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然刚蹲下身,想哄小君带自己出去,小丫头却歪着头,抢先开口,声音奶呼呼的:“姐姐不让小君和哥哥说话。”
他轻笑一声,温柔道:“哦?姐姐为什么不让?”
“哥哥要骗人,姐姐怕小君骗。”
李天然用食指推着自己的鼻子,鼓起腮帮,扮丑逗小姑娘开心,“那小君怕吗?”
小君咯咯笑了起来,眨着眼睛道:“哥哥怕吗?”
李天然笑道:“我怎么会怕呢?”
“嘻嘻。”小丫头拿起挂在脖颈上的骨哨,轻轻吹响,她吹地并不用力,那哨声却极具穿透力,高亢而悠长。
“嗷呜…”一阵浑厚有力的叫声传入耳中,李天然只觉脚下强烈振动,夯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如刀利,一头“庞然大物”出现在他眼前,此物形如猛虎,却大猛虎数倍,周身毛发雪白,眸如两口深井,正虎视眈眈地盯自己。
李天然脊背倏然一紧,顿时冷汗涔涔。
巨兽腾空而起,跃过数丈,奔他而来,他飞身闪躲,那怪物在其后紧追不舍,一掌便将他拦了回来,怪兽低吼一声,树叶簌簌落下。
他肌肉紧绷到极致,双手作出防御之姿,见它倏然从林间猛扑过来,连忙后退,可那怪兽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虎爪带风擦过他的脸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他出掌回击,那怪兽身形庞大,却十分灵活,侧身便躲过他的攻击,转瞬即逝的空当,又扑到他的眼前,他急忙倒退,脚下却被树桩绊倒,重重摔倒地上,怪兽看准时机,迎面相扑,眨眼之间,血盆之口已停在李天然头上。
李天然思绪斗转,一时并无应对之法,只能紧闭双眼,双手护头,千钧一发之即,耳中忽传来哨音。
他侧头望去,哨声是小丫头吹响的,怪兽闻得此声,头又向前凑了凑,几乎紧贴着自己,李天然紧闭双唇,屏住呼吸,紧握双手,汗水早已浸透衣衫。
那大家伙用鼻子贴近他的脸,来回嗅了嗅,竟转身跑回密林深处。
“哥哥怕吗?”小君跑到李天然身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未待李天然答话,便听小丫头又道:“哥哥别怕,小君不让大宝咬哥哥。”
李天然心中气闷,却依旧温柔看向小丫头,“姐姐让小君放大宝出来咬?”
小君点头道:“哥哥不走,小君就不放。”她蹲下身,托着下巴道:姐姐骗人。”
“嗯?…她骗小君什么了?”
小丫头歪头道:“姐姐说,你是丑八怪。”
李天然:“……”
他望着水千帆离去的方向,气得笑出了声。水千帆,你好得很。
——
五日后,繁帝城集市上,门楼鳞次栉比,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卖炊饼的汉子粗着嗓子吆喝,酒馆门口的跑趟殷勤问候,笼屉里窜出阵阵白汽,手艺人手中的糖人眨眼便鼓大了肚子,锅中饺饵上下起伏,翻腾着人间百相。
水千帆骑着一头毛驴,踏入此城,毛驴脖间铜铃叮当作响,黑亮的毛发在眼光下泛起乌光。她口中衔着一根狗尾草,侧目睨着街市两旁。
“喂,你看那人,真是好看,不过怎么骑头驴……”
水千帆的视线寻声而去,几个少女在胭脂铺前频频侧目,当中一位身披天水碧斗篷的姑娘,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随即倏然抬头:“是李天然!”
