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座上那抹主宰般的身影已然离去,可演武场上空,那源于“元煌神体”的无形威压却依旧盘踞不散,如同炽阳灼烧过空气,留下久久不息的余韵。
水镜灵光黯淡,人群在长老示意下开始无声退散,然而无数道目光——敬畏、探究、审度、乃至隐晦的嫉恨——依旧如附骨之疽,缠绕在云擎挺拔的身躯上。
他静立原地,玄衣无风自动,面容古井无波。重瞳深处,混沌源气似星云流转,将周遭一切细微的情绪波纹与灵力涟漪尽数映照,清晰得如同掌中观纹,却又未曾在他心湖掀起半分波澜。
“大哥!”
一声带着压抑不住雀跃的呼唤打破沉寂,只见一个小童像挣脱樊笼的幼犬,快步蹿至他身前,眼眸亮得惊人,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真厉害!”小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兴奋与自豪,仿佛那份殊荣是降临在他自己身上。
旁边的云瑶也跟着小跑过来,对云擎微微行礼,“云擎大哥”。
云擎垂眸,朝云瑶微微点头,又看向这只同母所出的幼弟——云烁。记忆中那个瑟缩的小身影,如今眉宇间终于染上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飞扬。他知道,自己的归来,让云烁在族里的日子好过不少。
云擎抬手,指尖掠过云烁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一丝温和。
“嗯。”他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规矩既立,谨守便是。潜心修行,方是正途,莫因外物扰了心神。”重瞳同时扫向一旁的少女,显然这句话其实是对她说的。
“我知道的,大哥!”云烁用力点头。
“是,云擎大哥”云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后怕,“可是大哥,少君他……之前三房的云厉哥,就因为回话时慢了片刻,便被少君…云厉哥丹田受创,至今还未痊愈。”
“慎言。”云擎打断她,目光倏然抬升,再次投向云煌离去的方向,重瞳之中,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凝重如幽光闪过。“少君意志,凌驾众生,岂容妄加揣测?我等谨守本分就是。”
云烁和云瑶被话语中罕见的凛冽惊住,连忙噤声,乖巧地缩了缩脖子。
另一边,二长老云渊缓步走来,随性的目光在云擎身上停留片刻,颔首道:“心性沉凝,如山岳难撼;应对得体,如静水流深。不错,不错,擎小子,甚好。”他这话看似评价今日表现,目光却与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大长老云彻有了一瞬的交汇。
两位长老眼中皆掠过一抹心照不宣的深邃——不愧是“溯魂秘仪”遴选出的灵魂,与这混沌道胎、上古重瞳,果然是天作之合,完美承载我云氏古老的荣光。
云擎自然读懂了这无声的赞许。云氏传承亘古,底蕴深不可测,那名为“溯魂秘仪”的古老灌顶之法,便是其核心隐秘之一。
此法能为家族最顶尖的血脉,从无尽时空长河中牵引、匹配最为契合的心性与灵魂,也就是俗称的——穿越者!
他与云煌,皆非此界原生之魂。
云煌暂且不提,云擎的灵魂印记,源自一颗蔚蓝星球。
他胎穿此方强者为尊的浩瀚世界,修行乃是此界唯一的真理。而云氏,正是雄踞东域之巅的最强上古世家,威势足以令寰宇震颤!
而云氏,便是雄踞东域之巅、俯瞰亿万生灵沉浮的最强上古世家,其威势之隆,足以令此界寰宇震颤!
云擎降生之初,“混沌道胎”与“上古重瞳”同时觉醒,引发天地异象,震动家族!二长老云渊亲自接引,入那混沌古洞中隔绝尘世,潜心修行。
十几载苦修,他修为远超同龄,可今日与云煌交锋,差距仍如天堑。
……
“二长老谬赞,擎愧不敢当。”云擎躬身,姿态谦逊而恭谨。
“装模做样的臭小子,随我来吧,你的‘擎宇殿’早已备好。”云渊嗤笑一声,不再多言,一甩袍袖,转身在前方引路。
云擎带着亦步亦趋的云烁,和云瑶点头告别。跟随二长老穿过重重殿宇回廊,将身后的纷扰目光彻底隔绝。
踏入“擎宇殿”,殿内空间开阔,雕梁画栋,极尽古朴奢华。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凝成实质,氤氲升腾,远胜他苦修十余载的混沌古洞。
挥退侍立的弟子,只留下对殿内充满好奇的云烁。
云擎运转混沌道胎,眉头突然微微蹙起。他发现经脉中一些隐秘窍穴内,竟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煌阳之气。这气息微弱不像云煌主动攻击,更像是他周身自然弥漫的元煌神力,无形中侵入并滞留。
它们如同附骨之疽,极难驱散,不断散发着微弱的灼蚀之感,虽不致命,却阻碍着灵力的完美运转。
云擎尝试用混沌之气包裹、炼化,进程却极为缓慢。“仅是自然散逸的气息便有如此威力,难以清除……”
“还好没选错路。”感知着那道缠绕在云煌命格上、如同星河般璀璨而不可撼动的“天命”。云擎默默遥望窗外群山,重瞳幽深难测,‘他果然并非简单的天命之子,而是……仙元转世!’
