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攻略者是——拉！？ 第2章 疯纸/风止独白

悔字沉舟

暮色四合时，我总爱坐在老宅院的门槛上，指尖摩挲着门框上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十五岁那年，我用铁钉歪歪扭扭凿下的“悔”字，如今木质腐朽，刻痕却愈发深刻，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在岁月里隐隐作痛。这个字，如同附骨之疽，伴随我走过二十载春秋，每一次提笔落墨，每一次午夜梦回，都清晰地提醒着我，有些过错一旦铸成，便是一生都无法偿还的亏欠。

我与祖父的缘分，始于七岁那年的盛夏。父母因工作调动远走他乡，将我寄养在祖父家。初见时，祖父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一把蒲扇，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抽着旱烟。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老树皮一样沟壑纵横，眼神却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我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不敢上前，是祖父主动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声音沙哑却温柔：“丫头，过来，爷爷给你留了麦芽糖。”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麦芽糖的甜，金黄的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甜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心底。从那天起，祖父成了我童年里最温暖的依靠。他会在清晨带着我去村后的山坡上放牛，教我识别田间的农作物；会在傍晚坐在槐树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给我讲《三国演义》的故事；会在我生病时，连夜背着我去几里外的卫生院，山路崎岖，他的后背却像大山一样安稳。

祖父的手很巧，他能用竹篾编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小兔子、小篮子、小风车，每一件都栩栩如生。他知道我喜欢画画，便省下卖竹编的钱，给我买了一套水彩笔和画纸。我至今记得，当他把那套崭新的画具递到我手上时，眼里满是期待：“丫头，好好画，将来成为一个大画家。”

然而，青春期的叛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了我与祖父之间所有的温情。十三岁那年，我开始嫌弃祖父的老土。嫌弃他总是穿着那件蓝布褂子，嫌弃他身上淡淡的旱烟味，嫌弃他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更嫌弃他不懂城里的新鲜事物。我不再愿意和他一起去放牛，不再愿意听他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甚至在同学面前，刻意隐瞒他是我的祖父。

祖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疏远，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主动给我讲题，只是默默把削好的铅笔放在我的桌前；他不再在我放学回家时，早早地站在村口等候，只是在我进门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然后转身走进厨房，端出我最爱吃的饭菜。现在想来，那些饭菜里，藏着他多少欲言又止的温柔与迁就。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追悔莫及的事。那天，班里要举办才艺比赛，我报名参加了绘画。为了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我需要一支专业的画笔。那支画笔价格不菲，要五十元，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知道祖父的积蓄不多，平日里省吃俭用，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向他开口了。

祖父听完我的请求，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站起身，从床底下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小包。他颤抖着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最大的面额是十元。他数了数，一共四十二元，离五十元还差八元。“丫头，爷爷这里只有这么多了，你等爷爷两天，爷爷再去编些竹筐卖掉，凑够钱给你买画笔。”祖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

我看着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两天后就比赛了，等你编完竹筐卖掉，早就来不及了！”我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抱怨和不耐烦。“你就是没用，连一支画笔都买不起！”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祖父的心里。

祖父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纸币散落一地。他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受伤，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慢慢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的纸币，动作迟缓而落寞。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眼角的皱纹里，渗出了晶莹的泪水。但年少轻狂的我，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感受，转身摔门而出，留下祖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独自承受着我的刻薄与冷漠。

那天下午，我跑到镇上的亲戚家，向表姐借了五十元钱，买了那支心仪的画笔。比赛时，我凭借一幅画获得了二等奖，站在领奖台上，接受着同学们的掌声和羡慕的目光，我心里充满了得意，完全忘记了在家中默默伤心的祖父。

直到傍晚回家，我才发现祖父不在家。邻居告诉我，祖父为了给我凑钱买画笔，下午背着一捆竹筐去了邻村叫卖，天黑了还没回来。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沿着村口的小路一路狂奔，喊着祖父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暮色中回荡。

就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座小桥边，我看到了祖父的身影。他蜷缩在桥洞下，浑身湿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支崭新的画笔。原来，下午突降大雨，祖父为了保护那支刚买的画笔，把它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被雨水淋透了。他的身体本就不好，经这么一淋，发起了高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冲过去，跪在祖父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爷爷，对不起，我错了！”我哽咽着说道。祖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我，虚弱地笑了笑，把画笔递到我手里：“丫头，画笔……买来了，没耽误……你的比赛吧？”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我抱着祖父，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我为了一支画笔，为了所谓的面子，竟然对那个视我如珍宝的祖父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竟然让他在大雨中奔波受累，差点出了意外。那支画笔，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祖父所有的爱与委屈，也承载着我无尽的悔恨。