“是……李郎!”少女雀跃。
水千帆微微颔首。
“他在冲着我们笑诶!”其中一位姑娘道。
“什么我们,是我!他分明看得就是我。”身着天水碧斗篷的姑娘嚷道。
水千帆凝眸,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长得颇有几分明艳动人。她长眉一轩,心中动念。
她从驴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胭脂铺前。
几位少女惊呼连连,见她靠近,又都将头低了下去,脸色绯红,只有那着斗篷的少女仰头望着。
“李公子,今日怎么骑驴出门?”一旁姑娘呢喃。
蓝衣少女高声道:“你懂什么,这叫魏晋风流,我说的对吧,李少庄主?”说着含情脉脉地别过了头。
“小娘子长得真俊。”水千帆撇嘴笑道,又向前近了一步,离那少女仅有一拳之隔。
那少女轻咬薄唇,娇羞地将头低了下去。
“你喜欢我?”水千帆漫不经心对蓝衣少女道。
“啊?”蓝衣少女轻声惊呼,微微抬头低声道:“你…你怎么这样问?”
水千帆没有理会那少女的话,又道:“你们都喜欢我?”见几位少女面面相觑,她接着道:“喜欢就喜欢,有何不敢承认,只是作我李天然的妻子,非要这天下第一人。”
少女懵懂,“天下第一人?”
水千帆故意高声道:“我娘子自要才情无双,武功盖世,容貌绝尘,样样第一才配得上我李天然,最重要的是:她要是这天下第一懂我之人,姑娘觉得自己行?”
“你,……你”
“你什么?我看姑娘还是差些火候,”水千帆了扶额头,笑道:“姑娘别气,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差一点,是一点都没有,哈哈。”
少女愤怒地向她挥手,吼道:“李天然!”
水千帆一把推开,坏笑道:“做妾倒是可以考虑。”
众人惊异怒骂之中,水千帆又重新骑回驴上,她半骑半坐,翘着二郎腿道:“记住了,我是李天然,谁想作妾,去逐浪山庄领序号牌。走喽!”说着,她拍了拍驴屁股,那毛驴便架着她她噔噔地跑没了影。
那蓝衣少女再也忍不住,霎时泪如泉涌,指着那远去的背影道:“李天然,我讨厌你!你这个登徒子!”
驴背上的水千帆得意地笑着,心道:“李天然,这礼物还不错吧。”一缕晚霞映入眼中,毛驴颠地她轻咳两声,她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牌匾,笑容渐渐消失,她这是干什么,他又不是……他,平白无故吃什么野醋。
前方的酒家人声鼎沸,门口的看客喝着茶水,吃着节果,人头攒动,醒目“啪嗒”一响,众人齐喝:“好!”
水千帆将驴子栓在路边,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脸上多了一圈络腮胡子,从驴身上解下一个长长的布袋,挂在肩后,走到客店中西北角的桌子落坐,店小二迎面跑来,打量她一眼。
“客官要些什么?”
“一碗牛肉面。”
店小二又道:“抱歉这位客官,这楼下是听说书的地,只点一碗牛肉面恐怕不行,您要是只想吃面,可以移步到楼上。”
水千帆摇头道:“我就在这,”说着从怀中取出摞在一起的五枚铜钱,中指一捻,正好排成
一圈。
那店小二又瞟了一眼水千帆,收起五枚铜钱,道:“客官稍等。”
说书人的声音渐渐高亢,“话说当今江湖,后起之秀还属仙门四剑。”见台下看客听得津津有味,说书老叟故意捻须晃头,闭而不语。
见几位喝茶的客人撇了撇嘴,从荷包中取出铜板置于香炉之中,那老叟方道:“这绝妙四剑分别是:水月,惊鸿,风雷,寒霜。如今名声最胜者还得是惊鸿剑客梅渡华,梅渡华何许人也?那可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任庐仙剑派掌门之人,不过就算不是他也无甚关系,只因这四剑皆来自庐仙剑派,任谁夺得第一,都是家门之内的光。”
一旁看客岔道:“就不可能是别人,何着高手全在他们家?”
老叟仰头眯眼笑道:“绝无可能,庐山剑派是天下第一宗,那可是用剑之尊,寻常剑客连山门都进不去。”
“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一旁垂髫小儿皱眉道,还未说完,就被家中大人捂住嘴巴。
老叟叹了口气,“唉,要说有也是有的,不过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再没有那样的光景喽!”
