是那个出去且走下去的人。我可以等你救我。”
卓非沉默片刻,竟十分干脆道:“不必了,纵哥。”
谢纵:“……”
卓非笑了一下:“你又掌控不了这个游戏,为什么要为我牺牲?各凭实力走到最后吧,我不喜欢看知道结局的片子。”
他用拳头抵了抵谢纵的肩,虽看似一身清骨纤纤弱柳,谢纵却觉得他举起拳示威的模样有点酷毙了。
——这小子还在中二期啊……
谢纵刹那间有点恍神,卓非可能是那个他最算不准的棋子。
进入迷宫后,大家凭借先前都试探过里面的通道,各自行事慎重,谨慎掩蔽。
谢纵进迷宫的排序在第二位,前面是在表演环节意外拿了高分的庚子。
他并不想碰上庚子,估计庚子也不想碰上他,迂回了十几分钟,他竟没碰到一个人。
利用时间差,他快速到了前往出口的中段重点通路上。
这里有两个房间,是有藏身之所的。而周围四通八达,随时可能遇到从任一方向过来的人,所以不躲进房间就危险极大。
相对来说,十几分钟过去,最多又进来了两到三人,而他们都比谢纵晚进,脚程比他快一步到达这里的可能性较小,所以进房间遇到人的风险相对也小。
谢纵在两个房间之间斟酌片刻,没有多顾虑,择一推门而入。
门刚关上,身边便响起一个声音:“我就知道会是你。”
刚经过一番严密推理的谢纵证明了自己不是块当侦探的料,猛吸一口气,寻声看去。
江雪停朝他微微挥了挥手:“是我,纵哥。”
谢纵思绪短路数秒:“……你刚进来不久吧!怎么那么快到了这?!”
“因为我猜你会在这等卓非。”江雪停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俩刚在一边说悄悄话,是商量战术吧?我看出来啦!”
他温温浅浅的一笑,让谢纵几乎快已想不起那个初次见面、传闻中的“空降太子爷”。
“没办法啦!”江雪停声音非常温和柔软,随即低头把手腕上的红丝带解下,“喏,拿去吧。”
谢纵不可思议盯着江雪停,目光略带一点锐利:“雪停,你这是做什么?你自愿去待定区?”
江雪停淡淡笑道:“以我的能力,不敢跟你PK。我只能寄托于‘直接托付’,愿你出去后,记得救活我。”
谢纵边准备接过他的红丝带,边说:“万一我不救你呢?”
江雪停淡淡一叹:“我也不会怨你。”
谢纵又一想,以江雪停的背景,他要从待定区杀回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心无愧意地接了红丝带。
“我去帮你堵一堵其他人。”
刚刚主持人没有提到的游戏规则以外的潜规则——愿意托付他人的选手,可以帮助抱团的那个队友去堵截一下别人,为队友争取时间。
江雪停率先出了房间。
谢纵又等了一会,觉得卓非大概不会来这了。
手中多了根红丝带后,肩负走出去赢得胜利的责任感便多了一点,这真是很微妙的心理变化,刚刚他还一心想给卓非保驾护航。
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积极进攻。
走出房间,还没移动多少距离,他就在另一岔口,正面撞上了不想撞到的人。
——庚子。
庚子撞了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可见他们彼此知道要从对方手里拿红丝带多不易。
庚子笑嘻嘻说:“小谢,你把你的丝带给我,哥出去以后,救活你。”
谢纵无奈笑了笑,这时他身上背负的,不能允许他一个人自私地做出决定,还连带着江雪停的一份:“抱歉,哥,PK吧。”
庚子一时不明为何,转而看到他手腕上多了根红丝带,了然变了脸色:“好,PK!”
谢纵比庚子吃亏,他赢只赢一条,输却输两条。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耳麦传达给两人:“双方狭路相逢,决定进入PK环节。请导师为他们选择PK形式:‘歌词接唱’或‘解谜抢答’。”
谢纵心说,完了,但逢厌尘灵,要出岔子。庚子擅长“解谜抢答”,而他非常不擅长,是绝对的弱势项。
厌尘灵很快道:“歌词接唱。”
谢纵:“……”
这个厌尘灵,好像总是不按他想的来?
……三分钟以后,庚子败下阵来,交出了红丝带。
他不忘勾着谢纵的脖子,一手掩嘴,偷偷说:“也好,输给你。你出去了,肯定会救我吧!”