这个秘密,云氏长老层讳莫如深,若非溯魂秘仪让他灵魂特殊,加之重瞳能窥见一丝本质,他也无法洞悉这惊天隐秘。
云煌是云氏倾全族之力,以上古秘法接引仙帝逸散在天地间的本源仙元,凝聚磅礴气运,融合了云氏万载积累的一道“先天之精”,最终在宗祠禁地中,诞生的“天命之子”!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云氏为了延续辉煌、应对未来大劫的一场豪赌!
一位仙帝的元神转世,其底蕴、其命格、其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根本不可估量。与这样的存在为敌,是取死之道;而若能得其信任……前路将截然不同。
今日一见,“元煌神体”霸道绝伦,心性果决酷烈,手段更是凌厉无匹。
向这样威压一世的强者臣服,并不丢人。
最关键的是,根据他得知的“剧情”,云煌不知为何对庶出子弟极度厌恶!或许是排斥一切“不纯粹”的血脉关系,也或许是这位仙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前世纠葛。
总之,在云煌制定的铁律下,家族中天赋寻常的庶出子弟,处境堪称如履薄冰。
而云擎此世的身份,正是云氏的庶长子!可谓雷区蹦迪。
与这等天命之子争锋?云擎从未生出过如此不智的念头。天命在手,任何与云煌为敌者皆是螳臂当车、灰飞烟灭的下场。
云擎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位注定君临天下的弟弟面前,唯一生机便是在其龙潜于渊、尚未彻底腾飞之时,倾心投效,在他身边取得一席之地!
故而,他今日展现的是“风骨不失,礼数周全”的恭顺,彰显的是“道胎重瞳,卓尔不群”的潜能,更传递出“绝无贰心,甘为前驱”的清晰姿态。他甚至刻意流露出了一丝超越臣属范畴的、兄长式的“温和”与“洞悉”,试图触及云煌深藏在煌煌神威之下的孤独,那是对血缘羁绊的隐秘渴求。
那一声“兄长”,那一道“站着回话”的特许,便是他精心筹谋后,斩获的第一步战果。
但这,仅仅是漫漫长路的开端。
云擎心知肚明,云煌心思深沉,掌控欲又强。今日的破例,或许是源于对他天赋价值的认可,也或许是对他“识时务”的短暂嘉奖,距离真正的接纳,还隔着天堑。
“道阻且长……”云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往后的每一步,他必须在云煌划定的天规界限之内,展现自身无可替代的价值,逐步靠近权力核心,直至成为云煌身边最特殊、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既是能斩开一切荆棘的利刃,也是能分担寂寥的影子,或许……还能带来一丝迥异于冰冷权柄的、名为“兄长”的亲情微温。
云擎转身,目光落在一旁正小心翼翼触摸殿内灵玉柱、满眼新奇的云烁身上,冰封的眼眸中,终是融化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
在这强者制定规则、力量决定尊严的云氏,他需要无上的力量,不仅是为了攀登修行绝巅,更是为了守护身边这些他在意的微光。
而云煌,既是他未来的君,又或许…是能和他相互温暖的兄弟。
这条亦臣亦兄之路,注定遍布锋刃与试探。
但他云擎,既已踏上此路,便誓要走出条堂皇大道来!
窗外,无垠夜空上清冷的光辉洒落,将他伫立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挺拔、孤寂、坚定!
栖梧殿中,熏香袅袅。
云煌难得闲适地倚在窗边的青冥碧瑶榻上。
他身着一袭月白袍服,唯有衣袂与领口袖边,以极细的赤金线绣着繁复的流云烈焰暗纹,衬得他昳丽的容颜愈发威严尊贵,通身自带凛然贵气,生人莫敢近前。
指尖摩挲着灵玉茶杯,金瞳望着窗外,思绪翻涌。
‘云擎……’
这个名字,自测灵大典后,便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混沌道胎,上古重瞳。这等亘古罕见的绝世天赋,竟同时汇聚于一人之身,再加上他庶出兄长的身份……
更让他在意的是,此人面对他时那份沉着冷静——不是伪装出来的镇定,而是真正的平和。
还有那句“愿为少君前驱”,说得那般真诚自然。
可越是完美,越值得怀疑。前世记忆如同附骨之疽,看似忠心的面孔,最终都会扭曲、背叛。庶出……这个身份本身,就足以勾起他最深的不信任与厌弃。
‘云擎真的甘心吗?甘心居于本君之下,做一个恭顺的臣属,一个……好兄长?’云煌眼底掠过一丝讥嘲。他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忠诚,尤其是来自这些血脉“不纯”的兄弟。
“叮”
指节在榻边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微响。
‘听闻他还有个一母所出的亲弟,名唤云烁?’云煌眸底寒芒一闪,计上心头。‘兄弟情深?倒是不错的试金石。’
云煌放下玉杯,指尖煌阳灵力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波动,悄无声息地传向了擎宇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