祖父生病期间，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给他喂水、喂药，帮他擦身、按摩。我以为，只要我好好照顾他，就能弥补我之前的过错。但我没想到，这次生病，却让祖父的身体大不如前，他变得更加苍老，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从那以后，我收敛了自己的叛逆，开始学着关心祖父。我会主动帮他做家务，会陪他坐在槐树下听他讲过去的故事，会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讲给他听。祖父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裂痕已经愈合，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孝顺他，可以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残酷。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需要离开家乡。临走那天，祖父早早地起了床，为我准备了满满的行囊，里面塞满了我爱吃的土特产，还有他连夜编好的一个竹篮。“丫头，在外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熬夜。”祖父的声音有些沙哑，眼里满是不舍。“爷爷，我放假就回来陪你。”我抱着祖父，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我以为，我还有很多个假期可以陪伴祖父。但我没想到，这竟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告别。大一那年的寒假，我因为参加学校的社会实践活动，没能回家过年。我给祖父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电话那头，祖父的声音依旧温和：“丫头，没关系，工作要紧，爷爷在家一切都好。”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哽咽着：“丫头，回来吧，你爷爷……不行了。”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电话滑落在地。我疯了一样赶到火车站，买票、候车、上车，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见到祖父。

当我赶到家时，祖父已经陷入了昏迷。他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我扑到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爷爷，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啊！”祖父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祖父走了，带着我无尽的悔恨和遗憾。他到死，都没有等到我一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等到我好好地孝顺他。后来，我从父亲那里得知，在我上大学的那段时间，祖父的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咳嗽、气喘，但他总是叮嘱父亲不要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学习。他把对我的思念，都寄托在那些竹编上，他编了很多很多的小玩意儿，等着我放假回家送给我。

整理祖父的遗物时，我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是祖父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我的成长点滴：“今天丫头学会了走路，笑得像个小太阳”“丫头第一次给我捶背，虽然力气不大，但很舒服”“丫头考上了大学，我真为她高兴”“今天给丫头打电话，她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丫头，爷爷不怪你，爷爷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健康快乐地长大。”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原来，祖父从来没有怪过我，即使我曾经那样伤害他，他对我的爱，依然毫无保留。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年少无知和任性，错过了太多陪伴他的时光，留下了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祖父走后，我把他留给我的那支画笔和那个竹篮带在身边。每当我看到它们，就会想起祖父温和的笑容，想起他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他对我无尽的爱与包容。我开始拼命地学习，努力地画画，我想用自己的画笔，画出祖父的样子，画出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画出我对他深深的思念与愧疚。

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了一名画家。我的作品多次参加展览，获得了很多奖项。但每当有人问起我创作的灵感来源时，我总会想起祖父，想起那个刻在门框上的“悔”字。我的画笔，承载着祖父的期望，也承载着我无尽的悔恨。我用画笔描绘山川河流，描绘人间百态，却始终无法描绘出我对祖父的亏欠与思念。

如今，我常常回到老宅院。院中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门框上的“悔”字，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更加模糊，却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我坐在门槛上，仿佛还能看到祖父坐在槐树下抽着旱烟的身影，还能听到他给我讲《三国演义》的声音，还能尝到他给我买的麦芽糖的甜。

只是，这一切都已成了回忆，再也无法重来。我常常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一定不会对祖父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珍惜他对我的爱，我一定会多花时间陪伴他，孝顺他。但时光不会倒流，人生没有如果，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只能用一生来偿还，用一生来悔恨。

“悔”字，由“忄”和“每”组成，仿佛在提醒着我，每一天都要带着一颗忏悔的心，铭记过去的过错，珍惜当下的时光，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祖父的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而我对祖父的悔恨，像一面镜子，时刻警醒着我，不要让遗憾再次发生。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当看到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就会想起祖父对我的爱。我会耐心地陪伴孩子成长，倾听他的心声，包容他的过错，用爱和温暖浇灌他的童年。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因为年少无知而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洒在老宅院的屋顶上，给整个院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门框上的“悔”字，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我站起身，轻轻抚摸着那道刻痕，在心里默默地对祖父说：“爷爷，对不起，我错了。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孙女，我一定会好好地孝顺你，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祖父温柔的回应。我知道，祖父的爱，会永远陪伴着我，而我对祖父的悔恨，也会永远提醒着我，要珍惜眼前人，要好好地生活，不辜负祖父的期望，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人生。

“悔”字沉舟，载不动许多愁。但正是这份沉重的悔恨，让我学会了成长，学会了珍惜，学会了爱。它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时刻提醒着我，人生没有回头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每一个选择都要深思熟虑，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要等到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愿我们都能少一些悔恨，多一些珍惜；少一些遗憾，多一些圆满。愿我们都能在有限的时光里，好好地爱身边的人，好好地生活，让“悔”字，不再成为我们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继续写吧……这个涨了我30天的量，好像是4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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