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大赛跟运动会是G大每年重头学生活动,舞蹈大赛历年都是由校学生会在团委的领导下组织,而运动会则是由各个学院轮流举办。今年刚刚轮到设计学院的学生会来承办。学习部被分配到的工作是收集汇总各班提交上来的运动员名单,并根据赛程安排制作运动员花名册与赛程表,在运动会结束后撰写新闻。经过两个月的考验,其他两位助理已经基本属于罢工状态,于是能扛下所有的工作只有季晴良与厉荔莉。
厉荔莉快步穿越一段碎石密布的渣土小路,小路的周围都是低矮的小土丘,土丘前面散布着一些廉价的小吃店和饮品店。小路的尽头是一家附近村民开的黑网吧,来上网的多数是附近的g大学的大一学生,因为学校规定并不允许大一新生携带电脑。
走进网吧四处张望一圈并没有看见约定的纪晴良,抬腕看了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于是便找了两台相邻的空机器坐了下来,打开电脑整理好手上一沓由各班汇总上来的手写体的运动员名单。
季晴良也来了,跟约定的时间刚刚好。待他坐定便开始分配工作,一人分配一半的名单,统一了表格格式便开始工作起来。前半小时厉荔莉还有说有笑的,后面慢慢地被繁杂而琐碎的工作弄得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纪晴良闻声转脸看了看厉荔莉顺手帮她保存了文件。
“歇会儿,我给你带了吃的。”转身从双肩包里掏出了一兜子的酸奶、面包、小鱼干、薯片。拿起一盒酸奶撕开盖子,上面附着着一层厚厚黏着的酸奶,把盖子递给厉荔莉,“舔了”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在一堆零食里面翻找着吸管。
厉荔莉乖乖地舔完酸奶盖子晴良又递过来插好吸管的酸奶,笑盈盈地看着在帮她撕开面包包装的人,眼里带着一些疲倦。
“这个酸奶太甜了,下次我给你买好喝的。”嗖嗖的吸溜着吸管发出空气伴随着酸奶摩擦吸管的声音。“面包,面包一个就好了。”说完伸手就要去抓已经被剥掉外衣躺在包装袋里的面包。
“先擦手”又从双肩包里掏出了一个包抽取式的湿纸巾递到她手边。
“噢”自己抽取了一张单手在纸巾上蹭啊蹭,另一只手还是不舍得放下已经被她吸溜光的酸奶。
“你弄到哪儿了?” 季晴良收拾好面前的零食开始翻看厉荔莉面前的一沓形状各异的纸条。一边翻看一边抬头核对,匆匆一眼扫过便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慢慢地侧过身子越过厉荔莉用鼠标往上滑动查看。忽然身子一顿,吓得利荔莉也跟着一顿,电脑显示器倏地一下变成了黑屏,只有开关显示灯还故作无故地一闪一闪。
“荔莉,我是不是碰到什么了?”直直地愣在那里,手还握着鼠标。
“好像,是,是,我,碰到了电源。”厉荔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呆呆地说。
“没事我刚刚保存了。”说着一只胳膊撑着桌子俯身帮厉荔莉再次打开了电脑。
“那这会儿咋就不见了呢。”厉荔莉不断点击鼠标刷新着桌面,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存哪里了?”
“桌面啊。”
“桌面?桌面?!” 季晴良难以置信地看着厉荔莉,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网吧的电脑重启之后会清除不是预装的软件。”
“啥?”
“嗯,就是你刚做的表格没了。”
闻言的厉荔莉表情瞬变,两条浓浓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眼眶中瞬间充斥着泪水,神情里写满了委屈。看着强忍着眼泪不敢眨眼的厉荔莉,他瞬间乱了阵脚,想要开口安慰又被厉荔莉一句“没事,重新弄”给堵了回来。厉荔莉憋着一口气重新打开文档,对照面前的名单准备重新开始。
“外国语、法学院,还有我们学院的你来弄好吗?机电、通信、计算机的我来弄。”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不早了,你做好赶紧回去,我弄好把文件发你邮箱,明天你发给学姐,下午就要用。”厉荔莉不敢眨眼也不敢低头,还被自己憋红了脸,样子有些气鼓鼓的一是气自己不该乱动碰到电源,二是气自己傻为什么要把文件放在桌面,这样一晚上的工作都变成了徒劳。本来是委屈得掉眼泪的心情,可是倔强又好胜的性子从小就告诉她不能哭。语毕她就转头不可察觉地抹掉了一滴忍不住的眼泪。
“现在十一点二十,咱们十二点半回去可以吗?弄不完的明天上午继续。”
假装没看见她偷偷地抹泪。
“你先弄,我弄完再回去。”她的倔强劲儿上来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网吧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刷夜的玩游戏的几个学生,时间的指针也指向了三,季晴良早已把自己手上的名单忙完,开始着手帮助厉荔莉,可是却还有一大部分没有完成。
“荔莉,不弄了,回去”关掉自己的电脑,转身跟厉荔莉说话。
她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便没有再跟自己拗下去,出了网吧的大门,近距离还有门口的灯光照着,再往前走便是黑漆漆的一片了。
g城的十月夜凉如水,月光洒在崎岖的小路上仍然叫人分辨不清楚方向。季晴良左手拿着手机借光照在路面上,光线随着拐杖的递进而晃动,因为无力的右脚有时磕在凸出的石头上身子已经打晃了好几回,看得利荔莉心惊胆战。她向左跨了两步,左手扶上了纪晴良的右臂,右手去接过他的手机,举得高了一些。棉质衬衫的质感让她觉得舒服,透过布料的体温好像让这个秋天的夜晚多了一些温度。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了有路灯的大路厉荔莉仍然没有放开他的手。
叫醒了值夜班的阿姨,一路小跑到宿舍的栅栏旁边,抻着脖子望着栅栏外面的路,直到纪晴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纪晴良歪头看她。一个在栅栏里,一个在大路上,步调一致地走着,直到厉荔莉跟他挥手告别,然后一溜小跑进了宿舍楼。
“到了吗?”
