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榴咽下去点心,左顾右盼,望着两方快要冒着火,竖起毛发的头,忍俊不禁。
她这一句话歇息了火焰。
他们再怎么吵也是在她的默许之下,一旦她开了口,他们就不敢吵了,军纪严肃,以王为主,再大的火也要憋着。
“看来是吵完了,那没事了。”祝榴手伸向了另一盘的点心,在桌案上敲了敲,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玩意儿可以当暗器呀。祝榴拿着这点心惊魂不定,还好没先咬这边的。
“公主,还请你定夺,该不该出兵。”底下的人齐齐地弯着腰,严肃地说道。
祝榴没看他们一眼,眼珠子转来转去,她拍了拍手中的残渣,望着这盘吃食,忽然想起了地牢里的某个人。
“这事不急。”
“只不过,我好像忘记吩咐给他一些吃食了,也不知道他在地牢里有没有饿死,饿死了一切就不好办了。”祝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她脸上还带着慵懒的笑。
扭头望向旁边的逢久,她今日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裳,袖口上还绣着她最喜欢的石榴花。
“公主,他已经饿了两日了。”逢久低着头说道。
“饿了两日了呀,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呢……也不知道有没有饿死……那我得赶紧去看看。”祝榴突然站起来,从主位上下来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大伙一看,她这是直接逃避的这个问题,纷纷坐不住了。
秦乡叶一直没有参与到这场争吵上,可他也想知道一个答案,到底什么时候攻打对面的敌国。
他推了推褚贤,挤眉弄眼,给她的眼神就是在说:“你和公主关系最好,你来问问。”
褚贤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我又不可能左右公主的思想,她不回,我也没办法。”
眼瞧着祝榴快要走出大厅了,另一位矮个子的将军忍不住了,“公主,你倒是说句准话呀,不然下一次那使臣又来了,我们该如何作?”
祝榴顿下脚步,冷冰冰地看向他,那将军被吓得往后一退,之前不服他出面挑衅,结果被她吊起来打了一顿。后来她做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服,是他太狭隘了。
她淡然一笑,露出一个令众人畏惧的表情,她每次露出笑容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祝榴走到他的身边,他僵硬的不敢动。
“何将军,这事啊,我心中自有定数。下一次他再来,到时我来解决。你们啊就别惦记这事了。有公事就去处理公事,有操练就去操练,有这个心啊,去给我好好守好城池,别来烦我。”她拍了拍他的胸脯,歪着头问道:“懂了吗?”
何令非勉强地笑了笑,他也是被人推出来的,早知道就不说了,他现在只想脚底抹油,插翅而逃。
“知道了公主。您先去忙您的事吧,我也要去操练我手下的兵了。”他赔着笑说道。
“这就对了嘛。多把精力放在守好这座城池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她转身就走,不带一点儿留恋,留下一群无言以对的将军。
她刚刚碰过男人的胸脯,逢久立马跟了上来,为她递上一方锦帕。“公主,你的帕子。”
祝榴眉头一挑,这小丫头做事越来越稳当了,都不需要她多说一句,利落干脆。
她拿着锦帕擦完就丢给逢久。
“逢久!去问问厨房的人还有没有剩的吃食,给裴少将军带过去。”祝榴凛冽的眼神瞬间变得温和,她拍了拍她的肩。
逢久微微地低头,“公主,我在马车上备了,昨天您所拿回来的铁链我也放上去了。”
“行。你做的很好。”
祝榴勾着她往外面走去,刚还吵着火热的一众人马,面色尴尬从她的城主府离开,可偏偏他们都是要回军营的,全都撞上了,那乌泱泱的一片人马全都跟在她的身后,场面格外的壮观,百姓都新奇的看着他们经过。
逢久掀开竹帘,看到了外面骑着马的将军们,她又收回了头,看向闭目养神的祝榴。
她情不自禁地问道:“公主,您要春后再打仗吗?”
