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暴君，真的假的 第109章 第 109 章

“那本来也不一定……”辉夜说道，“‘神’不是不能有‘烦恼’，只是不该有‘人间的烦恼’。我们身为‘神族’却活在‘人间’，本是一种‘修行’。但如果‘修行’的过程中萌生了过多‘人间的烦恼’的话，这就是‘修行’遭遇失败了。既然‘修行’出现了失败，不设法解决就会停滞不前。解决这一失败，就是你现在的‘课题’了。”

“可是，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烦恼’、甚至不清楚‘烦恼’为何呢。”露娜说道，“对妈妈所说的‘烦恼’，我全然没有头绪啊。只是因为我谈论了‘喜欢’这个话题，就会这样吗？我的‘喜欢’，不过是随时可以放弃、丢弃、废弃的感情，吧？我明明相信这一点，但为何还是会因此痛苦？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妈妈……”

“这不是我能为你决定的事项。”辉夜态度严肃地说道，“像这样的事情，涉及到的是你的感情、乃至你的真心。涉及到如此私人的因素时，那未来便会是我的‘预知’也无法‘预见’的‘迷雾’。而且，即使我能够‘预见’那未来，我也没有资格影响、干涉你本应自己抉择的未来。我希望你幸福，但每个个体对幸福的理解是不同的。我所相信的幸福之路，也许只会将你拖到痛苦的深渊之中。因此，这时不能询问我‘怎么做？’，因为这是唯有你自己才能做出的抉择啊。”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露娜不安地说道，“总觉得无论怎么做，都会后悔。我很害怕决定自己的命运……”

“是的，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向我求助。”辉夜说道，“因为你害怕‘承担责任’，害怕你做出的选择会使你悔恨。你此时产生的感情，我当然理解。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我替你选择、把选择权交给自己之外的存在啊。如果我选择了你眼中错误的选项，你不会后悔、乃至怨恨吗？况且，就算我选择的没有错误，只要它会令你产生痛苦、懊恼、不安的情感，这依然是会让你后悔的结果吧。命运要把握在自己手中，并不是应该交给信任的存在安排的事情。所以‘直面自我’吧，你想要怎么选？”

（虽然妈妈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并不是我需要的答案……）

在辉夜的话语紧逼下、露娜几乎彻底陷入了混乱。

“我不知道……”露娜以几乎无助的口气说道，“如果妈妈拒绝给我提供‘参考答案’的话，我也只能自己‘好好考虑’了。那么，我先回去思考这件事吧……”

“我认为你不应该回去，你就在这里作出‘选择’吧。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是应该‘好好考虑’的事情吗？”辉夜严肃地说道，“如果是更为复杂、牵涉到许多因素的选择，那无论怎么斟酌考虑都是合理的。比方说，由于某种理由，必须交由我来抉择、我不得不替你或是其他人决定命运的情况，此时当然必须万分慎重。毕竟，这种情况下，我所承担的就不是我、而是你或是其他人的‘未来’了。但是，‘喜欢’这种事，涉及的明明只有自己的内心而已，除了和自己有关之外，这件事和谁都没有关系。这时还想要‘好好考虑’的话，究竟是为了替谁‘考虑’呢？优柔寡断在此毫无意义，你只要为自己负责就够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承认或是否认自己对某人抱有怎样的情感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辉夜的话很长，如果是普通人类听了，或许甚至由于太长了而无法理解吧。

但是，这对露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内容。

在露娜与母亲的相处中，辉夜一直是以宛若“导师”的态度，对女儿说出这种言语的。

露娜也喜欢听辉夜这样说话。

多数时间里，听到辉夜的话，会让露娜有种近似“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感。

但这次却不太一样，辉夜说完之后，露娜也依然极为迷惘。

“嗯……确实很难啊。”露娜为难地呢喃着，“妈妈所说的那种快刀乱麻式的选择方式，是要基于内心的感情已经足够强烈、抑或是相当稀薄时的情况，才能迅速达成的境界吧。但是，我这边的情况不同啊。要复杂多了……”

