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对策,元帝就让散了。
嬴子骞把能做的都做了,后面这个案子交由大理寺严查,主查狼卫、胡商、工坊、邱杉、黑火帮。
温见博另外主持大局,查铜料的来源。
出了延英殿,温振有意挽着温见博、邓文峰的胳膊,拖着他们走在最后。
等秦廷等人走远后,他才小声对温见博说:“爹,如果想更快,我觉得可以联合工部、吏部,看看……秦家在铜矿产区都举荐了什么人,交叉筛选,最先排查这些地区、这些人……”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怎敢把獠牙朝向秦廷那样的狐狸,不想活了……”
温见博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却是淡淡的骄傲。
“你怎么知道与秦廷有关?”
“……邱杉啊,邱杉是秦党,他经常跟秦褚臣一起喝酒,待贤坊之前是他的辖区,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狼卫不敢在那货栈轻举妄动,秦廷就是城西最大的头儿……”
他还不想暴露李汉霄。
“这些话,亏得你没在殿前说,不然秦廷非当场翻脸不可。”
邓文峰笑呵呵,“你小子,看似大智若愚,其实脸皮又黑又厚,人精似的,你爹教的吧?教得好!”
“哎,你少污蔑我,我温氏一族没出过脸皮这么厚的种……”
温见博否认连连。
“我哪敢造次,只是有什么说什么。”温振难得的害臊了。
“虽然你没有指名道姓,但也不难猜得出来……即便你不是意有所指,架不住有人对号入座,坏了某人心情。
今天多得你,不然别说集中营,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首先就得生出屠杀十万突厥人的心,造孽啊……”
邓文峰感叹。
温见博说:“你说的第一点,不太可能,官矿是由皇家卫队亲自看守,秦廷插手的难度极大。
若要**得没有丝毫痕迹,只能是开采、冶炼、铸造全部**一种情况,依我看……无名矿山更有可能。”
“……爹,您说能抓到幕后真凶吗?”
“不好说,这个冬天还很长,一切皆有变数……行了,你俩熬了一夜了,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去找你大伯,就依你所言,先从秦党举荐的地方官员查起。”
温见博拍了拍温振肩膀。
邓文峰他们准备出宫城时,有个小太监以大公主的名义来请温振一见。
温振差点就想躲到舅舅身后了,“不去行不行?我还要跟尚书大人去办事呢!”
他用手肘顶了顶邓文峰,暗示他替自己圆谎。
然而邓文峰却说:“也许大公主有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温振瘪了瘪嘴,“而且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多不好听!”
小太监赶紧说:“校书郎不必担忧,太子殿下也在,公主知道第一次请您见面,可能让您为难,所以也请了太子殿下,就在太子殿下的东宫,不走远……”
得,以公主的名义相邀,其实是太子想见面……温振要是还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他就真傻了。
刚踏进东宫半步,远远就听见李云瑶在喊:“振郎……”
温振一个哆嗦,把那半步又收了回去,“微臣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就此告辞……”
他转身,却撞上薛骐这堵墙。
他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只好回过身去。
李云瑶站在他身后,仅一步之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已然被两面夹击,逃无可逃。
“我听说,你和秦褚臣他们都称我为母夜叉?说要等我嫁了再娶?”
李云瑶双手环胸,红唇玩味地勾起。
温振心头一惊,那话他们只在金风月苑说过,金风月苑有大公主的人?还是……他看向站在李云瑶身后的李汉霄……太子殿下在那里有耳目?
他越想越肯定,但不想在这个点上过度纠结,眼前应对这个母夜叉才是最重要的。
“大公主声名在外,微臣也是自保,莫怪、莫怪……”
温振紧张地拱手,低头道歉。
“我对我不喜欢的人才凶,对喜欢的人不凶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凶你呢?”
李云瑶说着,用手指轻轻、怜惜地划过温振的鬓角,指甲上鲜红的蔻丹让她的手指宛若魔鬼的利爪。
他一步步隐忍退让,没想到换回来的却是李云瑶的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温振突然就挺直腰板,严肃地说:“大公主非要这么强硬,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我其实对西市柴屠户家的柴二姐动了情,怎么办吧!
你非要嫁我,那就她当大房,菜农老胡家幺妹当二房,豆腐西施阿金当三房,绣坊绣娘阿娟当四房,金风月苑花魁柳如霏当五房,你、你、你只能当六房!”