刚刚大厅中的话她听了个大概,她知道公主和王打了赌,必须要守好这座城池,和敌国的战役绝对不能输,不然赌局失败,公主就输了。
就算回去了,她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那这场仗一定会打的,就是不知道是在这个月,还是到下个月的春。而她不能有输的机会,输了就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百姓。
所以,她觉得公主肯定会选在春后再打。如今大雪封山,后方的粮草来不了这里,如果现在打的话,极有一线失败的机会。
“逢久,怎么连你也来问这扰人的话,莫不是以后想当我的军师。倒是也可以,只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去跟褚贤学她的皮毛,她这人教不了好的。”祝榴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
“公主冒犯,我只是担心您和王的赌注。”逢久垂下了眼眸,抱着拳说道。
“你倒是忠心,可你是不是忠心的对象选错了,你不应该希望我输吗?”祝榴眼眸闪了闪,故意说道。
“公主,我还是希望你能赢,这一整座城池,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您的身上了。我就是战场里的孤儿,我实在不想看到尸横遍野。”逢久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说得对,所有人的命都在我的身上,这座城就在我的一念之间,要么保全,要么一座血城,所以,我不能输。”祝榴将手搭在窗前敲了敲,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你还沉迷于男色……会不会不太好……”逢久委婉地说道。
祝榴放肆大笑起来,她伸出手点了一下女孩的头,“原来我就说,你干嘛莫名其妙问我这一顿,放心吧,裴少将军呵,我自有我的打算。”
逢久有些不太相信裴爻舟,但是她愿意相信公主,那么骄傲的人一定不会败的。
在她们说的这几句话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到了军营。
祝榴探出头,张望外面排排的帐篷,之前她还觉得城主府离军营有些远,为了不耽误军情,就一直住在帐篷中。但现在一看,其实也没有很远,主要是庙小。
她从马车上下来,秦乡叶骑着马到她身边,
秦乡叶潇洒地跳了下来,快步帮逢久拿过铁链,“逢久姑娘,我来帮你拿。”
逢久瞧了一眼这个大汉,爽快的给他了。“多谢。”
“谢什么谢呀,你是公主的人,我肯定是要本公主的呀。”秦乡叶大大咧咧地说道。
秦乡叶是她救的人,自从他将自己视为救命恩人以后,凡事亲力亲为,一心一意想要报恩。可祝榴世上该拥有的都拥有了,她不需要别人报答恩情。
逢久并不知道这一茬,只觉得他太热情了,对于她这种而言,有点招架不住。
他们踩着雪进了地牢,秦乡叶边走还边说着:“公主,我还特意调来了一些好东西给你,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他语气神神秘秘的,祝榴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地说道:“哦——折磨人的吗?”
“是让人感受到□□的东西,给男人用的……”秦乡叶看了看旁边的逢久,顾及到这年轻的女孩,他遮着面悄咪咪地说。
“你们军营倒是玩得很花。”祝榴笑了笑瞬间秒懂了,调侃了一句。
逢久手中提着食盒,竖着耳朵想听。她听到祝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脸上浮想菲菲,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都不让她听呢。
他们进了最里面的牢房。
裴亭春看见祝榴来了,抬起了圆润的头,目光紧盯。
“公主,你来看我了。”
祝榴没有给他一丝的目光,好像要刻意忽略他一样。
秦乡叶鞍前马后,他给祝榴拿来了一把崭新的椅子,讨好地说道:“公主请坐。”
祝榴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观着这牢房里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地上没那么脏了,血迹好像也被清除了,那桌子上的东西又增加了。除了裴亭春,他还维持原貌,身上还是像昨天一样,他擦了药,上半身□□,冻得一片白。
“逢久,把吃的给他。”
逢久都不敢看男人的肌肤,小心翼翼把食盒放在了他的面前,往后退了一步,到她的跟前。她斟酌地问道:“公主,需要准备一套衣裳吗?”