“不同吗？”辉夜问道，“你说的不同，是想说你的心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月神’虽然是‘神族’，但终究是生活在‘人间’的存在。即使与人类比起来显得超然，但那份感情，终究也没那么特别吧。即使‘月神’中没有产生过你此时所产生的感情，也一定有许多人类产生过才对。”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露娜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的感情实在是太‘暧昧’了。既不够强烈，也不够稀薄。放弃了觉得可惜、不甘心，想要维系时却又觉得缺乏力量与信心。就是这样的半吊子才不好办吧……”

“那就放弃吧。”辉夜说道，“当然，这是基于‘假如我是你’的立场上说的，并非我为你做出的选择。选择这种事情，终究还是只能由自己来做。我只是觉得，连自己都认为‘可要可不要’的东西，都不值得保留。这份清爽的坚定，便是‘断舍离’啊。当抛弃一切‘非有不可’的东西时，仍然要留下的东西，才是会让自己备感珍重的东西。如果留存了太多自己不那么在意的东西的话，感情与心意就会变得分散，就连自己真正珍爱的东西，那份爱都会因此被冲淡了。你仔细想想，难道不觉得这份‘可惜’，反而是造成了‘本末倒置’的结果吗？”

“妈妈……”露娜皱起优美的细眉，痛苦地说道，“尽管也听懂了妈妈所说的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很难过……”

“觉得难过是很正常的。”辉夜说道，“即使是‘神’也并未心如钢铁，应该允许自己有难过的时刻。但是，总是沉溺于负面情绪之中是不行的，无论是作为神还是作为人，终究还是要克服困境、战胜自我的啊。”

“因为我觉得妈妈说的是对的。”露娜说道，“这份感情无论怎么想也是不应该留存的。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痛苦……”

（我无法接受妈妈的话？这太不可思议了……）

（以前，对妈妈的话语，我都是“照单全收”的啊……）

“可是，你不是说了，这只是‘暧昧’而非‘强烈’的感情吗？既然如此，这份感情为何还不够‘稀薄’到可以被放弃的程度呢？”辉夜问道，“如果这是稀薄到足以被放弃的感情的话，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其实这份感情相当浓烈，只是你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果然还是听从妈妈的“教诲”比较好吗……）

露娜茫然地想着。

“算了。我决定还是‘认命’吧。”露娜苦笑着说道，“无论这份感情是浓烈还是稀薄，抑或是暧昧，本质都是一样的‘烦恼根源’吧。既然确信了是‘烦恼’，我无论怎样都不想留下它，哪怕割舍它会令我痛苦不已也一样。为了放弃这份‘烦恼’，我决定要连我难以割舍的部分也一并放弃。”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辉夜诧异地说道，“就算痛苦到这个程度，也要放弃吗？我还以为，我刚刚用语言刺激你之后，你会‘觉醒’过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维护这份感情呢。为何会反而起了反作用？这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算了，如果你能不后悔的话就无所谓……”

“啊？”露娜惊异而又迷惑地问道，“可是，妈妈刚才所说的话，不都是想要劝导我放弃的意思吗？妈妈告诉我‘如果妈妈是我，就会选择放弃’这种话，所以我选择了放弃。那么，我选了放弃的时候，妈妈为什么会觉得惊讶呢？这难道不是妈妈对我的希望吗……”

“因为这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这是你‘模仿’我的结果。”辉夜说道，“顺从而乖巧的女儿固然是很可爱的，但这样的你怎么能让我放心得下呢？在作为‘女儿’之前，你首先是要作为‘自己’而存在啊。只是一味依恋、模仿我的话，你要怎么拥有或是保持自我呢？”

“诶？”听了辉夜的话，露娜露出更为困惑的表情，她说道，“我还以为我很‘自我’呢，妈妈的评价暂且不说，所有人应该都会觉得我‘任性’吧？”

“什么叫‘我的评价暂且不说’啊。”辉夜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任性’呢？在我眼里，你可不算是‘任性’、相反倒是过于‘顺从’了啊……”

（不，我本来就是很“任性”的吧。）

（妈妈会这么认为，只是因为妈妈眼里“月神”无论怎样“任性”都很正常而已。）

（评价的标准都不一样……算了，我也不是很确定“任性”的标准是什么吧。）

（说不定人类中的“任性之人”比我还要“任性”，我只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人、或者说这种人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任性”一面而已……）

“我不知道……”露娜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大概是读书时产生的印象吧。”

“那‘印象’是指什么？”辉夜说道，“你先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