谢纵了然拍拍庚子的背:“……嗯。”
他手上已有三条红丝带,还差一条。
为了争分夺秒,他准备先往出口赶,在那逮最后一个猎物。
出口处是一个杂物广场,红色大门就是最后那道门槛。
尽管周围有许多躲避点,此时谢纵已不准备再躲躲藏藏,来一个杀一个,是神是鬼不挑。
他靠着红色铁门,确定还没有人比他先到这。歇了片刻,只见有一人影缓缓向他走进,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每一步的接近都透着磐石不转的笃定。
对方早已看到谢纵,而谢纵看清这人面目时,喜上眉头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拿去!”二话不说,笑逐颜开地送上手里的三根红丝带。
卓非缓缓从裤兜里把手抽出来,手里也拽了两条红:“从顾兰生手里赢来的。我们这样录节目,节目组怕是要哭。”
谢纵道:“我们就别互相伤害了,免得万一再来个人,渔翁得利。去吧,赶紧出去,别节外生枝。主持人自己说的,虽是竞技,友谊长存。”
他把红丝带放卓非手里。卓非却一翻手,又让红丝带落入谢纵手中:“我们谁出去都一样,但我就想你赢。谢纵。”
卓非把红色大门一拉,一把将谢纵推了出去。
谢纵猝不及防。
红门再次关上之前,他仿佛看到这男人在门缝的那一头,对他笑得充满野心。
“恭喜谢纵成为‘大逃杀’唯一生存者!”主持人照本宣科,公布最终结果,“谢纵,你现在可以救活两个人,让他们直接晋级。你要选谁?”
炽热的聚焦下,他本以为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个环节,却蓦然感到手里的红丝带都沉甸甸。
庚子曾勾着他肩背说:“也好,输给你。你出去了,肯定会救我吧!”
江雪停说:“我不会怨你。”
卓非说:“我就想你赢。谢纵。”
谢纵轻轻扶了扶耳麦,心脏怦然,深呼吸两口气,说——
“我要救……”他顿了顿,“卓非和……”
他再次久久一顿,目光无意间与厌尘灵一触,厌尘灵沉沉看着他。
“——江雪停。”
江雪停蹲在败者区那一堆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轻轻笑了笑,在一道错愕至极的目光之中,向谢纵欣喜地走去。
他知道那道目光来自于谁——是被谢纵抛弃了的庚子。
命运已在悄然之中埋下了伏笔。而某人却还不知。
江雪停也没有多欢喜,只克制地与谢纵握了握手,碰肩抱了抱。他松了口气说:“谢谢。其实你不选我,我真不会怨你。”
谢纵也懒得分辨他是真话假话,等节目播出,这些都是观众去分辨的东西。
其实刚才那一瞬,他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仿佛江雪停在他视野中刻印下了柔弱的形象,不能割舍。
他对江雪停从善如流地说:“打从你给我红丝带起,就知道我会选你吧?”
江雪停愣了愣,道:“我没那么想过,纵哥。”
回到梧桐名苑,已是凌晨五点,各人都非常疲惫,在车上几乎都睡了过去。
因为谢纵、卓非、庚子现在都是小庄在带着,她用一辆车把他们仨载回家,车上气氛不知是因大家太困倦,还是和这趟行程开始前的计划不同,始终沉默无声。
到达小区楼下,庚子第一个下车,提着背包闷头就钻进了楼道,连声临别的招呼都没有。
谢纵在他身后紧跟下车,来不及和庚子道一声晚安,夜风似直接吹进了他心底,凉得衣不御寒。
小庄道:“感情上,我有点生你气,可是理智上,我感谢你没忘了签的合同,让我不至于被陶哥又训一顿,甚至可能丢饭碗。”
谢纵站在夜色里,从肺腔中深深吐出一口寒气。
氤氲白雾熏染了他眉色有些优柔的冷意,凛然不乱的意味从乌黑眼珠深处透出:“其实让我再冷静想一想,也还是会这么选吧?”
小庄道:“我明天去做做庚子功课,虽说这次选秀是公司给他的最后一条路,不过他还有机会从待定区返回晋级区。”
卓非姗姗来迟地下了车,公司统一配发的背包就他提得最有特色,穿胸斜挎,就像古代江湖侠客背负寒剑披星戴月般。
他两眼皮就快黏上了,面色颓然,嘴角满是不想挣扎的忪然。
这人困得不行的时候,丝毫不会掩饰,身体直挺挺地忽然一歪,就靠到了谢纵身上。
“回屋里再睡!”谢纵只能腾出一手松松揽住他。
卓非木板一般靠在谢纵肩侧,低低懒懒说:“不行,撑不住了。”
“你住三楼,你给我自己爬上去!”
“不行,迈不动腿了。”卓非两手干脆往谢纵脖子上一挂,“背我。”
“……”
这小子像是今天心情挺不错,只有在特别高兴的时候,他才会这么撒娇。
谢纵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小非,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嗯。”卓非给了含糊不清的一声应。
谢纵把他抬上了背:“抓牢!一会摔了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