“可以,你现在去拿套衣裳过来。不过你们还是出去吧,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祝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好好好,我懂我懂!”秦乡叶露出一抹奸笑,一口应道。
祝榴等他们走了,将椅子搬得离他更近一点,再一屁股坐下,弯着腰拿起盒子里的点心,放在手中端详:“裴少将军,我觉得这点心很难吃,想你以前金枝玉叶,估计也吃不了这东西。”
她完全不给人一点反应,忽然,把点心塞进了他嘴里。
“但我最喜欢强迫别人不喜欢干的事情。所以呀,你乖乖给我吃了。”祝榴伸出两只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裴亭春被她强迫地吃下去了。
“咳咳咳咳。”他垂下了头颅,表情显然是被噎住了。
祝榴神色夸张地说道:“哎呀,真是的,怎么也不给裴少将军备一点水喝呢。我给你拍一拍,别给噎死了。”
她似是要抱住他的动作,朝他的后背狠狠地拍了下去,祝榴根本不像是为他排忧解难,而是来添堵的。而且拍得狠了,直接把吃下去的又吐了出来。
裴亭春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看向了旁边白皙的脖颈,神色恍惚,他抱着她,他在抱着她……
他不停的咳嗽,吐出了卡在喉咙里的物体,忽然狠狠地朝她的肉咬了下去。
是真的……
“嘶!裴!你给我松口——”她气得玉面红霞。
祝榴怎么也没料到饿了这么久的人,还有力气咬她。
裴亭春死不松口,她都能嗅到隐隐约约的铁锈味,她脸上出现了晦暗不明的表情。她真是又痛又气,还有一股诡异的愉悦,已经麻木的痛觉瞬间被惊醒了。
无力,痛,焦躁,面上痛得龇牙咧嘴,一股颤栗电流延长在脖颈,顺着相贴的皮肉传递给她。越抱越紧,耳边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裴亭春将你翻了个面,他从你的胸口一路吻到脖颈,最后狠狠地咬了一口,语气邪魅地说道:“我给你打上我的标记,你要永远记住我。”】
祝榴看着这字反应过来,将他推开,一巴掌甩了上去。她用手指抹了一下肩膀上的血,放进了嘴中,舔了舔。
难吃的很,又咸又带着一丝甜味,没有苦味。她就知道不应该给他松开,解开了铁链,他就是失控的一匹狼。
“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裴少将军,你是第一个。好样的,好样的,我喜欢,你这送我一口血真是……很好,让我记住你了。”祝榴喉咙干渴,眼神渐深。
裴亭春闷哼一声,他嘴角溢出了血迹,可他那眼神像恶狼一样的锋利,他一点也不后悔刚刚的行为。
“愿公主,永远记住我。”他说。
“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祝榴扭身将挂在一旁的火烛取了下来,她一旦被激怒了,那就气红了眼,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死活。
祝榴转到了他的身后,抬手拿起火烛,将上面的蜡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后背。
灼热的蜡,顺着他的白皙的脊背,一路流了下去。有几滴烫到了他的伤口,那伤口还没有好被蜡包裹住,贪婪地舔着他的伤口,将疼痛与酥麻搅成一片。他脊背的肌肉骤然绷紧,喉间溢出一声呜咽,**拉到了极致。
“裴少将军,向我屈服。”
“不然,我就不会停下来,你也不想周而复始,伤疤好了又被我狠狠撕开吧……”祝榴贴在他的后背,手插入了他的发丝之间,在他的耳边暧昧地说道。
“裴某任公主处置,我毫无怨言。”裴亭春背部发抖,声音发颤地说道。
“可怎么我看你这反应,一点也不像没有怨言的样子呢?”祝榴将火贴着他的背蹭来蹭去,这人被炙烤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呻吟,他宁愿这样被折辱也不服软。
“公主这般认为,就这般认为吧,我毫无怨言。”他倔着性子说道。
真没意思。
祝榴啧的一声。
“那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究竟有没有怨言。”她将火烛在他的身上强行掐灭,剩下那一节被她无情地丢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滚落到角落里。
而她将凳子上的铁链拿了过来,在空中甩了甩。
“你说,我应该绑在哪里呢?”祝榴色眼眯眯地盯着他的脖子。
裴亭春看着这个狗链子,无奈一笑。“公主觉得哪里好就绑在哪里吧。”
“那就绑在脖子上,你没意见吧。”祝榴拍了拍他的脸,好心地问道。
说完她就直接绑在了脖子上,根本就没打算问他的意见。她拿着狗链子拱着腰,俏皮地问道:“乖狗狗,叫我一声主人吧。”
逢久捧着单薄的衣服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迈进来了,她好像误入了公主训狗的现场。
她咳嗽了好几声,苦闷地说道:“公主,你要的衣裳我拿来了。不过,这衣……”
“出去!”祝榴给她打搅了,心情有些不妙。
“好的公主,还有一个时辰要用晚膳了。”逢久瞧见她发火了,先提醒了一句,再将衣裳晾在了地上从这里离开。
祝榴松开了狗链,“冷吗?”