李云瑶只愣了一瞬,随即把脸凑到温振面前,危险地说:“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当心本宫杀光她们!”
“哎哎哎,别啊!殿下,你劝劝公主,太残暴了!”
温振赶忙躲到李汉霄身后。
“别紧张,我也只是在开玩笑。”李云瑶笑道。
“好了,来说正事吧。”李汉霄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三人坐下,温振将延英殿的大致情况说给李汉霄听。
李汉霄接着温振的计策说:“其实我已经查到铜料的来源……”
“这么快……”温振惊道。
看来,太子殿下知道的,要远超他的想象。
李汉霄点点头,“起初,我也只是想知道长安城中,有多少秦廷的门客,确切来说,是多少秦家党羽。
最先盯上黑火帮,是因为秦褚定的手下和黑火帮有来往,进而查上那胡商,知道他们将铜料运进来,将寸弩等物资运出去。
后来又经过漫长的跟踪,确定他们是在胡家峪开采的铜料。
一开始,我本想命人将这件事密函告知地方巡察使,但不知为何,信件似乎被截下来了,御史台中迟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他的语气不怎么自信,似乎在反思自己是否应该更谨慎。
“那岂不是已经打草惊蛇?”温振担心他们提前处理了那个矿洞。
李汉霄却道:“无妨,发密函时已是初秋,草都开始枯了,想要完全掩盖痕迹,再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天。我也是因此才让人放了把火,密函一计已经行不通。
但以前不通,未必现在不通,我可以让人送封密函到温相府上。”
说完,他盯着温振。
“该不会是我吧?”
温振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但如此一来,就暴露有人早已关注这件事,搞不好怀疑货栈的大火并不寻常,最终怀疑到我头上,所以……密函就不送了,依你提供的思路,一样可以推算到秦廷身上,而且毫无破绽……”
这也是他最佩服温振的地方。
但有一事还是很让李汉霄介怀。
他沉吟片刻,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温振。
温振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你为什么没按我说的办?你直接供出邱杉,大理寺不就可以直接查秦廷了?”
温振一愣,下意识说:“臣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证据太薄弱,陛下有理由怀疑臣陷害秦褚定……
倒不如让陛下自己心生怀疑,效果最好,这种疑根要是长了出来,再想拔除可就难了……”
“有道理……”
李汉霄摸摸下巴,似乎接受了他的理由。
“况且我爹不喜欢我站队,所以即便我帮殿下,最好也别让我爹知道,更别让陛下知道……大公主嫁胡世冲也挺好的,胡世冲现在是我兄弟,我能不帮殿下吗?”
但越是这种模糊的态度,就越让人觉得不稳定。
“那你和秦褚臣走这么近?”
李云瑶皮笑肉不笑地说。
“逢场作戏么不是……官场的事,哪能有绝对的好恶……即便有,也别摆明面上,弄得太难看了……
而且,这次如果不是秦褚臣,我还发现不了邱杉,救不了我表兄……”
如今想想,他依旧觉得后怕。
李汉霄本想让他不必担心,想说有嬴子骞兜底,后面又想想,嬴子骞过去只为作见证,他们也并未料到狼卫会出现,而且敢杀朝廷命官灭口这么狠,只好住嘴。
况且,嬴子骞现在不算太子党的人,温振从小就和嬴子骞不对付,要是让他知道嬴子骞将来可能投效太子党,不知他又会作何感想。
这个理由李云瑶可不接受,她撑着下巴,“不行,我还是很喜欢你,非嫁你不可,你越抗拒,我越喜欢!”
好家伙,大公主喜欢以折磨人为乐!
“殿下,就先这样吧,臣困了,臣要回去睡觉了!”
温振只想赶紧逃命。
“振郎,我送送你!”
温振几乎被鬼撵一样,跑出的皇宫。
当晚,秦褚臣刚一回到府上,就被下人叫去书房。
书房里,秦褚定、秦廷都在,房中熏香气息浓厚,看样子,都坐了不长时间。
反正有什么事,他这个大哥都会率先和父亲商量,久而久之,秦家整体的操持都在他们二人手中。
很多事情,秦褚臣未必知道,要么和旁人一样,最晚知道,就比如求娶清云郡主一事。
他习惯了。
“爹,大哥……”秦褚臣请安。
“你那个温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常和他一起喝酒,他不应该站在你这边吗?白天他可是在延英殿出尽风头,让爹难堪!”
秦褚定劈头盖脸就骂过来。