“到了,早点睡,晚安。”按下发送键厉荔莉几乎还没来得及回味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便沉沉睡去了。有难过有沮丧有愤怒,还有莫名的悸动。
“晚安。”
待到天际泛出鱼肚白,纪晴良在租住的房间里做完了所有的工作。
厉荔莉第二天八点多便醒来,心中藏着事儿根本无心睡眠。临近天亮时分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睡眼惺忪地看见季晴良发送的邮件抄送给了她,题目赫然写着“运动会花名册”。显然他是整晚没有休息。
掀开蚊帐从床上下来,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发现椅子上的间隙把大腿印出了一条条的红印子,站起来又发觉皮肤粘在椅子上被拉扯得生疼。心烦地抓了抓头发开始洗漱,一手刷牙一手抓着手机频繁地点开聊天软件中和季晴良的对话框,又关掉。因为他替自己完成了未完成的工作而愧疚,想说点什么,又忧心他才睡下不久现在发去消息而打扰他休息。
手机时钟的数字跳到11,厉荔莉从椅子上弹起来奔向小吃街。
不是因为她饿了,而是她觉得季晴良应该已经起床且该吃午饭了。
美味食物是她表达感情最朴素的介质。
烤冷面、火腿肠、炒米粉、酸奶装了满满一袋,还有半个大西瓜,直奔教师宿舍。
她对这里不算熟,也仅仅是跟着林成来过单元门口,从来没有上过楼,但她记得季晴良告诉她是二楼背对楼梯口的右边。
上楼,敲门。
季晴良在立面应声到“来了”。厉荔莉提着东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门锁才“咔嗒”一声打开,门开了一条缝。
从窄窄的门缝看进去,他好像刚刚洗完头还没有干,有一些头发像刺猬的刺一样支棱着,穿戴倒是整齐的,有淡淡的洗发水味道飘出来。
从窄窄的门缝望出去,他看见厉荔莉提着一兜吃的,右手抱着一个西瓜,有些雀跃地站在门口,烤冷面的味道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咔嗒”
门又关上了。
厉荔莉一脸蒙地站在门口。
“咔嗒”
门又打开了,厉荔莉顺势把门拉开,一脚踏进了玄关,把西瓜放在地上在衣服上搓了搓被勒得生疼的手。
“第一次上别人家不能空手哈。”
她看季晴良不接话又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她便开始揣度是否自己来上之前忘了提前打招呼不太礼貌。但是,心里又想着来都来了……绕过季晴良把手上的零食顺手放在玄关柜上,再转身看着眼前这个人,灰色衬衫,卡其色休闲裤,白色的空军一号。靠在门口的墙上,右腿虚点着地,右手搭在右边大腿上,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
他现在靠在墙上一动不敢动,他怕一动自己的窘态就会被厉荔莉看见。
他本以为敲门的是外卖配送员,于是便没有使用拐杖。他是能够短距离独立行走的,右手扶着无力的右腿,身子有些倾斜,先迈出左腿,然后右手压着右腿扭动身体让右腿跟上,因为右腿无力,所以每走一步脚都会在地上画上一个圈,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每走一步左手都需要摆动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可是他现在不想在她面前这样走路。
厉荔莉歪头看着她,眼神里有点疑惑。
“帮我去卧室把拐杖拿来好不好?”
“那你怎么过来的?”某人直肠通大脑。
“走过来的。”把头低下了转到一边去不与她对视,眼睛盯着脚尖,扶着玄关柜想换个姿势,腿一动身子又跟着晃动。
厉荔莉见状扶住他的胳膊“别动,我去给你拿”。
房子不大,布局是简单的两室一厅,有一间房东用来堆放杂物故而上了锁。厉荔莉走到另一间卧室里,取了拐杖便往客厅走。
“靓仔,外卖到。”送餐大叔的声音浑厚且有穿透力,粤西口音的家乡话只有在季晴良作为同乡能够对谈几句。“你个女朋友啊?得意哦。”自顾自地把外卖放在玄关柜上还油腻地对季晴良眨眨眼,然后转身大步下楼去来。
“同学来架”某人扶着门框把脖子伸出门外大声说。
架好拐杖,便要提着半个西瓜踱步去厨房,在厨房窸窸窣窣半晌,最后拿了一把勺子插在西瓜红色的瓜瓤中间,瓜瓤被挤压出了少许甘甜的汁水,西瓜带着瓜蒂放不稳倾斜着有少许汁水流到了台面上,又要抓着抹布去擦台面,让人手忙脚乱的有些心烦。
一只手端着插着勺子的西瓜,一只手拄着拐杖走到餐厅,西瓜递到厉莉荔面前。
“你吃光它。”
“吃不完。”
“吃不完放在冰箱里明天接着来吃。”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小季同学明天还想单独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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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动,我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