裴亭春肯定不会回答她,祝榴还是犯贱地问了一句。
她走过去把衣端了起来,忽然发现这衣有点意思,她拿起了其中的一个挂在脚踝上的银铃铛,这肯定不是逢久选的,这是军里的那些大老爷们选的吧。
虽然是故意的,不过她喜欢。祝榴微微勾起了唇角。
“裴少将军,我为你宽衣……”她语气暧昧地说道。
男人闭上了眼,端庄清正的君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她纠缠。
祝榴将他下半身的衣服扒下来,水面的汹涌暗潮,随着她的揭开层层纱雾,香艳极了。她的目光盯得更加紧了,落在了引人探寻的深处。
祝榴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大。
裴亭春垂目看她,连眼睫都有些湿润,“你还要盯在几时?”
“这有什么的,我还见过更大的!”祝榴嘴硬地说道。
裴亭春难言苦涩地眨了眨眼。
她拎起了衣裳的一角,这衣有一些露骨,也不像是他能穿的,很快就穿上了。丝绸白衣,白的无瑕,白皙的腰胯若隐若现,她只觉得有些可惜,还是不穿的比较好。
祝榴唇边溢出一声的轻叹,便把心里话讲了出来,瞬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氛围。
裴亭春不习惯穿这极其裸露的衣裳,他倒是不怕冷,但却因为女子眈眈,如狼似虎的眼神被烫了一下,肩膀抖了抖,他有些羞。
“你还冷啊?”祝榴皱眉头。
这衣是有一点薄,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不行!不能被别人看,只能属于她一个人。祝榴想了一会儿,占有欲发作将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裹在了男人的身上。
“多谢公主。”裴亭春又一次的谢她了。
“你谢早了。”祝榴还有东西没有挂上去,方方正正的盘子里还剩下两对银铃铛。
祝榴先给他的手上挂上,绕到他的身后,给他的脚踝上挂上了一对。这下他走到哪里,铃铛声也跟着他到哪里。
她勾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链子荡来荡去,摸着肚子无力地说道:“本公主饿了,不陪你玩了。回见,下次记得叫主人。”
被困在地牢的男人抬眼,眼睁睁望着她的身影从黑暗中离去,他眼中明亮的光也渐渐地消散了。
她走了。
祝榴出了地牢,还不忘记把被裴亭春咬的那块伤口遮住,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居然被他偷袭了,更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在一个男人身上失手了,丢人丢人。
她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没有去光顾地牢,把人晾在那里了,但这一回没有忘记让人送去吃食。每次祝榴走到地牢,她都看一下脖子那渐渐变淡的伤疤。气不打一出来,又处理了好几日的公务,整个人都陷在了军营中,逢久怎么劝她,她都不愿意离开。
直到天气越来越寒冷,有些百姓的屋子都被冬雪压塌了,他们没有住的地方,流离失所。
祝榴坐在大营中,盯着呈上来的文书,眉头皱起来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褚贤,前五日我不管,但现在开始你别去陪别人下棋了,去将屋子这事处理好,不然,我留你有何用?你滚去砍柴得了。”祝榴看着坐在左边的褚贤,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祝……公主。”褚贤被其他几位将军盯了一下,正襟危坐。
“你这可是误会我了,那不是别人那是青柯神医,他已经被我磨得同意给公主看病了,你们说,我这是不是有大用处。”褚贤知道公主不知道这位神医的名声,于是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褚贤,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公主的病,有得救了。”秦乡叶拍案站起,他神情激动,恨不得走过去扯着她的领子说话。
其他将军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们都知道这位医师的名声,那可是青柯神医,他才来这儿三年,救了无数人,风云城里的人好多,受了他的恩惠。
“褚贤,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何令非提起那位神医,面色恭敬地说道:“我也被他救过,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捡回来一条命,公主,末将觉得今日就得去求见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是啊,你们都帮我劝劝公主吧,我就说了这个病拖不得,早看早治好,她可一点也不听我的。”她又懒得瘫下去。
“公主,你就去看看吧。若是治好了王也会开心。”逢久也忍不住说道。她虽然没有听说过,但看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应该没准了。