台下几位江湖人士连连点头,他们自是知道这老者所言非虚。
十年前,浮山大战,名动天下的十四位剑客一夜之间一齐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四人中有中原武林的各派翘楚,也有声名鹊起的异族高手,总之那一战之后,当今武林已然青黄不接,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屈指可数。
“没人进去过,怎么知道腻害呢?”垂髫小儿掰开大人的手指,将头噌地一下钻出来,又悄悄缩了回去。
一旁的长辈温柔地责备一句,那小儿做了个鬼脸,又转头看向说书人。
“问得甚好!要说这庐仙剑派厉害在何处?那自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习武之人皆知,百般兵器以剑为尊,用剑之人若想证明自己,就要去这世上最强剑宗——庐仙剑派!”说到此处,
老叟拖长了尾音,高着嗓门道:“匡庐山上,共设五处关卡,用剑之人皆可上山挑战,若是五关全过,便可成为庐仙剑派内门弟子,受掌门剑仙亲自教诲,这是何等荣耀!”
旁人忍不住接道:“有全过的没有?”
那老叟撇嘴捻须道:“诶,上山挑战之人别说五关,十之**竟连山门都进不去,在第一关就被门口的看山小道打败了,不过要说五关全过者也不是没有,这二十年间只有两人过了五关,一个就是当今剑派的首席弟子梅渡华,另一个嘛,自是…”
没等那老者说完,“嗖”地一声飞来一箭,正射中那醒目之上,老者吓得连忙躲到桌下。
“杀人了!救命啊!”门外顿时沸腾。
水千帆顺着箭羽方向看去,热闹的并非是此间客栈,那箭是从对面射来,对面牌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宝月钱庄。
“快把银子交出来!”对面钱庄内,一个蒙面大汉将刀架在伙计脖子上,大声斥道。
水千帆侧目一瞄,对面钱庄内,七八个蒙面之人将钱庄里外围得水泄不通,钱庄内几个护卫手持兵刃和这几个悍匪搏斗,很快便落了下风。
“嗖”的一声,又一箭射了过来,正落在水千帆眼前,箭射来的一瞬,她随手抓起桌上的布袋,随即又放了回去,只见她四指并拢,十指与中指间夹起一根竹筷。
“嗖”地一声,对面钱庄内,匪首手中的钢刀应声脱手,竟被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筷贯穿刀镡,牢牢钉死在了墙壁上!匪首捂着手腕,骇然望来,虎口已是鲜血淋漓。
他与一旁之人说了几句暗语,意会同伙儿碰上了硬茬子,便皮笑肉不笑道:“对面壮士,一看便是练家子,交个朋友,今日行个方便,我等以五百两酬谢,还望笑纳。”
水千帆将头转了回来,背起桌上布袋,笑道:“下次。”
话音未落,人已飞落到那大汉眼前,“啪”的一声,单掌击中大汉肘下,大汉连声呼痛,那手
已然断了。
众人见此,齐挥刀砍向她。
她身形如烟,步法似幻。以指为剑精准点向关节最脆弱之处,匪徒手臂顿时酸麻垂落,众人惊讶之即,她却倏然出现在其中一人身后,一掌拍向那人背心,大汉应声倒地。
其余几人见此,不敢轻举妄动,靠近门口的几人一只脚已伸了出去。
水千帆双掌内收,运气御风,反向推掌而出。
“啊!”门口之人惊呼,急忙收回脚掌,那门竟被掌风吸了回来,“哐当”一声关上了。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时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七八条壮汉,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或抱臂蜷缩,或捂腹干呕,彻底失去战力,呻吟声此起彼伏。
水千帆踱步到那被钉死在墙上的钢刀前,伸出两指,轻轻将那根深入砖石的竹筷拔出。
“哐啷。”钢刀落地。
她拉开钱庄大门,日光重新涌入,在说书老叟和众多茶客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津津有味地吃起那碗牛肉面。
她夹起一块儿牛肉望了望,又放了回去,见店小二从身后过来,一并将那筷子也放下。
“这位客官,家主有请。”店小二恭敬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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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