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汤面描述,这个村庄愚昧、轻女重男的底色,已隐约可见了。
尽管第一条信息明确提到姥姥将“传女不传男”的符号给了“我”,元以昼还是无法轻易断定主角就是女性——
毕竟,男孩抢夺本应属于女孩的东西,在这类村落里是常态。
老人们将一切资源与传承倾斜给男孩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传女不传男”的,往往最终会落到男人手里;而“不传女传男”的惯例,却永远不会惠及女孩。
元以昼尽量回忆以前看过的对于海龟汤解谜的汤底,抛出一个基本套路问题:“这个故事是否涉及灵异因素?”
【是也不是。】
哦......
她必须继续厘清事件的性质。
“村里的这种好像灵异事件的......现象,是一种规则吗?”
【是。】
不是纯粹的鬼怪灵异,而更像是一种......基于特定条件的规则性力量?
这个模糊的答案让元以昼若有所思。
“重点在于‘符号’本身,和让它触发的‘规则’。”她喃喃自语。
接着,她开始验证符号属性和影响。
“姥姥传给我的符号是不是利女克男?”
【是。】
嗯,确认了符号的基本立场。
“扫盲队让母亲读的书是女戒之类的吗?或者一些对女性有害的规训思想?”
【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的世界骤然暴起杀机!
元以昼浑身的神经霎时绷紧,头皮一阵发麻,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向上提起——纯粹的本能让她猛地侧身闪避!
嗤——
一片利刃贴着她的咽喉擦过!
它带起的锐风刺得她皮肤生疼。
那利刃没插到她身上,又化为了它原本的形态。
那是地上一片原本静止的草叶!?
还未等她喘息,头顶传来刺耳的尖啸!
一只定格已久的飞鸟,眼中迸发出诡异的红光,利爪如钩,直扑她的面门,鸟喙瞄准的正是她的眼球!
元以昼急忙抬起手臂格挡。
“呃!”手背传来钻心刺痛,鸟喙划过手背,带起一溜血珠。
怪鸟一击不中,在空中化作几片飘散的黑色灰烬,消失无踪。
唯有她手背上新增的伤口,正汩汩渗着鲜血,顺着早已布满旧伤疤痕的手臂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你没告诉我,”元以昼缓缓放下手臂,声音因强压的怒火和疼痛而微微发颤,“在你回答‘不是’的时候,这些静止的东西......会活过来杀我。”
她本来感到了一丝属于妈妈的温暖,但是母本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是给您的提醒。】母本的声音毫无波澜,【您可以据此推断,自己思考的方向是否偏离正轨。】
元以昼脸上最后一点表情消失了,如同面具般,她的脸凝固成一片冰冷的空白。
她撕下衣角,草草缠住流血的手。
疼痛尖锐地刺激神经,却也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她必须在痛苦中继续推理,一边流血,一边保持清醒。
她也必须在不断袭来的杀机中,一边流血,一边前行。
刚刚,她排除了一个常见干扰项。
女人们读的内容没有问题,那么——
问题,不在书本内容本身。
“祭祀和祈雨是做了一样的事吗?”
【是。】
关键信息。
两件看似不同的事情,果然是有联系的。
否则,汤面不会将它们写出来。
“姥姥留给我的符号,在发挥作用后,就会消失或销毁,是吗?”
【不是。】
“嘶!”元以昼感到身体某个部位一痛。
明明没有缺少什么,可是就像少了一块肉一样那么痛!
就好像是故事里的那个男人把嘴对准了她,给她狠狠来上一口。
连绵的被啃噬的疼痛中,她强迫自己把思维抓回来。
符号被写在手心中,但是它并没有消失。
并且,这个符号似乎一直存在于落霞村。
难道,祭祀和祈雨,是都用了那个符号吗?
“她们是用姥姥传下来的这个符号完成了祭祀和祈雨吗?”
【是。】
再次确认了符号是触发“规则”的关键媒介。
至此,元以昼确定了,符号是贯穿所有事件的核心钥匙,但它究竟是什么,谜底依旧迷雾重重。
元以昼试着从事件结果反推符号的威力,但答案却让她更加困惑。
“祭祀和祈雨成功的话,会有对男人不利的事情发生吗?”
【不是。】
痛感越来越强烈。
“祭祀和祈雨都需要男人作为祭品吗?”
【不是。】
“村里的男人斥责祈雨的人,是不明白原理,所以害怕她们误伤自己吗?”
【不是。】
“男人担心女人解决了干旱,会篡夺他们的权力吗?”
【不是。】
“男人们不想结束干旱吗?”
【不是。】
“......”
一连五个问题的答案都被回答“不是”,元以昼在提心吊胆中暂时止住了提问。
但是,除了身体上的幻痛越来越强烈,好像也没有别的发生。
她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毫无征兆地,上百个女人的哭声如同实质钢针,尖锐地刺入她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那哭声凄厉、绝望,交织着数百年的冤屈与不甘,混合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瞬间冲垮了她的精神堤防。
“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女孩就前几年聪明,后劲不足......”
一些“箴言”念经似的,同时响起。
与之同时,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无形的东西吞吃。
不是恶劣地玩味撕咬,是无数细密的嘴巴在同时吮吸、啃噬。
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被缓慢溶解的剧痛,仿佛有亿万只蚁虫正从内部慢慢地将她掏空。
更恐怖的是,元以昼看到了同伴......