祝榴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一个人是反对的,全都想向她劝过去看病。她要是不同意,这群人肯定得叨叨一阵了,“好啦,我听你们的,别叨叨了,我耳朵疼。”
褚贤从位置上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道:“早知道我多叫点人来劝你,走走走,现在就跟我去。”
祝榴瞪了她一眼,“等一会儿,我还得带上一个人。”
褚贤脑海里瞬间就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一些不自然。
“你该不会还要把你男人也带上吧,我还以为你对他不感兴趣了呢,都好几天没见了。”褚贤口不遮拦地说道。
“要你管,陪我去地牢。”祝榴走了下去,扯着她的衣领往外走。
“哎哎,别拖着我呀,我自己能走。”褚贤力气比她大,但是顾着她这柔弱的身子,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任由她拖着走。
秦乡叶一听去地牢,扯着几位将军也马不停蹄地跟上来,他们脸上全都是好奇地哄笑,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在公主手下变成何种模样了。
“公主等等我们呀。”
他们一行人吵吵嚷嚷来到了地牢,祝榴让身后乌泱泱的一片人都停住,冷冰冰地说道:“在这等着。”
祝榴转身进了裴亭春的牢房。
进去后,发现男人坐在角落中,身上还披着她的披风,满头长发垂落在地上,他低垂着头,脖子上的狗链子绕了一个圈。
她特意让他们给他的手松了绑,给他的双腿用两根很长的铁链绑了起来,他只能在这个空间里活动,哪里也去不得,吃喝拉撒都在旁边备着,压抑着,就像金丝牢中的掌中雀。
她就是故意去羞辱他的,也是故意冷落他的。她以为能在男人身上看到的歇斯底里,或者是崩溃痛哭,可什么都没有,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蜷缩在角落贴着她的披风。
祝榴没有看到想要看见的,有些扫兴,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愉悦了。
他面前有一盘吃食,他纹丝未动。
“怎么,不合你的口味?”祝榴蹲在他的面前,撑着脸说道。
裴亭春脸上发白,嘴上干壑,除了他眼睛里还带着明亮的光,真想不到他已经被困五日了。他语气幽幽地说道:“公主,你来看我了呀,我以为你将我忘记了。”
“是啊,毕竟是败将,没有什么值得让我记住的。”祝榴见他伸出手,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向了琳琅满目的桌面,随手抓来一把匕首。
“公主,这是怕我?”
“你想多了,”祝榴白了他一眼,“我是觉得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既然不归顺我,那就只好将你杀了。”
祝榴手紧紧地握着匕首,慢慢地靠近他。
裴亭春看着银白的刀闪过一丝光,他的眼瞳闪了闪。他将身上的披风拉了下来,给祝榴垫在身下。他露出了藏在这白衣下若有若无的胸膛。
“那公主杀了我吧。”裴亭春坦然地说道。
他心甘情愿被她杀死,甚至闭上了眼,不做任何挣扎。他越是这样,越让她怀疑,这人是不是不安好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她,向她求死,究竟有何图谋。
祝榴凑在了他的跟前,用身体压制着他。
将刀锋对准了他的脖颈,只要随手一划,他就能死在这刀下。
“你很想死?”
“并不。”
“裴少将军,你不等庆国公主来救你了。现在这副求死的模样,想殉情?”祝榴加大了力度,已经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溢了出来。
“她救不了,但会有人来救我,他舍不得让我死。”裴亭春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他像是感觉不到痛觉一样。
是啊,庆国公主舍不得让他死。
祝榴忽然就将匕首撤了下来,她也舍不得这张脸。
“谁能救你,痴心妄想。我现在就能刺穿你的心,送你去死。”她嘴上说着狠话,反手举着匕首坐在他的身上,刀抵着他的肩膀处仅有一尺,随时都能刺下去。
【裴亭春在最激烈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将手搭在你的胸脯上,“祝榴,我真想在你的胸口刻个字——负心人。”】
忽然看到这行字,祝榴恍惚了一下,有人也对她说过这个词语,不止一人。令她没有料到的是,趁着她发呆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往她的刀上一送。
噗嗤一声。
裴亭春被她刀了。
祝榴飞速地眨了眨眼,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胸口,那里的血渐渐地渗了出来,祝榴又快速抬起头,没看错,她刺中了他的心口。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男人,破口大骂:“你疯了?”
“你能。”
裴亭春接近无力,吐了一口血,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
祝榴慌乱地从他的身上站起来,刀还插在他的心口,她倒吸一口凉气,很快恢复平静朝着外面喊:“褚贤,逢久,给我进来——”
很快地牢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公主,你扎了他的心?!!”逢久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一向沉稳的她,彻底又沉稳不住了。
“不小心的。”
祝榴尴尬地笑了笑,她原本是想要扎肩膀,谁能想这人是个疯子,比她还不在乎这条命。
“祝榴,你来真的呀,我以为你说把他折磨到死,再去看神医,是说假话呢!没想到你来真的——”褚贤不敢看满地的血,她用她的蒲扇遮遮面,语气颤颤。
逢久听这话,表情变了又变,咬着牙啥也不敢说。
“都说了,我不小心了。”祝榴按了按眉心,以为她是故意的,可她真是不小心。
“公主,你要救他吗?再不去见神医,我感觉他就要死了……”逢久小心翼翼地问道。
祝榴回头瞧他那状态,他已经是快死了,那血不停地流了下来,只不过强撑着,命悬一线。正想要将他的铁链打开,她顿住,心有余悸地舔了舔嘴唇。
还是让别人打开吧。
“将裴爻舟送到我的马车,我要带他去求见神医。”祝榴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从逢久身边经过,朝着外面走。
“是,公主我马上安排。”
祝榴出去几个大汉团团围了上来,“公主里面出了什么事啊?你怎么叫得这么急。”
“没事,大概就是人快死了。”祝榴淡淡回答。
“啊?”
这几位将军满头雾水,等人抬出来以后才懂了公主刚刚所说何意,不由得互相感叹,在公主手下的人果然很难活。
祝榴可不管他们会如何想,回到了马车上等着裴亭春被人送上来。那些将军还想陪她一起去,最后她只留下了褚贤。
笑话,带这么多人去,烦死她去。
马车上只有她和半死不活的裴亭春,褚贤抱着逢久骑马而去,像是故意要把空间留给她。
她该不会以为在马车上还能做出些什么。她的思绪神飞天外,突然哐当一声,马车停了。
祝榴突然一动,她往前仰,差点没摔个半死,她惊呼一声,她还压着了裴亭春,还好他们把他的刀拔掉了,不然又要刺得更深了。
“谁敢撞本公主的马车——”只见祝榴踏出车厢,身姿如松,凤眼微眯,下颚微微地抬起,眉宇之间透露着刁蛮。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冲撞她的马车,褚贤带着马上的逢久迎了上来,她目光一凌,“祝榴,此马车是境外来人,不是本城人。”
祝榴看着对方的车。这车也算是富贵人家的,但是上面的装饰非常的简朴素雅。一点儿珍宝都没有镶上,看起来平平无奇。
她的目光一凝,总觉得这马车让她感到一丝熟悉。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祝榴叉着腰,蛮横地说道:“马车里的人还不快给我出来,撞了马车就想这样装死吗?让本公主撞你一下,我就饶过你。”
坐在马车内的男子眉头一挑,他笑着掀开了车帘,温声说道:“祝姐姐,好久不见。”
祝榴脸色一变,“怎么是你?”