孙云起和奥菲莉娅的身影在她眼前疯狂闪现——
并非完整的人,是她们一次次死亡的片段:
被绞死、被焚烧、被利刃穿心......
每一次死状都不同,每一次,她们的脸庞都在极度的苦痛中晃动、变形。
元以昼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以如此多的方式,重复着死亡。
“不......不要......”她头痛欲裂,神经炸开。
元以昼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破碎的影像,想要将她们从死亡的循环中拉出来。
然而,下一秒,幻象中的孙云起和奥菲莉娅猛地转过头,脸上露出了邪恶、完全陌生的狞笑。
她们对着元以昼伸出的手,张开了嘴——那不再是人类的嘴巴,而是黑洞洞的、布满层层叠叠细密尖牙的深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元以昼的食指被齐根咬断!
断指处先是传来一阵麻木,随即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钝痛,最后凝聚成钻心刺骨的尖锐剧痛。鲜血如泉涌出。
最深的痛苦却并非来自□□。
明知道眼前只是幻觉,同伴们都是由怪物伪装而成的,但当元以昼看见孙云起、奥菲莉娅的脸上露出如此狰狞的背叛之笑时,一种被彻底遗弃、被最信任之人践踏的绝望,仍然瞬间注满她的心脏。
每一次提问都是在押上生命,每一次失败都会带来代价。
每一次错误的推断,都会引来更加残酷的惩罚。
元以昼摇晃如同灌铅的脑袋,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行,不行。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倒在这里,否则还没见到孙云起和奥菲莉娅,一切就都真的结束了。
她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抓住身下谷堆尖锐的秸秆,让别的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秸秆的尖端深深扎入掌心,留下深刻的血痕。
但这真实的痛楚,确确实实成了将她从这疯狂幻境中暂时拉回现实的唯一锚点。
“这怎么是矛盾的......”元以昼继续思考,“如果祈雨成功,对男人们没有直接害处,他们甚至也希望结束干旱,那么,为何要斥骂、阻止,甚至发展到烧书、吃人这种极端地步?他们的恐惧来源到底是什么?”
她的眼扫过第五条信息:
1990年。
村里来了个支教的大学生。
她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平等”。
结果那两个字在中间裂开了。
第二天,她就吊死在村里祠堂的梁上。
元以昼问:“支教的大学生是被男人害死的吗?”
【是。】
“是因为村里人觉得她灌输了错误的思想,所以把她吊死了吗?”
【是。】
想到一些顽劣的男孩形象,元以昼深吸一口气,问:“是有男学生故意让大学生在黑板上写下了那两个字吗?”
【是。】
错误的思想......
居然是“平等”?!
落霞村的人,觉得“平等”是错误的?
或者说,落霞村的男人,不想要和一些人平等。
男人们在害怕!
害怕女人们掌控某种他们无法掌控的知识、力量!
元以昼盯着第五条信息,忽然幻视黑板上的“平等”二字猛然颤动。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的影像瞬间扭曲,被火焰吞没。
“原来如此......”元以昼喃喃,“你们害怕的,是只要女人们知道‘平等’、想要‘平等’——你们所有的统治,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话音未落,整个幻象的教室轰然坍塌。
无数男人的手臂从虚空猝然伸出,粗暴地捂住她的嘴,死死勒住她的喉咙。
幻境里,“父男”、“男老师”、“男村长”、“男村民”......所有狰狞的面孔痉挛地抖动,齐声发出存在于这里每个家庭中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闭嘴!闭嘴!闭嘴——”
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耳鸣如同海啸涌来,黑板上的裂痕溅起了血色的尘。
那声浪几乎要将元以昼的耳膜撕裂。
然而,就在这片窒息的喧嚣即将把她彻底吞没的刹那——
风里,遥远又异常清晰地,传来一个女人微弱却倔强的声音。
那声音扫过百年沉淀下来的尘埃,带着血泪干涸后的沙哑,轻声问道:
“你们......连这两个字......都害怕吗?”
这声质问如此轻,却刺破了所有虚张声势的怒吼。
元以昼怔在原地。
母本答“是”,自己也会得到不一样的感知。
这就是发现线索的嘉奖吗?
嘉奖的东西,是一个已经消逝灵魂的呐喊。
她的声音,为她暂时抵御住了那些恼羞成怒的、疯狂的恶灵之声。
今天学到了“父亲”可以改成“父男”。
海龟汤推理的过程可以不带脑子看,因为要写很多类似伏笔的东西,所以推理性不高。感兴趣的话可以知道汤底后再推一遍。
每次看存稿箱都是在高审感觉心很慌……
但是每次又都给我放出来了……怎么还会感到一丝淡淡的感激呢……有点斯德哥尔摩了吧。
谢谢朋友陪我玩了一遍这个海龟汤,还给了我很多鼓励。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修改提升。
不过,玩的时候,朋友一度卡壳。
我惴惴不安:是不是汤写得不好,才会这样难推。
朋友安慰我说:不是,就是通过很少的信息去推的。
好感动。
虽然一无所有,可是有同样搞女权的朋友,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9章 我叫小娟(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