“祝姐姐,你也让我好些意外,从前的你,可不会是这样粗暴的对待我。”他语气期期艾艾,目光眷恋回忆着过往。
祝榴目光凝了凝。
“尚不续,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吗?”祝榴肺都要气炸了,却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祝姐姐,你还是在责怪我吗?当初,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离开你……”他的嘴唇微微地下压,咬着牙,眼睛湿润仿佛随时都会流下泪水。
祝榴看这死样子就直犯恶心,他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句离开,而是背叛。真想将他一刀斩了,可是,祝榴看到他腰间随风摇拽的令牌,眼眸暗了暗。
还杀不得。
“祝姐姐,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尚不续眼里冒出了一丝期待的情绪,身姿低到尘埃,近乎渴望地说道。
回你个得儿。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既然离开了夏国,那就别在我眼前套近乎。而且你个大男人做这副黏黏糊糊的模样,是想要恶心死我吗?”祝榴眼中闪烁着轻蔑之色,冷冷地瞥了一眼又飞快离开,这人不值得让她再多看一眼。
她是真好奇,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派他回来,还是他本来就瞎,知道她不好惹,还敢跑回来只求一死。
“祝姐姐,你怎能如此说我呢?你我可是青梅竹马的缘分,难道你就因为你带回来的那位将军,就不再看我一眼了吗?就生疏了吗。”尚不续捂着胸口,伤心欲绝地说道。
祝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胸口的那股郁气也随之消散。
她被这人的话气笑了。
果然死不要脸,她比不过。但是……裴亭春被她抓住的消息,根本就没有公开,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哪一方派来的势力。
“尚不续,你消息可真快呀,这么快就知道我得到新欢?”祝榴眉头蹙成一团,审视的目光投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马车。
他心虚地将目光撇过去,翘起了兰花指,柔弱地说道:“祝姐姐,你瞧我今天这一身,可符合你的口味?是不是比那将军更要俊。”
尚不续穿的衣服可不像他马车一样朴素,上面的做工都穿着金线,而他也像以前一样花枝招展,头上插了乱七八糟的簪子,简直没眼看。
以前没有戳穿,但现在祝榴真是嗤笑一声,脸上堆满了嘲讽。像他这种哪里比得过清汤寡水的裴亭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她尖酸刻薄地说道:“你也配跟裴少将军比?求你别穿成这样在外面走,让人觉得你不男不女,不人不妖,我现在的就想把你当成书中妖怪,一剑斩了。”
“祝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知道我还身患重病吗……咳咳咳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神医治病……”尚不续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
“你咋没病死呢?”
她却在想,该不会他们看的是同一个神医吧。
看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马车的事,从前的事,她先不计较了。以后再来找他算账,他必死无疑。
“祝姐姐,你怎么能诅咒我,你这样太辜负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了。”尚不续哭唧唧地说道。
祝榴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种人浪费时间,她撤回到马车内,其他人立马懂了,他们也忍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很久了。马车飞快离去,溅起来一阵的雪,她与马车上的男人对上视线。
“别看我,他连我面首都算不上。”祝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把位置让给了裴亭春,她坐在一旁的小榻上。
“咳咳,我是你新欢?”
祝榴诧异地看着他,“不然呢,你就想问这事。大哥,你快死了,你知道吗?你好好躺着可以吗?”
她把人重新按了回去,贴心盖上了被褥,也强行让他闭上了眼。等人的气息甚微,总算到了神医的住所。
雪虐风刺,黑瓦上覆着一层白薄薄的薄雪,高门挂着桐木匾额,用着彩绘写着龙飞凤舞的几字“青柯医居”,旁边还挂了个小牌子“生人勿近”。祝榴瞧着这块牌子,倒觉得有点意思。
冷风穿过了庭院的树杈,青白的树下挡着两队人影,他们谁也没有先迈进院子,只因着门紧闭着,里面的主人刚得到传报,要等一会儿才打开。
远山、青树屋院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她静静伫立,身穿榴红色襦裙,为天地间点了一抹红。像是一只独特的仙鹤,格外引人注目。
蓬松的披风裹着她的肩脖,这冰雪天地,衬着她的面容越发的莹白,她望向姗姗来迟的一辆马车,眼神纯净,让人忍不住避开视线。
尚不续下了马车不敢看她,他忍不住看向他身后,好像这样就能慰藉,他脸上一片心虚。
他与公主青梅竹马,自然知道公主的部分往事。
公主才十五有余,及笄之年。在朝堂之上,乡野之间,威名在外。祝榴曾为驯一匹烈马,他亲眼看着她活活鞭笞侍从至死,其冷血乖张暴戾,惧其如蛇蝎。
像她这样的人,绝对不容忍他的背叛。他怕呀,怕她忍不住一剑斩了他,哪怕手里有着令牌,哪怕身后有人为他撑腰。还是怕呀,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祝榴看着刚见又现在见的尚不续,心中冷笑。
“真是冤家路窄。”褚贤在她耳边吐槽。
“祝姐姐,你身上的病还没有好吗?”尚不续只知道她有隐疾,但具体的病,他三年都没有打探下来。
成王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怎么会让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呢。
祝榴完全不带理一下,她将手放在袖子里,等着那门缓缓的打开。先让众人所注意的是神医身下的轮椅,其次才是他那张俊美的脸。
“褚贤,这就是你给我找的神医?他自己都是个瘸子,还救我?搞笑呢。”祝榴歪了歪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东西,又碰到她一个认识的人,今天出门不幸啊。
男人看到了熟悉的人,眉头一挑,被他身后奴仆飞快推到了她的面前,语气轻快地说道:“祝榴,真没想到有一天你求到了我的面前。”
“沈聿青,我没有想求你。”祝榴下意识呛他。
褚贤立马冲了出来说道:“青柯神医,你可千万不要听她的话,她说话完全是反的,我们的确有求于你呀,请你救救吧。”
祝榴被她挤到了一边,抱着臂,懒洋洋地看着沈聿青。
沈聿青没有像先前说的那样,语气欠欠地说道:“可是我看还有一对要求我治病的呢?我这儿有个规矩,凡是凭我心情,我现在只想救一个人。”
一旁的尚不续脸色一变,赶快说道:“祝姐姐,我比较要紧,你就让给我吧。”
他还以为像以前那样,他求什么她就给什么。
沈聿青看着这异样的氛围,笑了笑说道:“你还真受欢迎。”
“你不觉得,我是让你来救我的?”祝榴反问道。
“你不可能求我,那就是为别人而求,这不难猜,我都听说了你擒住了敌国的将军,你为他而来?”
“猜得不错。”祝榴朝他吹了一声口哨。
“祝榴,我只能选一个你的情人救下,你选哪一个?”沈聿青满脸的恶趣味,他就是要逼她选出来一个人,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想救她的情人,如果不是因为她……
“你要救谁?”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就等着她嘴里吐出那个名字,在场的几个男人也想知道她最爱谁,究竟是爱旧人还是爱新欢。
祝榴环顾了一圈,看着这群人的脸色全都是不一样的情绪,有人担心,有人彷徨,有人看戏……她挺喜欢因为她而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他是真了解她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又悄然地压下嘴角的弧度,微微张开嘴,欲言又止。
尚不续瞧她这不急不缓的模样,脸色焦急地说道:“祝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们可是青梅竹马,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祝榴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神经,去你的!总共陪我了三年的质子,尚不续,你算什么青梅竹马,你还没有认清楚你的身份吗?我怎么可能会选择你个背叛者。”
“这么说你选好了?”他问道。
“自然,我选裴少将军。”祝榴对着沈聿青甜甜一笑。
沈聿青看着这一抹笑容格外碍眼,他眼中温情的情绪逐渐变得冰冷,“很好,你!滚出我的院子,你没看见她讨厌你吗。”
尚不续被沈聿青召出来的人强行驱逐,他满脸怨气地上了马车,祝榴看他掀起来的那一角里,果然马车里坐着一个人,那就是他背后的指使者吗?
等马车离去,沈聿青面带微笑,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打算救人了吗?”
“当然救。褚贤,把人给我抬下来。”祝榴笑眯眯地离他的轮椅远了一些。
沈聿青脸色一愣,心中泛起了一抹苦涩。
他默默去看那将死之人,当他看清了胸口的伤后赶紧让人抬进去。
沈聿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差点扎到了心脉,这么多年没见你玩得更过了,命在你这儿是真不重要吗?”
“关你何事?人是我的,我要怎么玩是我的事,沈聿青你什么身份,还管不到我的头上吧,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祝榴嗤笑一声,她硬生生呛了回去。
沈聿青一时失语,脸上一片慌乱,垂下了眼眸。
“青柯医师,祝榴,你们俩别吵了,先救人。”褚贤忙得团团转,刚把人抬了进去,她一转身,就看到他们俩吵起来了。
“公主,你冷静啊。”
逢久默默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犯不得和医师吵架,还耽误救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